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慕嫣然這個時候已經完全震住了,呆住了,愣住了。她的身子不由踉蹌了一下,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如果不是聶忘川一直摟著她的腰,她恐怕會一下子跌倒在地。


    她一直以為,她是被自己的親生父母給拋棄,之前還一直怨恨著她們,恨她們的狠心。卻從來沒想到,事實竟是這樣,她是因為她們才能一直活到了現在。如果不是因為她們,恐怕她也早就在那場車禍中跟她們一起去了。


    心裏中的恨、怨在那一刻全部被滿滿愧疚和感動所代替!


    原來,他們並沒有拋棄她!


    原來,他們是愛她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慕嫣然會傷心地哭出來的時候,慕嫣然沉默了良久道,“他們的墓地在哪兒,我想去看看她們!”他們如此愛她,而她這麽多年來卻從未去看過她們,她有愧!


    劉院長的眼裏露出一絲讚賞之色,微微笑道:“就在不遠處的青山墓園了……”


    從福利院出來的時候,慕嫣然一直安靜地出奇,於媽不禁有些擔心她,不僅是擔心她的人,還擔心她肚中的孩子,孕婦最忌情緒波動太大了。


    “我先迴去了,忘川你陪慕嫣然去墓園,好好照顧她!”於媽認真地叮囑著聶忘川,又擔心地看了慕嫣然一眼,這才上車離開了。


    “走吧,我帶去你父母的墓地!”等於媽的車子離開後,聶忘川不由伸手摟住了慕嫣然的腰,將她往車子那邊帶去,慕嫣然並沒有拒絕。


    按著劉院長給的地址,慕嫣然和聶忘川很快就找到了慕嫣然父母的墓地。那明顯已經老舊的墓碑上,連張照片都沒有,隻刻著她們的名字和死亡日期。


    慕嫣然靜靜地站在那兒,什麽話也不說,隻一直盯著墓碑上的名字,將這兩個名字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腦海裏。


    因為,那是她的親生父母的名字。


    聶忘川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嬌小消瘦的身子,心裏心疼不已。


    他知道,這個女人一直都是堅強的,堅強到從不輕易落淚,就算到了現在,也沒見到她的眼裏有任何的悲傷和痛苦之色。


    如果她能像其她的女人一樣,會哭會鬧,他反而沒那麽擔心了。


    可正是如今她冷靜得就像什麽事也沒發生的樣子,才更讓他擔心。


    天知道他現在有多想將她給緊緊地抱在懷裏,給她安慰,為她分擔一些被她壓抑在心底的痛苦。但是他知道,她並不需要,如今他就這樣靜靜地陪著她,恐怕就是給她最好的安慰。


    今天並不是祭祖之日期,所以整個墓園隻有她們兩個,顯得異常的冷寂。一陣風帶著陰冷的寒意吹了過來,那寒意似能鑽進人的肌膚裏,讓人忍不住地感到寒戰和毛骨悚然。


    聶忘川看了慕嫣然一眼,然後把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默默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這個時候,慕嫣然終於開口了,“在這之前,我一直我是被她們所拋棄的,所以我恨她們!恨她們生下了我,卻又無情地把我拋棄!可是今天,我聽到的卻是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刻,她們卻同時選擇了保護我,寧願自己被車子撞死,也要把生的希望留給我!”


    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墓碑上的那兩個名字,靜靜地說著,語氣十分平靜,臉上看不出什麽神情,但在她的眸底深處,卻還是流露出了一種深深的沉痛之色。“她們雖然把生的希望給了我,但我剛才卻在想,如果當時我和他們一起走了,或許這二十幾年來,我就不會過得這麽累了。”


    她說著,抬起了頭,想要阻止什麽從眼眶裏流出來。陽光下,她的眼裏分明閃爍著一種異樣的晶瑩。“你知道我這些年來究竟是怎麽過來的麽?在我還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我的父親就讓當時僅有七歲的我獨自留校住宿,那幾年,我幾乎每晚都要被嚇哭。到了初中,他開始讓我在假期的時候出去打零工,說這樣可以煆煉的獨立能力。到了高中,他就索性不管我了,學費生活費全得讓我自己打工掙。那幾年,我為了省學費,經常餓肚子,有時候一天隻吃一個饅頭,如果不是浩軒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我可能早就堅持不下去了……”那段時間,淩浩軒始終不離不棄地守在她的身邊,鼓勵她,幫助她渡過難關,卻從不求任何的迴報。


    如果沒有他,她可能真的會堅持不下去了!


    可是,她的磨難並沒有就此結果,“我以為隻要我堅持下去,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會過去的,可是沒想到家裏又出了那樣的事情,我那個滿嘴仁義道德的父親直接把所有的責任推到了我的身上,然後讓我遇見了你……”


    “不要再說了!”聶忘川從後麵一下子緊緊抱住了她,“不要再說了,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那樣對你,那樣傷害你,對不起……”他不停地說著對不起,俊逸的臉上全是後悔和心疼之色。


    他在跟她說對不起?


    終於,一直強忍的眼淚終於不受控製地傾泄而出,一滴滴落在了他環在她腰間的手上,“你知道在你家的這幾個月,我是怎麽過來的麽?每當我想要放棄的時候,我都提醒著自己,我不能放棄,我得堅持下去,我得去幫我的父親脫離困境。隻要我堅持下去,總會成功的,到那個時候一切就會結束了,全部都結束了……”


    “對不起,對不起……”聽著她的訴說,聶忘川的心都要碎了,那種深深的愧疚之情讓他幾乎想要殺了自己。可是如今他卻什麽也說不出,隻能不停地說著對不起,除此之外,他不知道他還能說些什麽。


    在他的懷中,慕嫣然感受到了他心裏的愧疚之情,淚水不禁流得更急了。這一刻,她突然很要想大哭起來,想要把心裏壓抑了二十幾年的委屈和痛苦全部發泄出來。


    而且此時,她身後的這個懷抱是這樣的溫暖,這樣的讓她感到安心,讓她直想要拋棄一切隻依偎在這個胸膛裏。


    可是,她並不想讓他看到她脆弱的樣子,於是把欲奪眶而出的所有淚水都強壓了下去,不再讓它們流出一滴。


    然後,她的臉上突然漾起了一個大大的如花笑靨,看上去是那樣的開心。她掙開了他的懷抱,轉身笑臉麵對他,“時間不早了,我們迴去吧。”


    聶忘川被她這突然的轉變弄得一愣,他緊緊地盯著她的笑臉,卻自她的眸底看出了她偽裝堅強下的脆弱,心裏又是一痛。


    “爸媽,我要走了,以後我還會來看你們的。你們放心,我現在過得很好,真的!”慕嫣然又迴事對著墓碑輕輕地說著,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


    說完,她將身上的外套拿了下來遞到了聶忘川的手中,率先朝山下走去。


    在迴去的路上,聶忘川不時地偷偷觀察著慕嫣然的臉色,隻見慕嫣然一直靜靜地望著窗外,她眼角眉銷始終有著清淺的笑意,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的神情。


    見狀,他不禁緊緊皺起了眉頭,心中全是擔心。


    迴到聶家的時候,慕嫣然一直都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樣子,讓人根本看不出她的心裏究竟在想著什麽事。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別的女人身上,恐怕早就哭得天昏地暗了,而她卻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吃完晚飯,慕嫣然早早地就進了房間,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於媽眉緊擰,然後對坐在她對麵的聶忘川道:“這段時間你要多注意她,多關心她一下,知道麽?”


    “我知道了!”聶忘川也是俊眉緊鎖,眼裏有著深深的擔心。


    突然,於媽輕歎了一口氣,“這世上有兩種人,第一種人根本藏不住心事,無論發生什麽事,全都寫在了臉上。而另一種人,就是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隻想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去承受承擔,像這樣的人,通常都會活得很累。”很明顯,慕嫣然就是第二種人,好像不管發生什麽事,她永遠都是那副淡定從容的樣子。


    可就是在這樣一副淡定的外表下,裏麵通常有的是一顆早已傷痕累累的心!


    聞言,聶忘川不禁更加皺緊了眉頭,他當然知道,慕嫣然就是那個第二種人。白天在墓園的時候,有那麽一刹那,他明明感受到了她隱藏在心底那深深的傷痛,可是一轉身,她卻又笑得那麽開心。


    那笑,那麽明亮耀眼,瞬間便灼痛了他的眼,刺痛了他的心。


    她的堅強是這樣的讓人心疼,自認識她以來,他從來沒有一刻像此時這樣,對她又是恨又是無奈。恨她的堅強,同時也無奈她的堅強,直讓他想要扒掉那層被她偽裝在外的堅強外衣,讓他可以直視到她的內心。


    夜裏,聶忘川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最後他下了床本想去書房看看書去的,可是在經過慕嫣然房間的時候,竟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然後一直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看,久久未動。


    突然,他隱隱約約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疑似有人在哭。他不禁側耳聆聽,在終於辨別了聲音的來源後,他一下子打開了慕嫣然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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