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看似恩恩愛愛的進了裏屋,其餘護衛在門口守著,遊舒和影十則照例是蹲在房頂上。深秋季節的風是真大,他倆仿佛兩根黑色的筷子直直的立在屋頂,互相跟較勁一樣誰也不說話。屋裏隱約能聽到蕭未辛和周婉的聲音,光是聽著那溫馨和諧的說話聲,外人必定會以為這是一對佳偶天成恩愛情深的小夫妻,絕不會想到他倆其實都看不上對方。周婉是蕭未深的人,自小就專門培養出來的細作,被套了官宦之女身份嫁到府上來,為的就是監視蕭未辛的動向,如果他有一點異常都要上報。蕭未辛雖有心殺她一萬次,卻又不得不留著她,為了不引起懷疑還要時不時的來應付一下,周婉內心看不上病弱無能的蕭未辛,但她隻能聽從命令行事。遊舒還在感歎底下那倆影帝影後戲足,影十到底年紀小,先開口說話了:“側妃娘娘對王爺當真一往情深。”周婉的院子外常年也有影衛監視,但知道她身份的人很少很少,遊舒也不過就是未卜先知才曉得周婉的身份,其他人卻都不怎麽清楚,所以在影十看來,側妃娘娘貌美絕倫卻不得寵,很是可惜。“凡事不能看表麵。”遊舒淡淡的對他說道。影十有些不解,看不懂哪裏不對,側妃娘娘貌美溫柔,王爺若不是忍辱負重,怕是早就能雙宿雙棲了。一個十六歲的小孩懂什麽男女情|愛,遊舒看著他那雙幹淨清澈的無辜大眼,老成的抬手輕輕拍拍他的肩:“你還小,等你長大些就明白了。”影十眨眨眼,有些不滿自己被小看了,“影三分明也沒比我大幾歲,都是同輩人,你不必來教訓我。”遊舒歎氣。論心理年紀,我得算你叔,小屁孩。屋裏傳來絲竹樂器聲音,遊舒雙手抱胸抬起頭目光直視前方,恰好晴空之上,一群大雁排成一字往南方飛,影十轉頭懵懂的看著他。雖然外人很難理解,但影衛營裏的兄弟們彼此湊在一起關係是很好很好的,大家都是孤兒出身,一起從血腥煉獄裏熬出來,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生活,所以他們的感情比旁人都要好,但影三絕對算其中最奇怪的一個人。他總是很沉默,做事穩重細心,訓練也最拚命,幾乎所有人都認同,如果沒有意外他就會是下一任影首,和影二一起接手王爺的影衛營,那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但影三好像並不為此高興,他幾乎從來沒有情緒外露過,所有人都不懂他內心到底怎麽想的。都說影十老成,其實影十某種程度上是因為崇拜他才會也學的這樣沉默。影三作為影衛營第一天才,十二歲的時候就能單獨出任務了,老練的不像個孩子,是很多底層影衛夢想中的榜樣。就像現在,影十茫然的看著他抬頭看天空候鳥的表情。他眼裏為什麽會有令人看不明白的傷感?一個影衛又怎麽會傷感呢?不明白。遊舒遠眺天空,而屋裏的蕭未辛也同樣的煩躁。周婉這個女人很難纏,在他麵前演戲比在蕭未深麵前更加需要小心,隻要有一點紕漏都可能會出差錯,況且她幾次三番的靠過來不停的暗示著什麽,這就更讓他心煩。蕭未辛有很重的心理潔癖,盡管古代沒有這種說法,但也差不多。他不能容忍不幹淨的東西碰自己,周婉這種出身細作的女人,過去不知伺候過多少男人,蕭未辛想想都覺得惡心,強烈反感她那雙柔若無骨的手扒著自己,恨不得馬上就把她的手剁了扔出去。“本王果酒喝多了,先迴去歇著。”蕭未辛終於覺得時間差不多,便站起身來假裝不勝酒力:“你不必送了,今日是你生辰,若是喜歡什麽盡管差人買來,別委屈了自己。”說罷他站起身來,好像真的喝的有點多,身形微微晃了晃,畫椿立刻很有眼力見的上前來摻扶他,周婉無奈,隻得淚眼婆娑的福身相送,似乎依依不舍。遊舒瞧著那倆影帝影後散場了,悄無聲息的從房頂上跟了上去。剛出了落梅園沒多久,蕭未辛就冷了臉。畫椿懂他的意思,替他把外袍脫下後重新換了一件又給他穿好,而那件被周婉碰過的衣裳則多半逃不了被燒的命運。“繼續盯著她,有什麽行動都要告訴我。”蕭未辛留下了這句話大踏步離開,他急著迴去沐浴,渾身都是那女人身上令人作嘔的香味,連發絲都是,他覺得自己要窒息了。可剛一迴到院子卻發現已經有人在等著了。“七弟這個臉色不大好啊,在哪受氣了?”庸王蕭未靜似笑非笑的晃著二郎腿躺在躺椅上取笑他,“你這個人真是不懂憐香惜玉。”蕭未辛冷淡的看著他,冷聲說:“我可以送給你好好憐惜一下。”“大可不必。我府裏女人太多了,她們會掐起來的。”蕭未靜笑眯眯的坐起來,“再說周婉那種女人,除了蕭未深不挑嘴,連我都不上。”蕭未辛冷哼一聲,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接過洛瑤端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查的怎麽樣了?”“如你所言,夏懷章的確背著咱們的好皇兄在外頭欺上瞞下做了不少‘好事’!修橋賑災的銀子都敢吞,還一吞就是十萬兩雪花銀。”蕭未靜說這些話的時候,一向輕浮的神情也收了起來,正經嚴肅的不像是那個花花公子:“真是狗膽包天。”“他有什麽事不敢做?”蕭未辛並不意外,“恐怕蕭未深做夢也想不到,夏懷章睡女人都睡到他頭上去了。”“還有這種事?”蕭未靜興致勃勃的湊過來八卦,“他真敢給蕭未深戴綠帽子?”蕭未辛皺了皺眉,“離我遠些,你身上的脂粉味太臭了。”“好吧好吧,你這個臭毛病真要人命,將來也不知什麽樣的人能入你的眼。”蕭未靜無奈的坐遠一些,“我聽說你前兩天讓夏懷章出了大醜?”蕭未辛端著茶盞,頗有點得色:“是我手下的人做的。”“你手下還有這種人才?”蕭未靜很有興趣,略顯陰柔精致的臉上寫滿了‘我想要認識’的表情,“這個手法我太喜歡了,你什麽時候引薦一下?”蕭未辛自顧自的喝茶,並不答話,顯然不想給他認識。蕭未靜也就是開開玩笑,他躺迴椅子上,漫不經心的說道:“算日子,少將軍這兩天也該抵達京城了。”“到時,我們要不要想法子拉攏他?”蕭未辛眸中有些深沉,他搖了搖頭低聲說:“暫時不用。”“楊七弦這個人雖然年紀小,但骨子裏還有些忠君的迂腐思想,這時候巴結他的人太多,我們去了反而不討好,更容易暴露自己。”“他既然願意忠君,那便讓他忠著。遲早有一天他會知道,蕭未深是個什麽樣的君主。”蕭未辛露出一個詭秘的笑。京城也平靜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