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急匆匆的離開,蕭未靜摩挲下巴在後頭看了好一會兒,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七弟現如今這個表現好像比以前有點人情味了,就他那個刻薄的脾氣,按說影衛們犯了錯,在他那裏多少也是要掉層皮的,但這次卻隻是讓領鞭罰些俸祿,算很輕了。奇怪。蕭未辛一路疾行到影衛營,謝飛垣正在大罵那幾人,一邊罵一邊還要拿鞭子往他們身上抽。那鞭子也不知是什麽做的,足有馬尾那麽粗,每甩一下都在空氣中發出一聲可怕的炸響,真要落在人的身上,估計是能把一層肉都卷走。影衛們也不知被罵了多久,身上的衣服被抽的七零八落成布條狀,裸|露在外頭的皮膚帶著血痕,看了叫人心裏發抖。“住手。”蕭未辛整理好自己儀態,故作平靜的走來。謝飛垣抬眼見他,忙收住鞭子恭敬行禮:“王爺怎麽來了?此處醃臢,會髒了您的衣服。”“無妨。”蕭未辛目光仍然在遊舒身上。遊舒身上的血痕不比別人少,就算他是謝飛垣半個兒子也沒有受到優待,他跪在地上低著頭,蕭未辛看到他胸前隱約還能看到的上次春獵時留下的傷疤,心微微抽痛了一下。影衛營挨罰的人多了,這些手段不過就是尋常的懲罰,蕭未辛以前根本不管這些事,可現在他舍不得他的小影衛,甚至開始暗暗後悔剛才不該在書房裏讓他們來領罰。“已經罰了多久了?”蕭未辛看向謝飛垣。謝飛垣迴道:“剛打了不到一刻鍾,待會兒還要去刑房再受罰。”“還要去刑房?”蕭未辛擰眉:“是不是罰的過重了?”謝飛垣一臉懵逼:“這還重?這群混賬小子皮糙肉厚耐打耐摔,就這區區幾鞭根本讓他們漲不了記性,三天不打就真上房揭瓦了!”其實他也沒說錯,影衛營的這群人打小就是挨打出來的,早就練就了一身抗揍本事,他們現在身上看著淒慘,實際上那點疼對他們而言就跟撓癢癢也沒啥區別。但蕭未辛還是不高興:“本王說夠了就是夠了,書房已經叫人來修葺,本就是年久失修。”“可他們壞了規矩。”謝飛垣恨鐵不成鋼,“就為了小事跟人隨便動手,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老子平時對他們說的話全都當放屁!”他忍不住爆粗,一時忘了身邊時金尊玉貴的王爺,蕭未辛隻是皺了皺眉,“影三的傷還沒好利索,不宜在這受訓。”“本王如今氣性也過了,下不為例。”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就是不準他打遊舒的意思。謝飛垣愣神了好一會兒,這寬容大方的人是他們家王爺嗎?有了主子發話,謝飛垣也不能再打下去,隻迴頭又罵了幾句,讓他們給王爺磕頭謝罪,這事就算過去了。庸王府的影衛幾乎算是奪路而逃。陵王府真你娘的可怕!影四影九僥幸逃過一劫,兔子開溜一樣竄了出去,生怕跑慢了被抓來迴再挨打。而遊舒慢慢地從地上站起,走到蕭未辛身前低聲道:“多謝王爺。”“跟我來。”蕭未辛轉身冷淡的說道。遊舒聽話的抬腳跟上,兩人一路無話,一直走到蕭未辛住的院子裏,眼看著自己要被帶進臥房,遊舒停住了腳步。察覺到身後腳步聲停下,蕭未辛迴頭看他:“為何不跟上?”“屬下……屬下一身血汙,怕弄髒了王爺的地毯。”遊舒訥訥的解釋,他還記著這人的重度潔癖,猶豫著不敢進去。蕭未辛的眼裏有些複雜,放輕了自己的聲音:“我說進來就進來,不許囉嗦。”見他態度不爽,遊舒沒再敢多說一句,忙隨著他一起進了屋,還沒站定就聽蕭未辛叫畫椿。畫椿急急地從後院走來,沒說上一句就被指派給遊舒包紮,她一眼就瞧見遊舒身上的傷,忙又去拿自己的藥箱,一邊還在心裏歎氣。她太了解王爺,他這是心疼了,那眼神都跟平時不一樣。遊舒被強迫坐在小凳子上光著上身給畫椿包紮,愣愣的還沒從現實中迴過神來。他這是……光明正大的坐在臥房裏了?畫椿仔細看了看看些傷痕其實也沒有很嚴重,隻是皮肉傷,簡單處理後就端起了藥箱向蕭未辛說明情況。“嗯。”蕭未辛點了點頭,坐在椅子上看不出在想什麽。遊舒沒有衣服可穿,隻能穿著自己的裏衣端坐著,猶豫要不要先開口說些什麽。“傷……疼嗎?”蕭未辛半晌才問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話。遊舒撓撓頭,老實的迴道:“迴王爺,屬下並不疼。這鞭子隻是看著可怖,打出來的也都是皮外傷而已,屬下皮糙肉厚,養兩天就能好了。”“撒謊。”蕭未辛輕聲開口道,“皮肉傷便不疼了嗎?”遊舒一愣,繼而沉默了。其實並不是真的不疼,隻不過是跟別的傷比起來不值一提罷了。過去的很多年,他見過比這更可怕的刑罰,好幾年前蕭未辛的奪權之路剛剛開始,為了給自己開出一條路安插人手,他們影衛營奉命開始計劃第一步,鏟除異己。那天在審訊室裏,遊舒和影二兩人輪番上陣,用最殘酷的刑罰逼人說出罪證,那些令人頭皮發麻的刑具一樣樣的施在人的身上,整個屋裏都是血腥味。那一晚幾乎成了他的夢魘,隻要一閉眼滿是血淋淋白花花的碎肉,之後三天都沒能吃得下飯。見識過真正的手段,誰還在意區區一點皮外傷?可他忘了,他曾經也是個被父母姐姐寵愛到大的孩子,腿上摔破指甲大的皮都能捧著哭半天,可如今卻已經能麵不改色的剜肉剔骨了。爸媽知道的話,也不知會怎樣心疼。“犯了錯就得接受處罰,這是影首大人教導的。”遊舒輕聲說,“屬下的確該罰。”蕭未辛一口氣堵在心裏,不知是該生自己的氣,還是該生遊舒的氣。明明就是按照最嚴格的標準培養出來的合格影衛,可他卻又覺得不該如此。沉默了一會兒,蕭未辛兩步走上前來,隔著裏衣輕輕摸了摸遊舒胸前的那道疤痕,低聲問他:“這裏……還會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