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的逝世雖然早就已經在李知時的預料之中,但真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依舊升起一種淡淡的惋惜。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種想法在李知時腦海中多少有些不能釋懷。


    而如果說李知時還是以一種局外人的眼光來看待這件事的話,那麽歐陽澈對於李綱逝世的消息當真是有些無法接受。


    “李兄!李兄!”在李知時已經冷靜下來之後,歐陽澈卻是激動萬分的找上了門來,當然這種激動稱之為激憤更加合適。


    “歐陽兄,你果然來了。”李知時淡淡笑了笑,然後讓木琴給他倒了杯水,示意讓其坐下說。


    “李兄早就知道我要來?是了,李兄是不是也知道李相逝世的消息了?”歐陽澈急切的問道。


    “嗯,我也是剛收到消息。”李知時點點頭。


    歐陽澈一愣,然後連忙開口說道:“那李兄怎還能沉得住氣,現在坊間都在傳言李相是被奸臣所害,李相一死,金人就要打進來了!這些人也太過猖狂了,李相已經辭官,他們竟然還要趕盡殺絕!”


    “坊間傳言不可信。”歐陽澈話聽得李知時眉頭直皺:“歐陽兄切莫在他人麵前再說出如此言論,你如今官職在身,更加應當謹言慎行。”


    “可……”


    歐陽澈有些急了,可話還沒說出口便被李知時直接給打斷,“沒什麽可是的,雖然李相之死確實蹊蹺,但在沒有確切證據之前切莫傳播流言,否則天子發怒,別說你這官了,隻怕連腦袋都頂不住。”


    “哪怕我這身官服不要了,也要將此事徹查下去,為李相討個公道!”歐陽澈並沒有將李知時的話聽進去,其那種屬於文人的固執執拗終究是沒有被官場事務給磨平,當即便要寫疏奏上表天子。


    這一次李知時並沒有再繼續阻止他,隻是微微搖了搖頭說道:“疏奏可以寫,但切莫將莫須有之罪名添加於其上,否則我們又與那些個奸臣有什麽區別?”


    歐陽澈立即應允,“那是自然,這等宵小之事我歐陽澈還不屑於去做,既然李兄已經知曉,那麽澈便告辭,最遲明日,澈便會寫好疏奏遞上去。”說完,便直接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還請歐陽兄謹記李某所言,凡事三思而後行。”李知時同樣站起身,然後將之送至門口,等到看不見其身影之後,才轉過身看向剛剛迴來的胖子。


    “事情辦妥了?”


    “辦妥了。”胖子點點頭,“人也已經全部送出城,最近的距離南京城也至少有三日的距離。”


    胖子的迴答比較嚴謹,因為這一次李知時讓他做的事情難度不小,且事情完成之後的善後工作更是其中的重頭戲,若是有一人出了岔子,那麽帶給他們的,便將是極為被動的局麵。


    看著胖子一臉緊張,李知時笑著擺擺手說道:“無事,我讓你將他們送走隻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而已,大不了就把你丟出去以平息上下的怒火。”


    “???”胖子瞬間就懵逼了,他還以為李知時要說一些讓他寬心的話,結果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這番話自然是開玩笑的,實際上在李知時的一再叮囑之下,胖子壓根就沒有在那些人麵前露過臉,就算那些人全部被找到,而且還紛紛不要命了出來指認也沒用。


    “如今主和派勢力強勝,哪怕趙構也是想要求和,但出於對自身權威的掌控,他也一定會找機會敲打一下他們,如今我們正是給了他這樣一個機會。”看著胖子可憐兮兮的樣子,李知時最終還是出言解釋了一番。


    在李綱沒有逝世之前,大勢站於主和派一方,故而盡管主戰派的李綱陳東還能挑大梁,李知時也並沒有選擇動手。


    可如今李綱逝世,和過於弱小的主戰派相比,主和派在黃潛善的帶領下著實強大的可怕,趙構為了防止自身權力被架空,必定會出狠手段打壓一番。


    而這場在南京城民間陡然傳播開來的流言,便是他送給趙構的一個借口。


    既然想要打壓主和派,那麽便肯定會起用主戰派,這也是他沒有阻止歐陽澈上表疏奏的原因,畢竟這個時候上書彈劾黃潛善等人的,朝堂之上絕對不少,要知道禦史張所可是李綱一係的老人,沒準現在對方的彈劾疏奏便已經放在了趙構的案頭。


    實際上事已至此,歐陽澈的崛起已經成了必然,身為李綱生前最後舉薦的一名學生門客,在這種局勢之下,必定會被趙構拿出來當做打壓主和派的利器。


    哪怕是陳東來了,但在主戰派的山頭之上,也隻能與歐陽澈平輩相交。


    但是這還不夠。看著日薄西山的太陽,李知時表情肅穆無比,有如求聖的苦行僧。


    ……


    ……


    “終於到了。”


    在南京城內的一處客棧當中,湯齊搖搖頭感歎了一聲,此時距離他們接受陳東的任務之後已經過去了有十多天,從一開始的強行突圍,到之後追捕之下的四處躲藏戰戰兢兢,這一路上他們的經曆近乎與八萬裏長征無異,啃樹皮吃草根在最後的一段路儼然已經成了常態。


    “現在的我們還放鬆不得。”三人當中,話語權雖然有所下降,但終究還是隊長的朱成嚴肅的說道,身為謀士的謹慎讓他們一路之上避過了許多可能遇到的危險。


    “是的,在將字畫送到李綱手上,開啟下一步任務之前,我們還不能夠鬆懈。”朱成話音遺落,一旁的洛燦便點了點頭,此刻短發的她女扮男裝之下倒是成了一個俊美的少年。


    “嗯,就是不知道那三人怎麽樣了,連我們都已然如此,他們定當也兇多吉少。”此時湯齊突然想到了李知時三人,語氣當中不無唏噓,因為在他看來,隻有當的確充當了不短時間誘餌的三人遇到伏擊抵擋不住之下,那些官兵才會掉頭來圍捕他們。


    “為了一件偽青銅級道具就做出如此目光短淺的選擇,那你們也隻能自認倒黴了。”湯齊感歎,如今就算是那三人還活著,在沒有接到陳東發布的替代任務的情況下,還抱著原本的主線跳不出坑的他們,在接下來的任務進程當中,生存希望隻怕是更加渺茫。


    “那三人?”朱成聽到湯齊的話眉頭皺了皺,潛意識裏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此刻他並沒有一個安逸的環境去將這一切歸零重整再去推算,他還做不到那些正式謀士那種談笑間便能決勝千裏的程度,故而所有的這一切推算都要在他們完成這個連續任務第一步之後才能有功夫開始。


    既然如此決定,下一刻朱成就揮手將小二招了過來。


    “誒,來了客官,有什麽吩咐?”


    朱成不動聲色地從袖中拿出幾枚銅板,開口問道:“小哥,我想問問,最近這南京城可有什麽變故發生,還有,那相府在何處,相府裏一個管事是我同鄉,我們此次前來就是來投靠他的。”


    客棧當中經常有人找其打探消息,所以對此小二也熟門熟路的將銅板收到手中,不過在聽完朱成要打聽的事後不由一愣,緊接著用憐憫的目光看向幾人。


    “最近南京城內最大的變故便是與相府有關,聽小子一句勸,諸位最好趕緊收拾收拾返程。”


    “這是為何?”一種不詳的預感在朱成心頭升騰起來。


    小二搖搖頭歎了口氣,然後左顧右盼之下壓低了聲音說道:“為何?實際上你出去隨便找個人都能問到。”


    “咱們大宋的不敗將領李相今日傳出消息說是病逝了,但這件事顯然大有蹊蹺,因為消息傳出來的同時,其府邸中上上下下一應人等便全部都被抓了起來,聽說是關在了天牢裏嚴加審訊。”


    “所以快走吧,你們那同鄉多半已經被抓了,你們若是與之牽連隻怕到時候也難逃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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