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在聽著南意一字字的敘述時,好像感覺有把鈍刀子在緩緩割肉。


    那種持續而漫長的感覺,如潮濕籠罩著她,讓她喘不過氣。


    南枝當然能聽出來,眼前的南意在避重就輕。


    可是,從他的隻言片語,以及他整個人表現出來的狀態,南枝依然能猜測出他當年的遭遇是何等的可怕。


    她又痛苦、又憤恨、又絕望、又掙紮……整個人好似在油鍋裏掙紮。


    哪怕是抱住了南意,她的靈魂依然無法得到平靜。


    她喃喃著道歉:


    “對不起……”


    是她把原書劇情想得太簡單了。


    以為那不過是一段未曾發生的劇情,隻要避開就無所謂。


    卻沒有想過,自己的孩子或許在某個時空正在承受可怕的痛苦。


    而她隔著時空流淚相望,卻什麽也做不了。


    原書裏一字字的劇情,流淌出血和淚,化為恐怖的觸手將她纏繞,拖進那情緒的泥沼裏。


    此時此刻,所謂的原書劇情才在南枝眼前真正意義上的具象化。


    可她要怪誰?


    她應該怪誰?


    南枝不知道。


    除了抱著南意小小的身體流淚……別的,她無能為力。


    正是這點讓她最痛苦。


    就在她哭得不能自拔的時候,她聽到南意的哭泣聲停了。


    然後,他反過來緊緊抱住他,還用小手笨拙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濕意:


    “別哭,媽媽,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南意從不覺得有誰對不起他。


    更何況是給了他唯一愛意和支撐的媽媽。


    南枝的反應出乎他的預料,除了笨拙地擦淚,南意甚至在懊惱自己不該把那些事情說出來。


    他開始改口、彌補:


    “其實我過得也沒有那麽差……我有很多錢!也有很多人願意跟隨我!真的!媽媽,你相信我!”


    雖然他知道那些人都是奔著利用他、瓜分利益而來的。


    可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能安慰媽媽就好了。


    南枝見他慌亂無措,也總算停了淚水。


    “嗯,我知道。”


    她知道自己的眼淚隻會讓南意難受,倒不如假裝得輕鬆些。


    ——母子倆都在演。


    陸時序從旁看得清楚,他眉心微微皺著,內心同樣覺得憤怒和痛苦。


    這份情緒對他來說有些陌生,畢竟他鮮少被南枝以外的人和事所觸動。


    而且,他關注到一個細節:


    “所以那個世界的‘我’,沒有找到你?”


    那是個什麽無用的廢物!


    居然連自己和南枝的親兒子都保護不好!


    陸時序的驟然出聲,吸引了南意的注意力。


    他像頭狼崽子,惡狠狠地瞪著陸時序:


    “你什麽意思?”


    南枝這才意識到,那個世界的南意或許不知道陸時序的身份。


    她不得不站出來解釋:


    “寶貝,他……陸時序是你的親生父親。”


    南意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


    “怎麽可能!”


    他怎麽會和這個男人牽扯到一起!


    麵對親兒子的嫌棄,陸時序深吸了一口氣。


    他很想知道:


    “那個世界的‘我’對你做了什麽?”


    知曉部分內情的南枝有些尷尬。


    她想說兩個世界的陸時序是無關的。


    可是轉念一想,眼前的南意不也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南意已經搶先一步開口,冷冷地陳述著:


    “沒做什麽,不過是在商業上和我競爭、抓我把柄,順便幫著戚章那家夥對付我罷了。”


    說著,他臉色有些古怪,


    “放心,我不會跟你計較,畢竟你比我死得早。”


    死因不明,據說是意外猝死。


    他當時抱著大仇得報的念頭,還特地在被抓前跑去看了陸時序的葬禮!


    陸時序聽得愣神。


    南枝卻很緊張:


    “死了?怎麽死的?”


    她一個勁兒地追問。


    南意本來不想說的,最後隻能說了。


    誰知,陸時序反駁了他:


    “應該不是意外,而是自殺。”


    南枝眉心鎖得很緊:


    “那個世界你為什麽會自殺……”


    她忽然閉嘴,意識到了什麽。


    陸時序看了她一眼:


    “大概是知道了南意的身份,太過愧疚,實在無法接受自己犯的錯誤,更無法接受你的離開,才選擇了自殺吧。”


    南意聽著,覺得很荒謬:


    “因為我?怎麽可能!”


    那個強大到連他都覺得可怕的男人,會因為愧疚和他媽媽不在而自殺?


    但南枝卻不說話。


    依她對陸時序的了解,他絕對能做出這種事情。


    除了滿心的惆悵,她竟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南意看出她心情難受,便故意轉移開話題:


    “所以媽媽,我到底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


    南意很聰明,聽南枝立馬識破他身份的舉動,就猜測她應該知道點什麽。


    否則不會沒有經過任何試探,就無比篤信這種超自然情況的發生。


    不過,南枝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是有一些……意外,現在正在調查中。”


    南枝說辭含糊,還給了陸時序一個眼神。


    陸時序頷首表示知道了。


    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多說。


    南意覺得哪裏不對。


    他認真道:


    “可是我應該離開了,這個世界的南意才是你們真正的孩子,而我不屬於這裏,他才應該迴來。”


    他能見到活生生的媽媽,知道這個世界的自己過得很開心,這就足夠。


    真正的他畢竟滿身罪孽,沒有資格在這個世界一直幸福下去。


    南枝聽著他的話,心絞痛得厲害。


    她何嚐不覺得擔憂呢?


    她既想要自己的一一迴來,又害怕眼前遍體鱗傷的南意離開。


    可是身體隻有一個,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要如何抉擇?


    南枝拚命忍著,沒把內心的掙紮傳遞給南意,而是說:


    “放心,爸爸媽媽會處理好的,這些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南意直覺南枝瞞了什麽,但他不好多問。


    隨後,他環顧了四周:


    “媽媽,我早就想問你,這是什麽地方?是這個男人的房子嗎?”


    南意一臉的嫌棄,大有南枝點頭,就從這個房子裏搬出去的架勢。


    南枝眉眼一鬆:


    “不是,這裏是你外公外婆的家。”


    南意聽得很茫然。


    什麽?他居然還有外公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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