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徐家開了什麽樣的價碼,讓你放著四品大員不當,去當人家的狗?”林潤恨鐵不成鋼的質問道。


    “中丞對我恩深似海,沒有中丞,下官現在還是個小小的推官……”鄭元韶哭得摧心撓肺道:“我怎麽會被人收買呢?下官實在是迫不得已啊中丞,因為徐璠捏住我的把柄了。”


    說著他便將自己冒名頂替堂兄參加大挑、出來當官的事情,原原本本講給林潤。幾乎要哭得昏死過去道:“他們威脅我,我要是不做,便去揭發我,讓我身敗名裂、成為千古笑柄啊,中丞!”


    林潤也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沒想到自己這些年,一直十分器重的部下,竟然是個冒名頂替之徒。


    看著鄭元韶斷了脊梁的狗似的可憐樣。林潤不禁想起這些年,他跟著自己鞍前馬後、任勞任怨的種種……


    林中丞終究還是動了惻隱之心,沒有叫人進來拿下這冒牌貨,而是長長一歎道:


    “本院念你這二十年兢兢業業著實不易,留下你的烏紗,明日自己上本辭官吧。”


    說著他走到門邊,拉開了掩著的屋門。


    “多謝中丞維護……”鄭元韶鼻涕老長,給林潤重重磕了個頭。然後緩緩摘下頭上烏紗,無限眷戀的將其擱在桌案上。


    然後他雙手撐地,用盡全身力氣想要起身。


    誰知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他忽聽砰的一聲,便見站在門口的林潤猝然栽倒在地上。


    “啊!”鄭元韶吃驚的低唿一聲,忙抬頭一看。


    隻見那個‘鄭典’緩緩收起手中的鐵棍,一臉兇悍的立在了書房門口。


    方才林潤看著鄭元韶,背對書房門,被他趁機偷襲成功。


    “你,你做什麽?”鄭元韶惶然跌坐,顫抖著問道。


    “哼,天真。你以為林潤會放過你嗎?”那鄭典邁步走入書房,一邊環視著屋裏的狀況,一邊冷聲道:


    “他不過是擔心你絕望之下會暴起傷人,才用緩兵之計穩住你而已。”


    “不,不會的,中丞對我素來恩義。”鄭元韶不信的搖頭。


    “不然他一個巡撫,為什麽要親自替你個冒牌貨開門?就是為了你一出去,便可第一時間關門喊人?!”


    “你胡說,中丞不是那樣的人。”鄭元韶連忙爬到林潤身旁,探手試了試他的鼻息。


    還有微弱的唿吸,但伸手往他腦後一摸,隻覺手掌一暖,滿手是血!


    “啊,血……”


    鄭典不理嚇尿了的何觀察,從桌上拿起那本賬冊問道:“就是這本?”


    “是這本,你拿了趕緊走吧……”鄭元韶此時整個人是懵的,根本無法思考。


    “走?上哪走去?”鄭典將賬冊收入懷中,冷聲道:“他那長隨已經讓我宰了,他不死也就剩半條命了,你以為還能善了嗎?”


    “你的意思是?”鄭元韶悚然。


    “一不做、二不休。”鄭典麵目猙獰的一咬牙,厲聲道:“弄死他,一了百了。”


    “你這個瘋子!”鄭元韶聞言大駭道:“堂堂巡撫被人殺害,到時候咱們還是一個都跑不了!”


    “誰說他是我們殺死的?”鄭典看了看桌案上明亮的燈台,獰笑一聲道:“明明是行轅失火,在火災中不慎被燒死的。”


    “你要在這裏放火?”鄭元韶毛骨悚然。


    “不調虎離山,怎麽進去簽押房?”鄭典卻十分冷靜道:“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屋子賬冊要處理。”


    “你,你不怕……”鄭元韶都聽傻了。聽這人的意思,光點一處還不夠,還要點兩處火。


    “老子當然不怕,老子興奮的不得了好嗎?”鄭典怪笑一聲,彎腰從林潤身上,摸出了簽押房的鑰匙。


    他其實是背著幾十條人命的江洋大盜,被官府緝拿走投無路了,才投身在徐府為奴,以求庇護的。


    此時得以重操舊業,尤其是要對付的還是堂堂應天巡撫,他都興奮到要爽翻天了。


    哪還會知道害怕?


    “愣著幹什麽?趕緊搭把手!”鄭典用棍子敲了鄭元韶一記。“還不是因為你露了餡,我是在給你擦屁股,懂不懂?”


    “哎呦……”鄭元韶吃痛的揉著胳膊,事已至此,他也隻能聽之任之了。


    兩人便將林潤抬進裏間床上,又將那林三的屍體也抬進來,擱在地毯上。


    鄭典拿起牆角的燈油罐,先裝滿了隨身的皮囊,然後將剩下的燈油灑在帷幔、地毯和書架上。


    最後一腳踢翻了燒得正旺的炭盆。


    冒著幽藍火光的銀絲炭,便撒得滿屋子都是,登時點燃了浸透燈油的羊毛地毯。


    帷幔也立時便燒了起來,漸漸向床上蔓延。


    “你去把簽押房門口的人引開,我好進去放火。”鄭典丟下一句話,將裝滿燈油的皮囊揣入懷中,大步走了出去。


    鄭元韶被大火逼退出寢室,他看一眼被火光籠罩的架子床,給了自己重重的一拳。


    “下輩子當牛做馬,再向中丞贖罪吧!”


    他便踉踉蹌蹌從寢室中出來,放聲大喊道:“快來人呐,走水啦!”


    ~~


    巡撫衙門雖然戒備森嚴,但那都是對外的。


    在衙門內部,尤其是後宅,守備是很鬆懈的。


    畢竟能進後宅的都是中丞心腹,自然無需防備了。


    事實上,就是夜裏的巡邏隊,也隻繞著內宅轉圈圈,並不會踏足後宅一步。


    隻有一個地方例外,那就是機要重地簽押房,夜裏是有人站崗的。


    因為簽押房內存放著至關重要的東西,林潤還特意吩咐加了雙崗。


    “走水了!走水了!”


    聽到那淒厲的唿救聲,正在院外巡夜的軍士登時亂作一團,趕緊撒丫子跑向火場。


    簽押房門外四個護衛也麵麵相覷,不知是該去救火,還是繼續看守。


    正拿不定主意時,便見鄭元韶滿臉慌張的跑了過來。


    “觀察,怎麽了?中丞沒事吧!”幾名護衛連忙問道。


    “就是中丞的寢室走水了,你們快跟我去救人啊!”鄭元韶跺腳大聲喝道:“中丞還困在屋裏呢!”


    “可是,可是這裏……”幾人麵露猶豫之色。


    “都什麽時候,到底是賬冊重要,還是中丞大人重要?!”鄭元韶聲嘶力竭的吼道。


    “是!”他們都是巡撫的親兵護衛,首要任務就是保護林潤的安全。聞言哪還顧得上什麽簽押房?趕緊跟著鄭元韶跑去救人了。


    他們前腳剛走,一條黑影便閃身到了簽押房門前,掏出鑰匙打開門,灑油點火、關門上鎖一氣嗬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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