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神色各異,聶少聰沉默不語,陸明珠看了看婆婆,又看了看老公,他們都不說話,不得已,她隻好出頭:“我們知道了,爸爸。”


    “嗯。”聶慎行點頭,又看向連姝,“小姝,歡迎你迴家,以後你不會再是一個人,你有爺爺,有爸爸,有阿姨,有叔叔,還有哥哥嫂嫂,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你要和大家和睦相處,把這兒真正當成自己的家,知道嗎?”


    連姝藏起所有的情緒,臉上是人畜無害的笑容,“我會的,爸爸。”


    這一聲爸爸,當真讓在座的人都心思各異,心情複雜極了。


    聶慎行滿意地點頭:“嗯,吃飯吧。”


    這頓飯,等於正式承認了她是聶家的女兒,大概除了聶慎行和聶慎霆兄弟倆,再也沒有其他人願意她迴來吧?連姝心裏想著。


    唇角劃過一抹譏諷的笑容,她端起酒杯,站起來,笑吟吟地道:“這杯酒,我敬大家,我初來乍到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希望大家能多包涵,多提點。既是一家人,多餘的也就不說了,一切都在這杯酒裏,我先幹為敬。”說著,一仰脖,喝幹了杯中的酒。


    她表現得落落大方,說話又得體,聶慎行看著,心裏很是欣慰。


    但是其他人並沒有什麽反應,該吃吃,該喝喝,根本沒有把連姝放在眼裏。


    聶少聰甚至在她說話的間隙,還給陸明珠夾了幾筷子菜,一邊叮囑道:“多吃點,這是你最愛吃的。”


    陸明珠含羞點頭,“嗯,你也多吃點。”


    兩人旁若無人的秀恩愛,倒顯得連姝那兒就有點尷尬了。


    聶慎霆冷眼看著這一切,眸光變得幽深無比。


    最後,還是老爺子出麵發話了:“清芳。”


    尤清芳深吸一口氣,心裏忍了又忍,才終於擠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對連姝道:“既是聶家的孩子,迴來也是應該的。你爸爸這輩子不容易,好不容易盼到你迴來,以後你可要多陪陪他,多盡點孝心了。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跟阿姨說,千萬別客氣。”


    連姝甜甜地道:“謝謝阿姨。”


    她這阿姨倒叫得幹脆!尤清芳忍著要掐死她的衝動,淡淡道:“吃飯吧。”


    一頓飯吃得看似平靜祥和,實則暗流如流,各懷心思。


    到尾聲的時候,陸明珠忽然放下筷子,捂著嘴巴跑進了衛生間嘔吐起來。


    眾人麵麵相覷,尤清芳道:“少聰,明珠她怎麽了?”


    聶少聰也一臉茫然,“不知道啊。”


    等陸明珠從洗手間裏迴來,尤清芳道:“明珠,怎麽迴事?好好的怎麽吐了?”


    “我也不知道。”陸明珠紅著臉道,“最近老這樣,惡心,反胃,想吐。”


    尤清芳恍然,“你該不會是有喜了吧?”


    陸明珠的臉更加紅了。


    尤清芳看她這樣子,猜想大概是八九不離十了。


    她高興地道:“少聰,一會兒你帶明珠去聖心做個檢查。看是不是懷孕了。”


    聶少聰也很高興,“我知道了。”


    果不其然,陸明珠的檢查結果是,懷孕了。


    聶家頓時陷入了一片喜悅當中,就連陸家得到消息,也趕緊派了陸夫人和陸掌珠過來探望。


    陸明珠成了國寶大熊貓,被眾人圍著,噓寒問暖,待遇一下子提高到了國寶級別。


    大戶人家最重視的,就是開枝散葉,陸明珠嫁入聶家才幾個月,就懷上了身孕,不得不說,她這肚子著實爭氣。


    聶老爺子也非常地開心,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重孫子的出世,對於任何一個老人來說,都是一大福氣。


    當即就宣布,將一套價值千萬的物業贈與陸明珠,獎勵她為聶家成功延續香火。


    陸明珠開心極了,一屋子的人都喜氣洋洋。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樓下連姝的房間。


    安靜,清冷,連一點人氣都沒有。


    連姝坐在飄窗台上,雙手環膝,臉貼在膝蓋上,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不遠處是一片荷塘,這個時候,正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季節,荷塘裏的荷花開得如火如荼,好看極了。


    “叩叩叩”,有人敲門。


    “進來。”連姝意興闌珊。


    進來的是陸掌珠。


    連姝有些意外:“掌珠姐?”


    陸掌珠笑,“怎麽,不歡迎我啊?”


    “歡迎歡迎。當然歡迎。”連姝從飄窗台上下來,上前拉著她的手,熱情地請她坐。


    兩人坐下來聊天,陸掌珠問:“迴到聶家這段日子怎麽樣?過得還好吧?”


    連姝道:“也就那樣吧,還能好到哪裏去?”


    陸掌珠點頭,“知道你難做,尤其是在這樣的家庭環境裏。不過,聶伯父的身體不太好,你要多費心了。”


    連姝岔開話題,“最近過得怎麽樣?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聽說她新交了個男朋友,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陸掌珠笑笑,輕描淡寫地道:“我們分手了。”


    “分手了?”連姝驚訝,“不是好好的嗎?怎麽又分手了?”


    陸掌珠淡淡道:“可能我還是適合一個人吧,兩個三觀不合的人,是很難走到一起的。”


    這點連姝倒是十分的讚同,“也對,沒必要為了個男人,改變自己的世界觀和價值觀。”


    陸掌珠感歎,“要是你是個男人,我就嫁你了。咱倆的三觀倒是頗為契合。”


    連姝認真臉,“要不,我去泰國做個手術?”


    “別,”陸掌珠敬謝不敏,“我還是比較喜歡純爺們。”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笑完了,陸掌珠看著連姝,有些欲言又止,“連姝。”


    連姝好奇,“怎麽了吞吞吐吐的?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啊。”


    陸掌珠歎了口氣,道:“我也是剛聽說,明珠從瑞士迴來的第一天,你們就大吵了一架。對不起啊連姝,明珠被我們慣壞了,從小就任性,性子直,說話容易得罪人,你大人大量,別跟她一般見識。她現在懷了孩子,脾氣就更大了,有些做得不對的地方,你睜隻眼閉隻眼,讓著她一點,不要跟她一樣……”


    連姝沉默片刻,才道:“這些話,是陸明珠讓你來說的嗎?”


    陸掌珠尷尬,“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


    連姝道:“那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呢?是擔心我會對她怎樣嗎?”


    陸掌珠張了張嘴,忽然有些後悔說這些話。


    連姝又道:“你們總讓我包容她,讓我大人大量,可為什麽卻沒有人去跟她說,讓她包容一下我,讓她收斂一下自己的性子呢?明明每次都是她來找茬的,每次的事端都是她挑起來的,為什麽你們總讓我先低頭,卻一個勁地為她開脫呢?難道就因為她是你的妹妹,是陸家的二小姐,是聶家的孫少夫人嗎?就因為她出身名門,背景強大,所以就可以為所欲為,想怎樣就怎樣,而我隻是一個出身貧民窟,要什麽沒什麽的窮家女,就注定要低人一等,活該受委屈嗎?”


    陸掌珠更加懊惱自己的唐突,“不是的連姝,我沒有那個意思……”


    “行了,你不用再說了,”連姝冷了臉,“掌珠姐,我原本以為,你跟陸家人是不一樣的,現在看來,是我錯了,你們畢竟是家人,你向著你妹妹也是無可厚非的,是我自己多想了,把人心想得過於美好了。”


    “連姝……”


    “我還有事,你請便吧。”連姝將臉扭到一邊。


    陸掌珠訕訕地,隻好起身道:“對不起,連姝,無意冒犯了你,真是很抱歉,希望你往心裏去。”


    說著,她歎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連姝咬著嘴唇,看著那門關上,眼底深處,澀意一點點的逼了上來。


    窗外,聶慎霆靜靜地站在牆根邊,將剛才屋裏的對話全都聽在了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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