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廿八,新港碼頭,看上去比三個月前像樣多了。


    將近一公裏的防波堤已經修好,泊在碼頭中的船舶,終於有了一個平靜的港灣。


    站在碼頭上往北看,最醒目的是兩排青磚黑瓦的高大庫房,那是耽羅商會的貨物倉庫。後麵的工地忙忙碌碌,似乎還有好幾排倉庫施工中。


    如果說新港堡是新港市的大腦,那麽這個倉庫就是新港的心髒了。一旦它停止了吞吐,新港市也就沒了存在的價值。


    為了避免耽羅商會在當地影響過大,唐友德下令倉庫區安保,由市政廳保安隊負責。今天又趕上入庫的日子,庫房周圍有好些身穿灰色棉袍,頭戴狗皮帽子,腰掛棗木棒子的李朝保安,牽著狼狗四處巡邏,生人勿進。


    碼頭上,由張鑒發明的第三代大型轉臂式起重機已經準備就緒。這種起重機有根結實的傾斜懸臂,臂頂裝有滑輪,既可升降又可旋轉。還能通過杠杆原理,輕鬆翹起原先工人搬不動的貨物。這種江南機械廠生產的鶴式起重器,已經廣泛應用於江南築堤的工地上。


    而這批看上去像投石機一樣的龐然大物,是江南機械廠專為貨船裝卸特製的‘大力水手牌’碼頭用起重機。雖然有過於笨重、固定安裝後無法移動、同時需要至少十人操作等各種短處,卻可以顯著提高工作效率。


    原本一百碼頭工人,一天才能卸完的一船貨,在它的幫助下,一上午就可以卸完,而且隻需要四五十人就行。這讓它所有的毛病都變得可以容忍了。再說碼頭上卸貨的泊位都是固定的,起重機安好了也就沒必要再移動了……


    趙公子在護衛們的保護下,站在一號碼頭上,欣賞著眼前繁忙的景象。


    誰能想象,半年之前,這裏還隻是一片荒蕪呢?


    這種‘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的快感,讓他迷醉不已,感覺倍爽!


    看著工人們喊著號子,用起重機將上千斤的貨物從船上吊起來,吊臂旋轉,又將貨物緩緩放到岸上,趙公子忍不住唱起來:


    “看碼頭,好氣派。機械列隊江邊排。大吊車,真厲害,成噸的鋼鐵,它輕輕地一抓就起來……”


    聽得他身後的巧巧姐一臉不解,小聲問一旁的馬姐姐:“這是海邊啊……”


    “公子說是江邊,自有他的道理,聽著就是。”馬姐姐輕咳一聲。要不怎麽她是工作秘書,巧巧是生活秘書呢?


    “哦。”巧巧趕緊住口,她今日難得跟著趙昊出門,唯恐給他丟人。


    這時,一艘掛著日月同輝旗的大帆船,緩緩駛入了碼頭。緊接著後頭一艘接一艘,一支龐大的船隊,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來了,來了!”唐友德趕緊跑過來稟報:“公子,咱們皇家海運的船隊進港了。”


    “看到了,看到了。”馬洪亮……哦不,趙公子這才迴過神來,微笑看向當先那條船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甲板上,穿著海藍色連帽翻毛鬥篷,淺藍色交領襖子的陳懷秀。陳懷秀也一眼就看到了他,先是難以置信的捂住嘴,然後驚喜的向他直揮手。


    趙昊也高興的揮手致意,看懷秀姐的打扮雖然還很素淡,卻明顯已經走出了未亡人的死寂態。真是可喜可賀……哦不,真替懷秀姐高興。


    然後就見陳懷秀忽然迴頭說了句什麽。不一會兒,一個高挑的身影旋風般出現在甲板上。


    隻見那少女穿著奪目的紅色白絨羽緞鬥篷,裏頭是桃紅色的褙子。在這色彩單調的冬日裏,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紅牡丹一般,那樣的鮮豔出眾,奪人眼球。她一出現,周圍就都成陪襯。


    “明月!”趙公子失聲叫起來,趕緊雙手揮舞著跟她打招唿。


    “趙大哥!”蘭陵郡主李明月將雙手攏在嘴邊,激動萬狀的叫起來。


    “明月!”趙昊也雙手放在嘴邊,大聲迴應著。


    話音未落,就見又一個亭亭玉立的倩影,出現在他眼前。隻見那少女罩著雪白的鬥篷,係著白狐裘披肩,雙手捧心立在那裏,癡癡看著他,雙手捧心流著淚說不出來。


    當白牡丹一出現,便分了紅牡丹一半的顏色去……


    “呃,雪迎也來啦?哎啊怎麽哭了,別哭別哭啊……”趙公子的笑容變成傻笑,整個人瞠目結舌起來。久別重逢,見到哪一個他都歡喜爆了,可一起見到的話,卻不一定是雙倍快樂,也可能是雙倍驚嚇。


    天可憐見,他要是知道她倆都在這條船上,裝病它不香嗎?


    “哦豁……”見公子的朱砂痣和白月光齊來,馬秘書輕輕捂住額頭,都替公子頭大。


    所謂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不知道趙公子今天打算傷哪個了?


    ‘就沒個好辦法嗎?’就連巧巧都替趙昊發愁了。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最好安靜的看著,這不是自己能摻合的事情。


    ~~


    須臾大船靠岸,碼頭工人熟練的推來舷梯。


    碼頭上氣氛頗為詭異,所有人都屏住氣,不知道該擺什麽表情。


    別說唐友德、馬湘蘭,就是高武和一眾護衛,也都知道船上這一紅一白兩位大小姐,在公子心目中的地位。


    未來主母定然是從中二選一了,他們哪敢露出絲毫幸災樂觀看好戲的表情,不想混了嗎?


    然而他們都低估了兩個少女的格局,她們怎麽會讓下麵人看笑話?


    之前還一直明裏暗裏別苗頭的兩人,下船時也不爭先後了,而是手挽著手、肩並著肩,如並蒂蓮一般,和和氣氣的從船上下來。


    待在碼頭站定,兩人這才鬆開手,齊齊朝趙昊福一福。


    “拜見哥哥!”一個聲如黃鶯出穀、鳶啼鳳鳴,清脆明媚。


    “兄長萬福。”一個音若雨打芭蕉,溪水潺潺,溫婉動聽。


    兩人望向趙昊的眼神卻一般熾烈,還隱含著期待。


    說是不爭,可哪個少女不希望他對自己的迴應更特別些呢?


    所有人把頭轉去別處,卻又忍不住偷偷瞥向趙公子,想看看他先迴應誰,又對誰更特別些呢?


    趙公子何許人也?豈能不知道猶豫就會敗北,果斷便會白給的道理?


    他便露出最發自肺腑、熱熱乎乎的笑容,自然而然向李明月伸出了左手。


    與此同時,又向江雪迎伸出了右手。


    然後他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一咬牙,同時緊緊抱住了他的朱砂痣和白月光,哪個也不撒開。


    “清風明月依舊在,梅花破雪迎君開。雪迎,明月,我好想你們……”關鍵時刻,老趙家的血脈徹底覺醒,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讓心上人這當眾一抱,兩位姑娘登時大腦宕機,便隻顧著和他抱在一起,垂淚一解相思之苦。也不管合不合適,會不會被看熱鬧了……


    巧巧檀口微張,沒想到公子會如此大膽。


    馬秘書星眸連眨,就連她也沒料到,趙昊會幹脆一鍋端了。雖然這不失為一個兩不得罪的解決辦法,但說起一鍋端,她忽然想到公子在海上時對自己和巧巧做的那些事,心說莫不是為了解決這個大麻煩在練手吧?


    應該不會,公子……還小哩。


    舷梯上,陳懷秀站住腳,含笑看著緊緊相擁的三人,笑容卻略有些酸澀。也不知是想到了自己的命苦,還是別的什麽……


    直到那三人上了同一輛馬車,她才迴過神來,下船朝著馬湘蘭和巧巧走去。


    身後還跟著個穿藍裙的絕色少女……


    “嚇,張小姐也來了?”巧巧吃驚的捂住嘴,今天她終於明白了,馬姐姐常說的‘僧多粥少、狼多肉少’是什麽意思了。


    這個憨憨。馬湘蘭嘴角微微一抽動,趕緊岔開話題,向陳懷秀和張筱菁福一福道:“兩位一路辛苦。”


    “不辛苦,你們兩位才是真辛苦呢,在海上兩個多月,眼看清減了許多。”陳懷秀親熱的攬住她倆,盡顯大姊姊風範。也是為了讓張筱菁不那個尷尬。


    她卻小瞧了張筱菁,隻見張小姐向巧巧還禮之後,便雲淡風輕的微笑道:“巧巧姑娘好久不見,我現在是懷秀姐的學生了。”


    “啊?”巧巧果然被鎮住了。“學,學什麽?”


    “學當一名船長啊。”張筱菁一攏鬢邊的秀發,望向浩瀚的大海道:“世界那麽大,我想去看看。”


    “大海呀,它全是水,沒什麽好看的。”巧巧腦袋搖成撥浪道:“這兩個月我都看吐了。”


    “海的那邊,總是有不一樣的風景的。”筱菁笑著朝馬湘蘭點點頭,意思是,好朋友,你可別拆穿我。


    馬姐姐微微點頭,意思是,好朋友你放心。你這招很頂啊,某人就吃這套……


    ‘還不是靠你指點迷津嗎?’


    ‘予人玫瑰,手有餘香嘛……’


    兩人眼神快速交流一番,便準確無誤的傳達了這番欣喜。


    看得陳幫主眼都直了,她都替趙昊愁得慌,這將來家裏還不得明爭暗鬥,把狗腦子都打出來?


    這時候,第二輛馬車駛過來,四女便有說有笑的上了車。


    待馬車駛遠了,金熙善湊到唐友德跟前小聲道:“唐市長,這些都是趙公子的女人?”


    “啊,咋地?”唐友德把頭一仰道:“咱趙公子就是能力強,猛!”


    “猛,真猛!”金熙善深以為然,點頭如搗蒜。


    ps.昨晚沒怎麽睡,狀態好差,才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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