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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


    走進小院時,衛玠還沒有明顯的感覺,等推開板門,看到燈火通明的室內擺設,他這才終於意識到,這哪裏是和衛府比較像,根本就是衛府同款嘛!準確的說是衛玠自己小院的同款,不敢說複製的一模一樣吧,但乍一看上去絕對能以假亂真。


    衛玠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又揉了揉眼睛,最後幹脆倒退了出去,仰著脖子再次看了看燈火下的房屋門。


    ——恩,確認了,不是哆啦a夢的任意門,他沒一言不合就穿迴衛府。


    幾個知情的、和衛玠關係好的婢子都忍不住掩嘴嬌笑出聲,隻覺得自家小郎君實在是很可愛。


    什麽都看不見的常山公主,在將離的攙扶下皺起了眉,天生一張不怒自威臉。


    將離替常山公主咳了一聲,屋內便再也沒有了聲音。阿錢等人和衛玠玩鬧慣了,如今被將離冷眼掃過,俱是誠惶誠恐。


    衛玠趕忙上前圓場:“舅母最是重規矩不過,你們可不許淘氣。”


    一句淘氣,輕飄飄的就揭過了此事。


    常山公主依舊眉頭緊鎖,唇瓣蠕動了一下,仿佛在內心天人交戰。


    王濟終於意識到了屋內的氣氛不對,替常山公主開口對衛玠道:“你舅母不善表達,她不是重規矩,隻是看不慣你被人戲謔,真的。她要是重規矩,又怎麽會嫁給我?”


    “……”這麽自黑真的好嗎,舅舅?


    常山公主沒說話,隻是選擇了抽袖離開。不過,她倒是把駙馬王濟和婢子將離都留給了衛玠。


    衛玠能明顯感覺到王濟有些坐不住,但王濟最後還是堅持了下來。耐心看著衛玠洗漱,給衛玠念家書,一直陪到了衛玠假裝再一次熟睡。


    將離隨侍在側,不過她真正做事的時候卻很少,大部分時間都隻是動嘴和動眼,負責指揮和監督。


    見衛玠再一次沉沉的合上了眼睛,將離就趕忙命阿孫吹滅了蠟燭,全然沒管自家駙馬是不是還坐在屋內。


    被視若無睹的王濟,倒也沒發脾氣,他隻是安靜的坐在帷幔邊,握著衛玠的小手,輕輕的拍撫著衛玠一起一伏的小胸脯。就這樣又等了好一會兒,在二次確認衛玠唿吸正常,額頭沒有起熱後,王濟這才悄悄的帶著將離退出了衛玠的小院。


    不用衛玠開口,拓跋六修就主動跟上了王濟,準備為衛玠解開王濟今天反常行為的謎底。


    王濟、將離帶著一眾仆從迴了主院,此時的常山公主已經散開了發,焚起香爐,歪坐在榻上閉目養神。


    王濟進來後,常山公主也沒起身,僅僅是點頭示意了一下,就開始詢問將離:“小娘睡下了嗎?”


    “迴殿下的話,三郎君已經睡下了,十分安穩,駙馬爺照顧的很是妥當。婢子也已經敲打過三郎君身邊的幾個伺候的人了,以後可不能那麽主仆不分,三郎君不介意,那是三郎君心善,我們做下人要知道分寸,不能蹬鼻子上臉。”


    常山公主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正是這個道理。”


    王濟拖下木屐,隨性的坐在倚背胡床(馬紮上,撇撇嘴,忍不住吐槽道:“切,承認你就是忍不了別人說小娘一句不是就得了。以為誰不知道呢?當年令淑(王氏貪玩沒寫好字,被阿娘罰的時候,你就是這副護犢子樣。”


    常山公主精神不濟的半躺著,由將離給她手法適中的揉捏著太陽穴解乏,嘴上還不饒人:“我可沒有對君姑(婆婆不敬過。隻是令淑當年才多大?小手被打的通紅,誰能不心疼?你這個當兄長的是鐵石心腸嗎?大兄當時多難過啊。”


    那年,王濟文武雙全的大哥王尚還沒有因戰功獲封關內侯,也沒有……戰死。他還是王家最引以為傲的繼承人,是洛京子弟的領頭羊,君子端方,無人能出其左右。


    夏日裏,他站在廊腰縵迴下,對著一弟一妹既無奈又寵溺。


    都說外甥肖舅,衛玠也不例外。隻不過他像的不是王濟,而是王尚。少年意氣,風華正茂,不知道裝飾了多少人的夢。


    王濟和常山公主都有了短暫的沉默。


    最後還是蛇精病王濟恢複的快一點,假裝不甚在意,接著常山公主的話道:“那還真是對不起啊,我當時正因為帶令淑爬樹,被我爹狠抽了板子,趴在床上半死不活呢。”


    說起這段往事,王濟就更心塞了,誰家娶了嬌妻不是對丈夫噓寒問暖?常山倒好,是噓寒問暖了,可惜對象不是王濟,而是王令淑。不僅如此,大哥王尚還怪王濟帶壞了妹妹,天知道明明是令淑非要爬樹的!


    常山給了王濟一個分外嫌疑的“哼”:“令淑多大,你多大?你是王三歲嗎?不對,小娘三歲都比你穩重。”


    “是是是,你家小娘什麽多好,但是他更喜歡我,嘿嘿。”王濟簡直不能更欠揍。


    常山公主冷了臉,天生一副不高興麵容的她,這次是真的不高興了。為什麽小娘不親近她呢?果然還是害怕她的眼睛嗎?她也不想有眼疾的,但人在宮中,禍從天降。


    王濟一看常山公主真的生氣了,反而又顛顛的湊了上來,從胡床上站起,光著腳就走了過來,把將離趕到一邊,親自給常山公主揉頭討好,還賤兮兮的小聲道:“真生我氣啦?小娘這不是認生嗎?多處幾天就好了。早晚他會喜歡你多過我,還不許我多得意幾天啊?”


    常山公主哭笑不得,她真的是拿王濟毫無辦法。


    “你笑了,笑了就說明沒事了。”王濟深諳順杆爬的真理,一邊小心翼翼地給常山公主按摩,一邊道,“你就別操心小娘了,有那對123言情兄弟在,沒問題的。倒是你自己,熬夜照顧了小娘一天一夜,才睡下沒多久就又起來了,小心眼睛再疼起來。吃飯的時候你的臉色難看極了,要我說你就不該來,讓人送到房裏不就得了?”


    “小娘愛一家人一起吃飯,令淑的信箋裏寫的清清楚楚,別告訴你沒當迴事!”常山公主氣鼓鼓道,“我要是缺席會讓小娘瞎想的,那孩子最忌心思重,你不知道嗎?”


    “他能瞎想什麽?都是一家人。”王濟大大咧咧的,完全不以為意


    常山公主也懶得和王濟說這些,反正說了王濟也不懂。她隻是又細細把衛玠醒後的表現詢問了一番,聽著王濟學話,腦海裏慢慢勾勒出了一個玉雪可愛的孩子模樣。她的唇角是止不住的笑容,嘴上還不斷的問,小娘笑起來什麽樣,皺眉什麽樣,到了陌生的地方可有害怕?


    “你命人幾乎把院子裏的一切都複製成了他在京城的小院,他還有什麽可陌生的?”王濟都不知道他該吃誰的醋了。


    “你又不是小孩子,你怎麽能懂孩子害不害怕?”


    “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不懂孩子害怕不害怕?”王濟打趣道。他人到中年,自帶風流倜儻的buff,唇角壞壞向上的樣子,不知道迷到了多少無知少女。


    可惜,常山公主看不到,這些對她天然物理免疫。


    常山公主隻是再一次重申:“這幾天都不許再鬧小娘了,知道嗎?令淑雖然說小娘這次的病和你沒關係,隻是旅途勞累,但到底有沒有關係你自己心裏清楚。你要是再帶著他瞎跑瘋玩,嗬嗬……不對,你最好連話都不要累他多說,將離會替我監督你的。”


    王濟很是無奈:“你這樣算不算壓抑孩子愛玩的天性?”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小娘性子文靜的很,令淑說小娘平日在家裏也是這樣,就在屋裏玩,從不亂跑讓她擔心。”常山公主對跳脫的王濟有多嫌棄,對安靜的衛玠就有多誇讚。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王濟眼巴巴的看著自家娘子,“那我是不是可以……”


    再吃點什麽了?


    今天的晚飯對於王濟來說根本就是懲罰。


    “那就是懲罰。”常山公主也沒和王濟客氣。不過說完之後嘛,她的語氣和身體還是一起軟了下來,道,“念在你表現良好的份兒上,懲罰結束了。去吧,肉糜已經給你煨在爐子上了。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隻是想小娘活的更健康。”


    “我懂。”娶了個刀子嘴豆腐心、不善於對親近之人表達感情的公主,王濟也是和她磨合了好多年才漸漸適應了她的畫風。


    拓跋六修把一切都看進了眼裏,覺得正符合了他的猜測。


    常山公主對衛玠的態度其實隻是在謹遵醫囑,或者準確的說,是在謹遵王氏來信所寫的每一個注意事項,生怕稍有差池另衛玠再多遭罪。


    常山公主與王氏的交情其實並不是王氏當年主動建立的,而是由常山公主主動。


    亦嫂亦母的那種。


    王濟比王氏大了整整十二歲,常山公主嫁過去的時候,王氏才出生沒幾年。常山公主自己生不出孩子,又不喜歡丈夫的小妾生的兒子,自然就把一腔的母愛都用在了年幼的嫡親小姑身上。


    也就是說在常山公主心中,衛玠其實不是小姑的兒子,而是孫子。


    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常山公主不是不在乎衛玠,反而是太在乎了,才會出現如今的烏龍。


    站在一邊正大光明的偷聽的拓跋六修,不可避免的沉默了一下,然後默默在心裏替衛玠這一家人升起了濃濃的擔憂,都這麽蠢,未來真的沒有問題嗎?


    當然是沒有問題的。


    常山公主不善言辭,不代表她沒有腦子。她能化劣勢為優勢,不顯山不露水的就利用雙眼失明,得同父異母的皇帝兄長憐惜,在丈夫和兄長因為已故齊獻王而鬧的很不愉快的如今,依舊能有請來一屋子少府出身的疾醫的臉麵,斡旋宮中,足可見其宮鬥的能力和智商。


    隻有在麵對衛玠這個“寶貝外孫”的時候,常山公主才會關心則亂,手足無措。考慮的太多,顧及的太多,總覺得全部都必須要按照王氏信裏的做才是正確的,連說話句子的長度都恨不得拿尺子比一比的那種。就像是每一個剛剛擁有新生兒、盲目信奉什麽《育兒寶典》、《養孩攻略》的年輕家長,等過段時間帶著帶著就好了。


    【她和你舅舅很有夫妻相。】拓跋六修對衛玠如是總結。一個傲嬌,一個被迫傲嬌,真是再沒有比他們更默契的夫妻了。


    ‘我會努力幫舅母適應的。’衛玠對著拓跋比口型,講真,這樣的舅母真的有點反差萌啊。


    衛玠很努力才忍住沒讓自己笑出聲,生怕被守夜的婢子聽見。


    其實晚上睡覺的時候,衛玠是很不喜歡旁邊有個婢子守著他的。想想看,三更半夜的,帷幔後有個影影綽綽、黑發披肩的影子,簡直恐怖電影宣傳照好嗎?!在剛出生還不會說話的很長一段時間裏,衛玠不知道被嚇壞了多少迴。


    【到底是多少迴?】拓跋六修的關注焦點十分特別。


    “……”衛玠拒絕迴答,別以為你假裝自己很嚴肅,就能掩飾你看我笑話的心啊魂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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