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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我在清寧河畔寫了一首詩,請遠和品鑒。”木果法語氣低沉地說道,“兒男縱馬家萬裏,誌士吟詩淚千行。一夜秋風鬆江月,兩三燈火是故鄉。”


    “好詩,有離別情,果法,一出燕省,你就展翅高飛了。”


    “我想帶一個人去上任,遠和,你幫我參謀參謀。”


    “誰?”


    “關允!”


    副省級官員的調動,可以帶秘書上任,木果法的要帶人去的想法並不離譜,隻是讓文遠和驚訝的是:“關允是誰?”一下又想了起來,“直全新任縣長?”


    “是呀,就是他。”木果法不無遺憾地搖了搖頭,“其實我早該對他透露我要調出燕省了,如果他還在省委辦秘書處,辦理調動手續就容易多了,現在剛被任命了直全縣長,想讓他跟我走,難度不小,辦理交接手續,再辭去代縣長的職務,等等,很麻煩。”


    “是很麻煩。”文遠和微有不解,“既然你都事先沒有問清關允的意願,他是不是願意跟你去秦省呢?還有一點我不明白,關允到底有什麽本事讓你寧願費這麽大的力氣也要帶他上任?”


    “不管關允願不願意跟我走,我都有辦法讓他跟我走,如果我還擺不平一個關允,我就可以迴家養老了,哈哈。”木果法哈哈一笑,又一本正經地說道,“說實話,我原本欣賞另一個小夥子,他比關允還小兩歲,不過現在沒在體製內,跟在李丁山身邊做生意,他叫夏想,是一個很有見解很有眼色的年輕人,和關允比,他銳氣不中但手法圓潤有餘,和關允有許多相似的地方,比如都嫉惡如仇,都聰明過人,不過夏想還需要曆練,他太靦腆了,而且不如關允有暴發力。但有一點我不會看錯,夏想忠誠,如果我帶了他去,他會跟我一輩子,但他的風險是,如果曆練不出來,有可能就栽手裏了。還有一個難題是,夏想熱衷於經商,不想從政,他和丁山一樣,太固執,想在燕市打造一個經濟帝國。不過話又說迴了,我真的不太看好丁山的商業頭腦,現在丁山的大屏幕廣告項目,我看十有**要擱淺了。”


    “大屏幕廣告?”文遠和興趣大增,直接就忽略了夏想和關允的對比和不同,“這個相法不錯,很超前,李丁山這人有點創意嘛,現在別說北方內陸城市,就是南方沿海城市,大屏幕廣告的項目也不多,這是新興事物,在國內還處在探索和試水期,要我說,那個什麽夏想跟了李丁山去試水這個項目,說不定還真能大有作為。”


    文遠和是少數有商業頭腦的官員之一,早年在他下鄉的時候,憑借自己的努力當上了村支書,他就和村民一起開發沼氣池,還有過用農資換了一台拖拉機的壯舉,在當時傳誦一時。在擔任直全縣委書記時,在直全投資興建的榮國府,並邀請中央台來拍攝《紅樓夢》,也是了不起的一次商業創舉,直到今天,榮國府還是直全最負盛名的景點之一,每年都吸引了大量的遊客參觀,為直全創造了源源不斷的經濟價值。


    “新興事件要經過市場的考驗才知道是不是符合燕市的廣告市場,我就是覺得丁山的想法太超前了,要是在京城還行,在燕市,怕是最終會失敗。”搖了搖頭,木果法又笑了,“算了,不管他了,人各有誌,不能強求,我說服不了丁山去當縣委書記,就讓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吧。也許等他想迴頭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燕省,到時就算再想幫他,也鞭長莫及了。”


    “既然幫不上,就別勉強了,還是做好眼前的事情再說吧。”文遠和一抬頭,省委已經到了,一眼看到了站在迎接人群之中的代家,不由臉色一沉,“代家怎麽也在?”


    木果法也一時驚訝:“就是,代家怎麽來了?出席的人員名單中沒有他呀……哦,明白了,估計是他想湊湊熱鬧,不是章書記正好去京城了?他來替章書記歡迎你一下,也是心意,是不是?”


    聽了木果法意味深長的說法,文遠和哈哈地笑了:“好呀,既然人家要熱烈歡迎我,我總不能反對不是?”


    正說到代家,忽然從省委門口閃出一次,衝破歡迎隊伍的人群,一下就出現在了車頭的正前方。司機著實嚇了一跳,幸好車速不快,一腳刹車踩死,才堪堪停在來人身前的半米之處。


    迎接隊伍都會有相應的保安措施,怎麽可能讓閑雜人等當街攔車?木果法當即臉色大變,推門下車:“怎麽迴事?”


    話剛說完,就有便衣上前,一把拉住車頭前麵的人,連扭帶綁帶到一邊,木果法隻看清了來人是一個六十開外的老頭,花白頭發,穿著破爛,臉色灰白,眼神中閃過絕望和無助。灰色的上衣就如他灰色的臉色一樣,在木果法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這老人是誰?為什麽要冒死攔車?木果法隻來得及想了一想,思路就被歡迎隊伍的熱烈氣氛打斷了,他轉眼就忘了老人攔車的事件是孤立的事件還是人為事件……


    和省委緊張有序的歡迎相比,直全的歡迎場麵,就簡單多了,也不夠隆重,許多人私下都大有意見,認為關允關縣長不會辦事,接待省委領導,怎麽能這麽簡單?也太不尊重人了,好歹文遠和也是省委副書記,關縣長安排的接待規格,好象接待市委領導一樣。


    不過眾人不滿也沒用,既然關允擔任了接待總指揮,就一切由他說了算。


    關鍵時刻,縣委一把手沈學良不在縣委,不由人不議論紛紛,都在猜測沈學良是故意逃避,不想在文遠和麵前露麵,還是想讓關允挑擔子,萬一出了事好讓關允全盤負責。不過也有人想到可能是沈學良對文遠和沒有太多的敬意,不想費心費力在文遠和麵前露臉,也是,雖說文遠和在閩省省委副書記,但據說他在閩省很受排擠,處境和木果法相比,也強不到哪裏去,真是一對難兄難弟。


    也有人不理解沈學良的勢利,至於嘛,文遠和現在的處境是不太好,但畢竟也是44歲的副省級高官,以後說不定還有大有作為之日,難道說,在沈學良的心目中,文遠和以後的前景還不如代家?


    不管眾人怎麽猜測,沈學良以公幹為由不在縣委不出麵接待沈學良,已經是既成事實,更改不了了,不少人在想,如果文遠和發現他一個堂堂的省委副書記來訪,而且還是來他的仕途的起點之地,卻連縣委一把手都不露麵接待,他不知會作何感想?


    中午時分,接到省委辦和市委辦電話,文遠和同誌將於下午兩點左右抵達直全,請直全縣委做好迎接準備,接到通知後,關允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接待程序,確認萬無一失後,他才安心。


    不過關允到底年輕,第一次主持全麵工作,難免有遺漏,而且不管是副縣長師曉華還是縣委辦主任王天風,誰也沒有告訴他還有一個環節沒有檢查,就造成了不必要的疏忽……


    下午一點半一到,關允就率領直全縣委主要領導,到直全和燕市的交界處列隊迎接,本來省委和市委沒有規定直全縣委必須到交界處迎接,沈學良擬定的迎接方案,也是在縣委門口列隊歡迎,關允卻臨時改變了主意,非要到清寧河大橋迎接不可。


    一開始縣委副書記卞泰和副縣長師曉華還不同意,非說沈學良擬定的方案,不能臨時更改。兩個人在關允麵前你一言我一語,要麽說規定就是規定,要嚴格執行,要麽就抬出沈學良壓關允一頭,一會兒就惹火了關允,關允就怒了:“既然沈書記讓我擔任了總指揮,我就說了算。有什麽意見,等事後再向沈書記反映,現在就得按照我的要求去辦。計劃趕不到變化,出了問題,我負責。”


    關允這麽一說,卞泰和師曉華就無話可說了,尤其是師曉華,雖然極不情願,卻也無可奈何,隻好恨恨地去照辦了,官場上,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和關允的舊恨未消,卻又不得不每天都在關允的yin威下工作,有朝一日,一定要讓關允倒黴,讓他的政治生命和馬大盛一樣,死在直全最好了。


    關允一行在清寧河邊等候不久,省市的車隊就趕到了。


    車隊不長,一共就四五輛車,文遠和不喜歡聲勢浩大,車隊就在他的再三要求下,一再精簡。


    眼見文遠和的車隊停了下來,關允心情一陣激動,急忙向前迎接,才走幾步,忽然,從橋邊的人行道上冒出來一人,灰色上衣,灰白表情,是一個六十開外的老人,他大喊一聲:“青天大老爺,我冤枉啊!”


    這一聲,石破天驚,直嚇得在場無數人心驚膽戰。


    不等隊伍中的便衣反應過來,老人縱身一躍,跳下了波濤滾滾的清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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