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雪盯著畫上的少年看,盯得出神,“我覺得我最近的心裏狀態有點問題,尤其是上次畫展看了那幅假畫後。”裴鬱微微低頭傾聽,他差不多能猜到李世雪想說什麽了,上次畫展的時候,他就覺得李世雪看那畫的眼神不對,他與假畫裏的少年太共情了。“那是假畫,三少忘了吧。”李世雪淡笑了一下,側頭看他。“你畫的那幅,我琢磨了好幾天,和原畫可以說是完全一樣。我想,你是了解畫中人的心境的,所以請你來給我解惑。”“略知一二,三少請問。”“他去世之前快樂嗎?熱愛生活嗎?”聞言,裴鬱微扶在輪椅把手上的手輕顫了一下。他已經能接受這個世界的裴鬱與他是兩個人了,但是聽到“去世”二字,心底還是下意識地發顫。但他也知道,此刻的李世雪,應該正處在情緒崩潰邊緣,他非常需要得到正麵的迴應,否則,他可能會立馬分裂,變得和原文裏一樣,與兄弟反目,眾叛親離。“當然。”裴鬱臉上浮現出笑意,在輪椅邊蹲下,微微仰頭看輪椅上兩眼有些出神的李世雪。“三少自己也能感覺到吧,假畫之所以假,是因為畫手錯悟了畫中人的心境。真畫中,他是平靜寧和的,他熱愛並向往生活,剩下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希望,都想過得充實。他有愛他的家人,他也愛他們。”“他盡可能地去做一切他能做的事,這個竹林很遠,家人並不同意他舟車勞頓,但他還是去了,那天他很開心,因為他又完成了一件他想做的事,並在心裏計劃著下一件……”那天,他聽著竹葉沙沙的聲音,身後是與他一起養病一起畫畫的奶奶。奶奶一邊畫畫,一邊說起了與爺爺年輕時候的愛情故事。當時他就想,如果可以,下一件,應該是談一場甜甜的戀愛吧?如果是他,會遇上一個怎樣讓他心動的人呢?裴鬱說著說著,仿佛迴到了那天,眼前都模糊了起來,宛如夢境一般,直到眼前多了張紙巾。李世雪的雙眼,不在出神,仿佛能洞察一切。裴鬱迴過神,心裏慌了一下,接過紙巾,擦了擦不知何時掉下來的眼淚。“抱歉,腦補太多了。”“我相信你說的。”李世雪微笑著,和以往陰沉沉的笑不一樣,好像他突然看開了,突然能放下了,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笑意也溫暖自然很多。裴鬱不懂他話裏的意思,也沒敢多深入交流,迴以淡笑。氣氛有些微妙,裴鬱有點想逃離,後悔自己說得太多。這時,門被敲響。許二少氣喘籲籲,進來後道:“裴少你快去看看,周兄跳海撈畫去了,我們攔都攔不住!”聞言,裴鬱腦袋裏嗡了一下,心跳加速,顧不上許多,忙跟著許二少跑了。一路飛奔到遊輪圍欄邊往下看,海麵一片平靜,被陽光照得波光粼粼,望下去什麽都看不到。裴鬱的心就跟一塊緩緩沉下海底的石頭一樣,沉重地快要喘不上氣來。這種感覺,就跟他前世發病的時候一樣。“人呢?他從哪兒下去的?!”“就……就這裏……”許二少說得時候聲音都顫了,“李三少安排的人下去說找不到,周兄不信,就自己下去了。”“那……那搜救的船呢?”話音剛落,本來已經返航迴岸邊的搜救船又開迴來了,一個個李家救生員準備下海救人。圍在遊輪圍欄邊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人開始指責。“唉,太傻了吧,一幅畫找不到就找不到了,自己跳下去多危險啊!”“是啊,別再耽誤遊輪起航。”“這真的是為博美人一笑,命都不要了。”一字一句都刺到了裴鬱心坎兒上,他有些聽不下去,想下遊輪去跟搜救船一起,但是又怕耽誤事,這也不行那也做不了,心裏煩躁得不行,鼻子都忍不住酸起來。就在救生員準備下海的時候,平靜的海麵上忽然波動了一下,隨著遊輪上人員的驚唿聲,周野破水而出。“找到啦!”海麵上的周野看上去狀態極好,根本不需要救援,看到搜救船在邊上,快樂地遊了過去,也不需要人扶,利落翻身上船。遊輪上的人頓時風向變了,開始驚歎誇讚。“臥槽!牛逼啊!”“周野真是顛覆了我對他的印象,太牛了。”“我……我要問問我爸,能不能和周野聯姻,我覺得我可以接受商業婚姻了!”裴鬱兩腿發軟,心裏卻激動無比,他不願在人群中等待,趕緊跑這下了遊輪,去岸邊接周野。“裴裴裴裴!”從搜救船上下來的周野,看到裴鬱在等他,快樂地揮著畫盒子奔了過去。“你看!我找到了!你快看看濕沒濕!”裴鬱接過盒子,鼻子發酸眼眶也發酸,顫抖著手在周野熱烈的眼神下,打開,裏麵是完好無損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