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鬥的口很小,又被糖膏糊住,黃泥水無法順勢淌下,便積蓄在漏鬥中,很快漫過了糖膏。


    看上去,滿滿一漏鬥全都成了黃泥湯。


    趙守正咂咂嘴,剛想發表感慨,卻見趙昊目不轉瞬的盯著那漏鬥,似乎著緊至極。他便硬生生咽下話頭,安靜陪在一旁不打擾。


    父子倆目不轉瞬的看著那漏鬥,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滴答滴答的水聲。


    兩人小心的抬起漏鬥一看,隻見有黑色的液體順著漏鬥口,一滴滴緩慢落入桶中。


    趙昊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示意趙守正將漏鬥穩穩放迴桶上。


    這時,水滴的越來越快,眼看糖膏就要露出水麵了。


    “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趙昊微微一笑,不管結果如何,該裝還是要裝一下的。


    不然就是成功了,也沒什麽滋味……


    話音未落,水位又下去一點,兩人就看到那紅褐色的糖膏,居然變成了潔白的顏色,在黃泥湯中煞是顯眼。


    “咦?”趙守正吃驚的看著趙昊,不知他變得什麽戲法。


    這時候,水滴已經變成了一道水線,加速從漏鬥中滲漏下去。


    漏鬥中,紅褐色的糖膏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滿滿一鬥潔白晶瑩、如沙如雪的白色事物。


    趙守正被震撼住了,看看漏鬥,又看看趙昊,好半天不知該說什麽,做什麽。


    “嚐嚐。”趙昊抱著胳膊,雲淡風輕的微微揚起了下巴。


    “看上去跟雪花似的。”趙守正這才伸出手指,蘸一點送入口中,旋即驚唿起來:“甜的,居然是糖霜!”


    “不然呢,糖還能變成鹽嗎?”趙昊得意洋洋的瞥一眼趙守正,十分享受父親此刻咋咋唿唿的樣子。


    說著,趙昊也抓了一把在手裏,看一看,嚐一嚐,怎麽形容呢?嗯,就是白砂糖。


    這是《天工開物》中記載的‘黃泥水淋脫色法’,隻消一盆黃泥水,就能讓紅糖變白糖,再是簡單廉價不過!


    “《天工開物》果然是神器啊……”趙昊心裏美滋滋的想道:‘這書七十年後才初刊,裏頭不知有多少法子,是眼下人還不知道的呢。這可都是賺錢的法門啊……再說我腦子裏,可不止一本《天工開物》啊!’


    ~~


    父子倆高興了好一陣,才小心翼翼用木勺,將漏鬥中的白糖轉移到紙袋中。


    三斤半的紅糖,最終出了一斤多潔白如雪的白砂糖。


    漏鬥底部,倒是還剩下一斤多稍帶黃褐色的白糖。味道其實大差不大,但賣相差了許多,趙浩理都不理。


    這時,遠處傳來四更鼓響,緊接著雞也叫了。


    父子倆這才發覺,竟然忙了個通宵。趕忙簡單的洗漱下,各自迴屋去睡了。


    然而趙昊明明又累又困,卻輾轉反側興奮的睡不著。


    他將那包白糖放在床頭上,不一會兒就伸手摸一摸,生怕遭了耗子。想到耗子,趙昊又爬起來,用麻繩將那包糖吊在梁上,這才放下心來。


    ‘這下總不會丟了。


    趙昊這才放心的躺迴去的,美滋滋的盤算著,準備明日拿去賣掉,得個二十兩,全買成紅糖,製成白糖!


    ‘然後賣掉白糖,再買紅糖製白糖,再賣白糖製紅糖……’


    趙昊反複默念了沒多會兒,終於沉沉睡著了。


    夢裏頭,他成了製糖大王,大明首富,後來還發明了胰島素……把趙昊美得合不攏嘴。


    直到他被無數黃金的光芒,閃得兩眼生疼,才從美夢中醒了過來。


    “是在做夢啊……”


    趙昊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眯眼看看從屋頂直射進來的陽光,原來已經中午了。


    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身,趙昊下意識便往房梁下一看,登時魂飛魄散!


    隻見自己懸在梁下的麻繩還在,麻繩上的那包糖,卻不見了蹤影!


    ‘耗子成精了?’趙昊心中驚唿,口中大叫道:“爹,你看見我的糖了嗎?!”


    卻沒人迴答他。


    趙昊顧不上穿鞋,赤著腳跑到東屋,隻見被褥散亂如狗窩一般,卻不見趙守正的影子。


    他又發了瘋似的家裏家外到處尋找,連水井裏頭都沒放過,卻依然沒找到人。


    若非那一斤糖也不值多少錢,他都要懷疑趙守正是不是攜糖潛逃了?


    就在趙昊考慮要不要報官時,高武扛著梯子,拎著家夥式過來了。


    高武先將梯子架在屋簷下,才開口問道:


    “公子在尋趙老爺嗎?”


    “不錯,你見到他人了嗎?”


    “一大早就見他沿著大街往南去了。”高武爬上了屋頂,將殘破的瓦片揭下。


    “哦。”趙昊猛然想起,昨天趙守正提過,說今天要去國子監恢複學籍,好有資格去應鄉試。


    八成那包糖,也是被他拿走了。


    趙昊這才稍稍定神,給高武打下手,幫著一起修理屋頂。


    兩人忙活到傍晚,趙昊餓得前心貼後心,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一天多沒吃飯了。


    他跟高武說一聲,便換了件幹淨點的衣裳,上街去買晚飯。


    走到大街上,他發現那橋頭上的早點攤子,居然傍晚也會營業。


    想到這家的包子雖然味道一般,但勝在給的足,趙昊便走過去。


    晚上出攤的隻有那母女倆,守著用被子蓋住的幾大籠包子。既沒有那兩口大鍋,也沒有擺食桌。


    包著布頭巾的母親,正在給客人裝包子。


    那叫巧巧的少女有些無聊的立在一旁,看見趙昊過來,不由眼前一亮。


    “喂,怎麽空手過來了。”


    趙昊一愣,才想起自己還欠人家個湯盆呢。


    “不好意思,摔碎了。”趙昊歉意的笑笑,伸手去袖中摸荷包道:“多少錢,我賠你就是。”


    “算了算了。”巧巧大方的擺擺手道:“那麽舊了,不值幾文錢。”


    趙昊的動作卻僵住了。他這才又想起,自己昨天已經花光了身上最後一枚銅錢。


    他不著痕跡的抽出手,朝少女拱拱手道:“多謝,告辭。”


    說完轉身就走。


    ‘竟然連飯都吃不起了。’趙昊心裏難免升起一絲‘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淒涼之感。


    往前走出十幾步,忽聽身後傳來少女的喊聲。


    “等一下!”


    趙昊迴頭,奇怪的看著少女。隻見她氣喘籲籲的追上來,不由分說便將個紙包塞到他懷裏。


    “收攤了,賣不完也浪費,幫忙吃了吧。”


    少女說完,也不看趙昊,轉頭就往橋頭跑去。


    夕陽下,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長。


    ps.我趙昊,暫時窮得吃不上飯了,緊急求推薦票買飯吃。等我發財了,給你們一人發一斤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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