楊媽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時不時往樓上瞟眼神,順著她的目光,我看到了屹立在樓上的那個身影,散發著陣陣陰鷙的氣息。


    “迴來了?”


    聲音一塵不變,平靜的聽不出一絲波瀾。


    我把外套遞給楊媽,壓下心中的忐忑,強裝鎮定,邁著小步,向他走去,“我出去溜了一圈,家裏很悶,迴來有些晚。”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胸膛裏按捺不住的那顆小心髒砰砰直跳,如果不是隔著堵肉牆怕是要破牆而出,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我能清楚的聽到它鏗鏘有力的碰撞聲。


    他臉上的神色冷冷的,手略過我的發絲,落在耳邊,有意無意的摩挲,“下次早點迴來。”


    說罷,我被他攔腰抱起向屋裏走去,看著他冷靜的側顏,完全不敢相信剛才那樣淡定囑咐我下次早點迴家的人是常遇爵。


    忽然,心裏多了一點點內疚,他這樣坦誠的相信我,我卻瞞了他事情,今天郝文生跟我說的那件事開始在心裏蠢蠢欲動,想著要不要告訴他。


    常遇爵把我放在床上,在我的腳邊蹲下,細心的為我脫去鞋子,這是他第一次這樣,一向冷傲的他,這次竟然這樣不拘小節,還是這樣的反常!


    我的第六感再一次告訴我,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難道?常遇爵已經知道了郝文生和我說的事?


    正當我要向他坦白的時候,他卻一屁股癱坐在了椅子上,椅子嘎吱響,而他也整個人無力的靠在椅背上,隨著椅子搖晃,沒有一絲悠閑,更多的是無奈,還有那麽一點傷感。


    “你怎麽了?”我小心翼翼的問。


    他沒有答我,而從背後升起騰騰的煙圈,替他證明他確實心情不好,心情好的他根本不會抽煙,因為他說煙不是好東西,但在有心事的時候卻是緩解的良藥。


    我知道他的性子,最了解不過,他不想說的事情,即使問再多遍,他也不會迴答,等他想告訴你的時候,你不用問他都會告訴你。


    所以我選擇坐在床上陪他一起等,等他想說的那一刻。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地板上的煙灰已經堆成了小小的丘,煙頭東倒西歪的橫在地上,房間裏雲霧繚繞,實在聞不了煙味的我,用被子遮蓋著鼻子,生生壓下想咳嗽的衝動,怕打擾了常遇爵。


    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我還是輕咳了兩聲,這兩聲過後,常遇爵起身看了我一眼,然後走到窗前推開了窗子,一瞬間,感覺世界都變得美好了。


    他抽掉最後一口煙,修長的手指把煙灰彈出了窗外,連帶著煙頭,“嗆成這樣你怎麽不知道開窗?”


    他看著窗外,眉間仍舊有一絲尚未褪去的鬱色,沒有等到我的迴答,他便開口,“我出差的時候常楠淇是不是來過?”


    我如實點點頭,“嗯,他來過,和常紹陽發生了爭吵。”


    他似乎早有預料,聲音冷的如同寒夜下的冰渣,“常楠淇死了。”


    我捂在鼻間的手僵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又問了一遍,“常楠淇怎麽了?”


    他歎了口氣,關上窗子,迎上我的目光,上了床,腦袋紮進我的頸窩,微涼的唿吸噴灑在我的臉側,夾雜著淡淡的煙香味,“常楠淇死了,今天下午。”


    我知道身上的這個男人心裏一定痛的要死,雖然我和常楠淇僅僅有幾麵之緣,但是他的故事卻讓我心生敬意,更羨慕被他愛著的那個女人,聽到他離世的消息,不自覺的紅了眼眶,明明是一個癡情的男人,卻一輩子沒得到和相愛的人長久,最後自己也是命不久矣?


    再換個思路想想,這對他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是一種幸福吧!畢竟愛他的那個女人已經提前在下麵等他了,在下麵團聚也未免不行。


    我沒有再聽到常遇爵說話的聲音,隻有他平穩的唿吸聲,我知道他心裏難受,側轉了身,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抱的很緊很緊,而他也把我抱的很緊。


    這一夜,我夢到了常楠淇,他的身邊站著邊一個眉目端莊的女人,他的嘴角多了一絲關於愛的笑容,嘴角扯的大大的。


    早晨醒來的時候,常遇爵已經沒了人影,胳膊上傳來陣陣的酸痛,讓我不禁倒吸涼氣皺起眉頭,昨晚被壓著睡了一晚,翻身緩解的時候,無意間摸到了我的肩頭,那個地方是濕的。


    我以為自己睡出了幻覺,再次摸的時候,它確實是濕的,難道自己昨晚不光在夢裏哭了,現實還哭了?在臉上擦了一把,臉上幹巴巴的,也不覺得難受,那這自然而然的就能確定是常遇爵。


    “起床吧。”


    我在摸索衣服的時候,常遇爵突然出現在了門口,聲音有些沙啞,一眼望去眼圈也是紅紅的,我不禁安慰,“你不要太難過,要是難過的厲害,可以跟我說,我陪你。”


    他卻搖搖頭,“你想多了,你從哪裏看出來我難受?常楠淇死了我就難受嗎?他死是意料之中的事,做了那麽多虧心事,總是要還的。”


    他的話我聽的雲裏霧裏,昨晚明明就不開心還哭了一晚上,現在卻不承認,還說是意料之中的事,別人都說血濃於水,盡管常楠淇做過對不起他和婆婆的事,也不應該這樣到死都不被原諒的啊!


    我想反駁,卻被他硬生生掀開被子拉拉起來,他說常楠淇的葬禮定在後天,來的人會特別多,也會特別亂,作為兒媳婦的我需要幫忙招待親客,就算是過場,這個過場也要做的完美。


    我拍拍常遇爵的胸膛,“你放心吧,我會招待好的。”


    他翹了翹嘴角,看的出很逞強,忽然心疼這個男人的我,從懷裏鑽過手,抱住了他,側臉貼在他的胸膛上,“你安心去做你的事,我知道這幾天會很亂,我會保護好自己,你不要太擔心。”


    “好,等忙完了,我補償你。”他在我的額頭上留了一個吻,那個吻有苦澀,也有甜蜜,就連補償那兩個很曖昧的字眼都褪去了原有的溫度。


    我一直都知道常楠淇是個人物,年輕的時候在商界唿風喚雨,做出了很多驚人之舉,才會有現在的常家,從別人的口中我得知,如果不是常楠淇之前的基礎,常遇爵根本不會有現在的成就。


    我站在葬禮的角落,這裏人滿為患,一個個胸前帶著白花,臉上卻是意猶未盡的笑容。


    常遇爵的母親坐在這群人最顯眼的地方,棺材的右側,頭上纏了白布,衣服卻是穿的喜慶,端莊高雅的酒紅色,臉上也帶了精致的妝容,那塊白布仿佛不是悼念死者的用品,反而是裝飾她的一種道具,雖然比喻的有點不恰當,但是在常遇爵母親的臉上我沒有看到半點傷感。


    這幾天常遇爵都沒有出現,常紹陽也沒有出現,上午的忙碌接連到中午,累的我要喘不過氣,楊媽扶著我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休息,為我捶酸痛的腰,“夫人,您就休息吧,那些招待客人的事就讓我們來安排吧,您看老夫人,多像人家學習學習。”


    楊媽這話後半句說的酸溜溜的,言語間盡是對常遇爵母親的嘲諷,正常人家的妻子哪有不哭不掉眼淚兒的。


    這其中的事情,楊媽不是其中的主人公,我更不是,我再次緩緩站起身,喝了口水,準備繼續是,我聽見了那個讓我心底發顫的名字,“郝文生,郝先生上祭!”


    郝文生?他怎麽迴來?


    他的出現無疑於成為這個場內的焦點,所有人停下了手裏的工作,齊齊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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