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巡撫大人的官船分開後,王世懋、華伯貞等人憤憤道:“這幫牆頭草,一看到高胡子呲牙咧嘴,就跟這兒裝不熟!”


    劉正齊等人更是心頭惴惴。說起來,今兒劉正齊劉員外就像霜打茄子似的,一直提不起精神,也不知怎麽了?


    “沒事沒事,這樣的情況不會太久的。”趙公子給眾人吃顆定心丸道:“很快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太好了……”一眾集團高層登時笑逐顏開。趙公子一句話,就能讓他們心頭懸了半年的大石,一下落了地。


    他們也不問趙昊要怎麽做,反正公子肯定有他的辦法,大家等著看好戲就成……


    多年以來,事實已經一次又一次證明,信公子,沒錯的!


    尤其是這些親眼見證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親信,對趙公子積累的信心已經到了盲目的地步。就算趙昊說,明天要讓男人生孩子、讓太陽晚上升起來,他們也會深信不疑的……


    ~~


    上百艘彩船組成長長的船隊,簇擁著趙公子的喜船離開了護城河,沿著婁江東去。


    天亮前那場火樹銀花不夜天的表演,已經傳遍了蘇州,沿途的百姓紛紛扶老攜幼,來江邊看趙公子的新娘子,還用食盒、籃子裝著蘇造點心,想請她們帶著路上吃。還有送蘇繡、首飾、蘇州水粉的,雖然可能不值幾個錢,卻是父老鄉親的一片心意。


    托江南集團的福,婁江已經拓寬到原先的三倍,讓這條聯通蘇州、昆山、太倉三城,直入長江的河道終於不再擁堵,運輸能力大大提升。如今沿著婁江向東十裏一直到陸涇河,都是店鋪林立的商業區。


    蘇州城再往東不遠,便是手工業興盛、百商雲集的真義鎮。真義鎮往東不到十裏,就是飛速崛起中的昆山縣了。估計用不了幾年,這三個地方就能徹底連成一片了。


    昆山百姓對趙家父子的感情,自然遠非別處可比。他們之間的羈絆不用再贅述,百姓們視趙二爺為親父,趙公子便是他們的親人。之前趙守正不辭而別,就讓昆山父老留下深深的遺憾,當然要趁這個機會,好好彌補一下了。


    等趙昊的船進了昆山縣境,船上人登時被眼前一幕驚呆了。


    隻見婁江兩岸,擺起了一張張長幾、矮幾、圓桌、方桌、八仙桌,首尾相接一直到縣城。


    那些桌上無一例外,都擺著香燭,紅棗、栗子、桂圓、蓮子,人們跪在桌前,為新人虔誠祈福。還有人站在桌旁,將簸籮裏的五穀奮力撒向趙昊的船上。


    撒穀豆可以除三煞,辟邪除災、迎祥納福,是吳中迎親時的必備習俗。這說明昆山百姓不是在看熱鬧,而是真正當成自己的事兒在操持,祈求把大家夥的祝福都給趙公子加持上!


    何知縣、白縣丞,還有諸大綬、鄭若曾等人,代表昆山百姓,向趙公子送上了一份特殊的新婚厚禮——他們把澱山湖改名為大趙湖,澄湖更名為小趙湖,並用玉峰山上最大的兩塊完整的昆山玲瓏石,在湖畔勒石撰文,備述父子倆帶領昆山一路走來的不易。


    對何文尉這位現任昆山知縣來說,能做到這一點殊為不易,尤其在這風雨飄搖之際,就更體現出他鐵心跟隨趙家父子了。


    趙昊深受感動,卻也不禁為老何擔心道:“這倆湖還有一半是人家吳江縣的,你們給改了人家同意嗎?”


    “公子放心吧,這是商量好了的。蘇州哪個縣不承公子的恩澤?能跟公子父子沾上邊,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何文尉笑笑,壓低聲音道:“兩處碑文還是牛府尊親筆題寫的呢。”


    “我說怎麽這麽肉麻。”趙昊看過拓片,不由放聲大笑道:“原來是老牛出馬啊。”


    此事讓他心情格外順暢,牛默罔此舉顯然是表示他也鐵心站趙昊一邊了。倘若將來趙昊倒了,高胡子秋後算賬,這兩處碑文就足以給牛知府打上趙黨的烙印,讓他一輩子也洗不脫了。


    牛默罔知道,他這種沒根基沒出身的貨,能當上這個蘇州知府,定然是趙公子在背後出了力。他要是再首鼠兩端,那就徹底別做牛了……


    縣官還不如現管呢,隻要蘇州知府不動搖,不瞎胡搞,那蘇州的局麵就不會亂。


    ~~


    因為昆山父老太過熱情,趙昊不得不在縣裏逗留一宿,第二天才上路。也算父債子償了。


    結果這一耽擱,到崇明時就已經是十一日下午了。


    最晚廿五日要到京師,所以隻剩十四天了。


    正常來講,這個季節因為風向的關係,皇家海運從崇明到天津衛,全程3000裏海路,要走整整二十天。


    當然大船隊速度肯定緩慢,如果換成海警的快艇中隊,十六七天就能到天津。


    但還是嚴重超時了。而且到了天津,離著北京還有三百多裏呢……


    趙·時間管理大師的選擇是兩點之間、直線最短,不經耽羅,直接從崇明北上威海衛!


    這樣能整整節省七百裏路程!


    之前不能這樣走,是因為中學地理知識告訴他,中國沿岸寒流自北南下流動,在北風盛行的冬季頭鐵北上,是要吃苦頭的。


    但他那點兒地理知識顯然太淺薄了。這幾年,皇家海運、耽羅警備區和江南氣象局聯合在東海海域,進行了大規模的航線探索活動。


    通過無數次的航行與觀測,他們發現雖然近海數公裏範圍內,確實存在從北方直接流向南方的沿岸流。但遠離岸邊的大海深處,海水在寒流、陸地和長江入海的共同作用下,會形成幾個大的封閉式的環流。


    簡言之,在後世的黃海海域北部,既山東半島南部海域,有一個大的封閉式環流,呈逆時針運行……其實那是黑潮衝到朝鮮半島後,返迴形成黃海暖流所致。


    而在黃海南部,即崇明至淮安一帶外海,也有一個大的封閉環流,呈順時針運行,那是豐沛的長江水泄入海中所致。


    所以船隻從崇明出發,可以不必深入黑水洋借黑潮去耽羅,而直接靠長江衝淡水相送,沿著黃海南部旋流北上,待到北緯35.3度,東經121.6度左右時,便可再借黃海北部旋流北上,直到威海成山頭。


    這樣哪怕是在冬季,十天也能抵達天津大沽口。


    隻是這個兩大旋流相交的位置,位於黃海深處,沒有陸標可參照,必須要具備比較準確的測量經緯度的能力,才能利用上這條‘s’形的航線。


    目前以皇家海運和江南海警的水平,可以很準確的測定緯度了,但經度測量方麵還不太樂觀,也不敢保證每次都會測準。


    好在測不準的後果,無非就是被環流又送迴崇明,倒也無甚大礙。


    既然如此,趙公子當然要走一走這條新開辟的航線了。畢竟時間管理想要不出紕漏,運氣也是很重要的成分。


    趙公子運氣不錯,接下來一段時間,海麵上一直沒刮大風,而且負責為他掌舵的牛長老,也在皇家海運首席領航員的協助下,準確找準了經度,最終隻用了九天時間,便把他送到了大沽口海域。


    又用了一天時間,小心的穿過了近海的浮冰,趙公子終於在冰封的大沽河上下船。


    離開廣州時,他還穿著單衣,熱得出汗,這會兒卻用貂裘大氅裏外三層裹成了粽子。這會兒也不嫌頭發長了,戴著海龍的帽子和耳包子還嫌冷……


    下船後,便見冰麵上停著長長一溜冰車。都是當初長公主接閨女時那種豪華版的,車廂下兩條鋼軌,各由八名腳踏冰鞋的車夫拉動。


    小爵爺、趙士禎、雞公公、張敬修、朱時懋、孫大午、吳玉等人,還有一大幫弟子,從冰車上下來,迎接他們一行。


    江南和京城間由通暢的信鴿係統,不然他們可料不到趙昊會到的這麽快。


    待到弟子們向趙昊見禮後,雞公公欣喜道:


    “謝天謝地,還當公子非遲到不可。殿下聽說你們二十一就能到天津衛,一時都以為聽錯了。”


    這下最晚二十三就到京城,還可以從容的準備兩天呢。


    “海上行船就這樣,運氣好就很快。”趙昊含混笑道:“這次老天幫忙啊。”


    “哼。”李承恩卻沒什麽好聲色道:“狗屎運!”


    “這是唱哪出啊?”趙昊不禁苦笑道,不知怎麽得罪未來大舅子了。


    “叔你別理他,他這陣子整天茶飯不思,魂不守舍,就像身上掉了塊肉。”趙士禎笑嘻嘻的過去,向趙昊和三位沒過門的嬸嬸磕頭。


    “他要把我唯一的妹子搶走,我還得冰天雪地的來接他!”李承恩滿臉鬱悶道:“難道我還得高興不成?我賤不賤啊?對不對,張公子?”


    張敬修雖然也要嫁妹妹,但趙昊還是他的科學老師呢,哪能那麽沒大沒小,便一麵向趙昊見禮一麵笑道:“我就很高興。”


    “切……”李承恩討了個沒趣,默不作聲了。


    冰麵上風跟刀子似的,眾人寒暄幾句,趕緊先上了冰車。


    趙昊見張敬修似乎有話要跟自己說,就邀請他同乘一輛,江雪迎三個則上了後頭一輛。


    號令聲中,訓練有素的車夫們踩著冰刀緩緩拉動冰車,速度漸漸飛快,卻十分的平穩。在車廂裏的人們,幾乎感覺不到震動。


    ps.再寫一更去。


    ps2.編輯要求為515準備個番外篇,尋思了大半天才想好寫什麽。今天把番外寫了一半,爭取明天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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