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大司馬、大將軍、博陸宣成侯宿衛孝武皇帝三十有餘年,輔孝昭皇帝十有餘年,遭大難,躬秉誼,率三公、九卿、大夫定萬世冊,以安社稷,天下蒸庶鹹以康寧。宿衛忠正,勤勞國家,功德茂盛,勳如蕭相國。”


    這是當初劉詢給霍光的蓋棺定論,即便後來霍氏謀反,除了一個幼孫霍武外全部族誅,依然沒有影響這評價——頂多就是將霍皇後葬在霍光墓旁給她加了個惡諡春秋筆法一番。


    但明麵上,十多年來,劉詢對霍光都畢恭畢敬,每年派人去墳墓祭掃,近來又恢複了霍氏孤兒的地位,讓他繼了博陸侯之爵。今日麒麟閣上眾人皆直書姓名,唯霍光不然,隻曰“大司馬、大將軍、博陸侯,姓霍氏”以示尊敬。


    劉詢很清楚,霍光承上啟下,從天下從土崩瓦解的邊緣拉了迴來,又有策立之功,沒有他下決意,劉詢不一定能當上皇帝。


    承認他的功績和地位,就是在維係自己繼位的合理性——雖然隨著完成滅匈奴和治比文景的成就後,這點已經可有可無了。


    而霍光又曾遣傅介子出塞再通西域,謀劃了必滅匈奴的國策,給今朝完成此事打下了基礎。


    但要實打實地論功勞,劉詢心中,霍光是略不如任弘的。


    “弘有蕭何之鎮國家,撫百姓,給餉饋,不絕糧道;有張良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又有韓信之連百萬之眾,戰必勝,攻必取。”


    真是一個完人,所以才能在短短二十餘年間,做下了那麽大的事業:開西域,破西羌,救烏孫,輔新君,平霍氏,滅匈奴,興百業,定春秋,拓絲路,獻輿圖,他還給劉詢留下了無數人才,功如三傑之和,若無他,大漢的中興將大打折扣。


    而在個人感官上,霍光讓皇帝芒刺在背,任弘使劉詢如沐春風。霍光步步緊逼,任弘卻知道退讓,用一種猶如自我放逐的方式西行,避免了君臣相殺的悲劇發生,這是最讓劉詢感懷的事。


    “有臣……不,有朋友如此,朕複何求?”


    功臣次序和入選都是有其政治原因的,郭翁中、辛慶忌、韓敢當、馮奉世、張敞,是劉詢內定的未來輔臣,所以他們即便功勞有所不及,也必須入選!這是他們的政治資本。


    霍、任二人亦然,在劉詢看來,霍光隻代表了過去。


    而任弘,代表了現在和未來,看看朝中諸卿吧,數數麒麟閣上諸功臣吧,還活著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算“任弘黨羽”,連他最信任的郭翁中,都做過任弘舊部。


    形勢如此,也是劉詢無可奈何,他也欲打造自己的班底,奈何天不假年,若再給他十年時間,當不會如此。


    “任弘當為第一!”


    於情於理,於私於公,他都必須第一!


    隻是說好的按照官職排序,大將軍怎麽也比驃騎將軍大,這有點不好吧。


    弘恭在旁小心地提醒皇帝。


    劉詢卻隻輕描淡寫地一揮手:“那就拜他為大司馬大將軍!”


    皇帝活著的時候,大漢不需要另一位大將軍來掣肘。


    可一旦自己駕崩,卻必須給任弘這個名號——除了他,誰還有這資格?


    隨駕來麒麟閣的群臣都暗暗吃驚,隻是有人驚懼,有人驚喜。這意味著陛下要效孝武托孤之事,招西安侯歸國輔政?不過,皇太子也已經二十多歲了啊,又有天子言傳身教,請名師教之,其氣質性格,若非要找一位皇帝來比的話,那就是頗似孝昭。


    但劉詢接下來的決意,讓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昔時,秦孝公求賢令有言,賓客群臣有能出奇計強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故以商於六百裏封公孫鞅。”


    “而古之哲王,自周以降,至於漢興,宅中禦宇,莫不內封子弟,外建藩維。”


    等等,天子這是要做什麽?連算是“任弘一黨”的丞相張敞,禦史大夫黃霸都心生惶恐,這是要封王?


    二人連忙站出來勸阻道:“陛下,白馬之盟立有祖製,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


    “諸卿誤矣,高祖之製,為內諸侯王者方擊之。”劉詢卻大笑。


    “但外諸侯王,從閩越甌越,到如今的烏孫句町等,從未斷絕,何來違背祖製之說?”


    外……外諸侯?


    “《書》曰,方五千裏,至於荒服。身毒河中之地,已在九州之外,到了另一個大洲,立國於斯,豈非外諸侯哉?”


    劉詢讓手下舉著天下九洲輿圖,接過一把玉斧,揮向圖中的蔥嶺位置。


    那是赤縣神洲和西牛賀洲的分界,遭玉斧輕輕一劃,就被分開來。


    整個麒麟閣鴉雀無聲,群臣稽首下拜,隻聽到玉斧劃破地圖的刺啦微響。


    “將這西半邊的地圖,連同朕的製書,一起送去給道遠。”


    “告訴他。”


    “朕承祖考,惟稽古,建爾國家,受茲白社,封於西土,世為漢藩輔。”


    “其國名曰:賀國!”


    想要成為“漢高宗”,必須有大氣魄和大智慧。


    想要君臣善始善終,不出現田氏代齊的局麵,怎麽辦?


    那就給他一片和中原一樣大,甚至更大的“江山”,反正“天下”的概念已經擴大到九大洲,反正那片土地,本就是任弘自己打下來的。


    整個西牛賀洲,甚至是更往西的地方,什麽歐洲非洲,都給你,隻要你吃得下!


    這是天子對麒麟閣第一功臣,最大的獎勵和承諾。


    劉詢知道,任弘一定能讀懂自己的暗示:


    “隻要你不迴來重走霍氏老路,朕……我保證,自此之後。”


    “大漢,分東西!”


    “劉與任,共天下!”


    ……


    六合四年九月,托勒密埃及亞曆山大港。


    “《詩·下武》有雲:受天之祐,四方來賀。賀國之土,東至於蔥嶺,西至於安息,南至於赤道,北至於碎葉。西牛賀洲,十王百侯,汝實征之,以夾輔漢室!”


    因為害怕海路船難遺失,製書原文和朝廷使者仍在身毒都護府,等任弘迴去親自接,送來的隻是副本。


    這卻是效仿周代封太公望於齊之事,所謂十王,應該是烏孫小昆彌、奄蔡王、難兜王、康居兩王、月氏五部五王等,以後或許還可以算上埃及女王。


    百侯那就數不清了,任弘手下在印度做了人上人的“關西侯”們,以及形形色色的投降印度刹帝利小侯。


    “賀國,賀王……”


    “這下,我也成阿賀嘍?”


    “病已啊病已,真有你的。”


    任弘讀罷不由感慨,又是大司馬大將軍,又是封王。雖然是承認既定事實,但皇帝能下這樣的決心,確實足夠大氣,就像當初封解憂為楚國公主一樣,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看來,他當初果然沒選錯人,這確實是領導人該有的樣子,隻可惜天不假年。任弘說過的,他一旦收到這樣的詔書,就意味著一件事:天子時日無多了。


    再一看製詔發出的日期,已是五個多月前,他走得太遠了,老友的音訊最快也要半年才能送到。


    任弘不由望向東方:


    “陛下,還健在麽?”


    ……


    “確鑿無疑,任將軍從始至終都弄錯了,那海西大秦國,或稱之為羅馬者,與中原之嬴秦,毫無關係!”


    在離開亞曆山大前,城市南方靠近湖泊和尼羅河的港口裏,褚少孫悄悄找到正在認真翻越莎草紙,津津有味看書的劉更生,告訴他這個自己的大發現。


    這是褚少孫在托人詢問了第十軍團的俘虜、龐培的黨羽、圖書館裏的希臘學者,多方驗證後得出的結論。


    羅馬的曆史比他們想象中更長,早在秦始皇帝時就是地海強國,與條支,也就是塞琉古國的衝突,也是羅馬自西向東擴張導致,與任將軍著作《大秦國誌略》裏描述的完全對不上,而且觀其文字語言習俗,都沒有一點中原文化的跡象。


    劉更生聽罷後抬起頭來,卻沒有太過吃驚,他早就發現了,也就普通的大頭兵信之不疑,將軍說什麽是什麽,但凡是聰明人,早就看出了貓膩,恐怕連天子都不例外,隻是看破不說破。


    於是劉更生道:“這世上,本就多有附會的傳說,諸如太史公記載說,夏侯氏北奔為匈奴之先,古史言之鑿鑿,但其實根據不大。”


    “將軍乃是凡人,而非全知全能,他也會出錯。”


    這是變相承認了。


    “那該如何辦?”褚少孫躊躇起來,要知道,任將軍西征,乃是建立在“大秦國”這個謊言基礎上的,一旦此事被戳穿,很多事情就不一樣了。


    劉更生卻笑了,時至今日,西征已畢,事實既成,這個謊言,也沒那麽重要了。


    他將正在閱讀的莎草紙遞給褚少孫。


    “這是我從一位希臘大賢書中看到的一句話,他亦是帝師,今日便送給你。”


    “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


    劉更生鼓勵褚少孫:“既然褚先生看出了端倪,那便寫出來,公布出去,有些事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將軍不是常說,真理越辯越明嘛。”


    褚少孫頷首,又看了看周圍,埃及女王征用了幾乎全埃及的船隻為漢軍運送書籍、工匠和那些被綁架上船的希臘學者,士卒們已經搬運完食物和戰利品,隨時可以出發。


    但就在這時,陳湯卻過來喚劉更生,說將軍讓他們陪同,去一個地方。


    “去何處?”


    陳湯指著遠處,城市另一頭的巨大奇觀。


    “大燈塔。”


    陳湯笑道:“今日是九月重陽,將軍要帶吾等登高望遠!”


    ……


    “遠看已覺甚高,到了近處,更是仰之彌高啊。”


    法羅斯島上的大燈塔已經被漢軍搜了一遍,每層都安排了人看守,以防刺客。


    劉更生早在剛到亞曆山大港時就嚐試遠遠測過其高度,大概百步,一百三四十米,毫無疑問是世界第一高的建築——大漢最高建築是建章宮朝鳳闕,但也不到大燈塔的一半。


    “知道為何能修這般高而不倒塌麽?”


    任弘也在仰望,百米高樓在後世隨處可見,但在這公元前的世界,卻絕對是奇觀。


    他告訴劉更生:“因為托勒密王在修此建築時,不但有匠人,還有數學家幫忙!”


    數學史上的不朽先賢歐幾裏得正生活在那個時代的亞曆山大港,寫出了《幾何原本》,這本書有多厲害?兩千年後,明末的徐光啟與傳教士利瑪竇一起翻譯了其中的幾卷,依然能有醍醐灌頂式的感悟,哪怕到了20世界,幾何原本依然能被當做幾何教材來用。


    兩千年不落伍的巨著,現在其原稿和好幾份手抄副本,就乖乖躺在漢軍征用的船艙裏,仔細防潮保存,還分幾條船放。這也是任弘欽定必須第一批翻譯出來的書——在幾何圖形上,希臘佬確實是登峰造極,妥妥的他山之石。


    此外,歐幾裏得的《光學》《圓形的分割》《已知數》等名氣稍遜的作品也都有,等送迴大漢後,耿壽昌肯定會無比癡迷吧?


    工匠的技藝加上幾何大師幫忙,才能規劃出眼前這舉世無雙的奇跡:第一層是方形結構,坐落在法羅斯島的台基上,第二層則是標準的八角形結構,第三層是圓形結構,用8根石柱圍繞在圓頂燈樓上。材料是木頭、花崗石和銅,真不知耗費了幾世幾年。


    不過要是碰上地震,該倒還是要倒。


    進了大燈塔後,是從底端通到塔頂的傾斜螺旋式階梯,繞了一層又一層。兩個年輕人還好,任弘這老家夥,爬了幾層就要停下歇息喝口水,果然是上年紀了啊。


    抬起頭,這燈塔內螺旋上升的通路,真像極了埃及、中國乃至於人類的曆史,曲折悠長,似是繞了好多圈子,但終究是在一點點往上。


    爬了不知多久,任弘隻感覺腿肚子都在顫抖,隻暗暗道:“真想念電梯。”


    好歹已經到了頂層,劉更生也滿頭大汗,唯獨陳湯健步如飛,還能攙著他嶽父走兩步。


    在幽深的螺旋樓梯上待久了,一出來就吹到了清新的海風,疲倦頓消。


    任弘這才發現,這燈塔頂端別有洞天,頂層四角各有一尊《波塞冬之子吹海螺》的青銅鑄像,朝向四個不同的方向,用以表示風向和方位。


    而再看中央火炬位置,橄欖油和木材在晚上會徹夜燃燒,為遠方的船舶指明方向,而高處的尖端上,還屹立著太陽神赫利俄斯站立姿態的雕像。


    等任弘慢慢挪到燈塔邊緣,整個世界,一覽無遺。


    亞曆山大那剛被戰火燒過的港灣碼頭正有無數小人在修繕,城市的花園、街道、劇場、宮殿以及繆斯神廟、亞曆山大陵、塞拉皮斯神廟等本來十分高大的地標建築現在卻變得極小。


    再往遠處看,整個亞曆山大外圍的賽馬場,綠意盎然的尼羅河三角洲和波光粼粼的大綠海盡收眼底,還能看到極遠處海平麵上的白帆,在羅馬艦隊離開後,通航的商船又開始往返此地。


    劉更生和韓敢當一樣,怕高。這和膽大膽小無關,而是本能,劉更生腳已經軟了,隻蹲在地上,一陣風吹來就哆哆嗦嗦。


    倒是陳湯扶著劍昂首站立在任弘身邊,隨他一起看向遠方。


    但任弘望了很久很久,卻發現。


    這兒雖高,望得雖遠,但還是看不到見家啊。


    他看不到懸泉置烤饢的炊煙。


    也看不到尚冠裏裏巷井然的居舍。


    更看不到未央宮外,自己和前輩、兄弟袍澤們無數次出入的巍峨漢闕。


    獨在異鄉為異客,獨在異鄉為異客,任弘忽然感覺很難受。


    一個念頭無可遏製地在他心裏滋生。


    任弘摸向了懷中,這是趙充國臨別時送他,然後便帶了十年的那枚小小赤仄錢。


    “要不要迴去?”


    ……


    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餌,飲菊花酒,這是漢武時代遺留的習俗,雲令人長壽。


    本已病入膏肓的大漢天子,今日卻忽然有了精神,非要登高遠望不可。


    他不去帝國最高建築朝鳳闕,也不去蒼龍闕、玄武闕,卻偏來了十年前新修起來的未央宮西太白闕(白虎闕)。


    所有人都明白,天子時日無多,可劉詢明明已經通過麒麟閣論功,以及拜大司馬大將軍、封王這三招,將任弘推到了最高點,他任何不臣之舉都會遭到世人指責,身為外諸侯,也可以永為外藩,不必迴大漢來爭權奪利了。


    但劉詢卻沒有因此安下心來,這幾個月他試圖為太子繼位鋪好路,又希望能活到明年,因為預定下一個年號是“太平”。


    可劉詢越來越覺得,自己就算活到明歲,也不好意思用這年號了。


    “蓋聞上古之治,君臣同心,舉措曲直,各得其所。是以上下和洽,海內康平,其德弗可及已。”


    “朕既不明,數申詔公卿、大夫務行寬大,順民所疾苦,將欲配三王之隆,明先帝之德也。”


    “今吏或以不禁奸邪為寬大,縱釋有罪為不苛,或以酷惡為賢,皆失其中。奉詔宣化如此,豈不謬哉!”


    “方今天下少事,徭役省減,兵革不動,而民多貧,盜賊不止,其咎安在?”


    “上計簿,具文而已,務為欺謾,以避其課。三公不以為意,朕將何任?”


    這是劉詢義憤填膺失望至極的詔書,治世下的種種陰暗麵和亂象讓他十分不安。即便有雕版印刷之助,地方上小杜律的推行依然不易,因為天災人禍導致的流民暴動時有發生,為了利益,賣人為奴的情況屢禁不止。


    地方豪強得治,貪官汙吏得查,他曾寄予厚望的佽飛軍也開始墮落,這些昔日的惡少年果然不能信任麽?


    這天下,距離太平世尚遠。


    劉詢不由擔心,自己走後,大漢能走在正軌上,能有朝一日實現“太平”麽?年輕的太子,能扛起這責任來麽?


    最煩躁的時候,皇帝甚至會想念輔佐自己使漢家中興的那個人來,或許隻有他能理解自己的夢想,也隻有他的才幹與眼界,才能在自己走後,掌好天下的舵,帶領大漢駛向正確的道路。


    “皇後,朕是否應該更大氣些,對道遠再信任些?”


    夕陽快落了,劉詢隻感覺到有些冷,握緊了從掖庭開始,陪伴自己一生的愛妻許平君的手。


    “平君,朕是否應該,召他迴來托孤輔政?”


    ……


    “道遠,猶豫不決的時候,就用它來做決定吧。”


    這是趙充國將赤仄錢送給任弘時的笑言,但在大燈塔之上,任弘卻沒拋。


    而是恍然有所通悟,大笑著抽劍,將這枚掛在脖子上的赤仄錢一斬為二!


    然後就將兩半殘錢給了劉更生和陳湯二人。


    “這是昔日營平景侯送我的,今日轉贈給汝等了。”


    陳湯與劉更生莫名其妙,卻不知任弘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當初接過的,又何止是趙充國的赤仄錢和勉勵啊。


    任弘曾在大將軍霍光病榻前,被他囑咐說要挑好大漢的擔子——雖然那天大將軍與任弘說了很多虛言,但這一句,起碼有點真吧。


    任弘在燕然山駝城戰場上,撿起了傅介子的佩劍,追擊到郅居水,以其斬了匈奴大單於首級。然後便將劍佩戴至今,磨洗了十年都不舍得換。


    他還接過了蘇武的節,盡管當時他們一個在北海,一個在南海。


    責任、勇敢、節氣,是這些東西,助他成就了今日的事業。


    而現在,輪到任弘卸下一些東西,將它們交給年輕一代人,不用再事事親力親為了。


    劉更生將繼承他的學識和求知,與耿壽昌等人一起,通過將東西方知識大匯總,構建出科學的基礎。


    陳湯則將繼承他的開拓,或許任弘有生之年,能看到他和任白征服整個印度次大陸。


    “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


    偉人這句話說得真對啊,任弘或許還有二十年壽命,他能夠繼續護著已被一分為二的大漢繼續前行,不論東西!


    而他這“賀國”的國徽,任弘也知道該用什麽了。


    “書與劍!”


    至於旗幟,當然是太白為首的五星出東方旗,這還用說?


    迴到碼頭後,任弘看著陳湯、劉更生,訥訥有心事的褚少孫,還有在港口等待的漢軍士卒。昔日的淘玉工們掙脫了祖祖輩輩生活的土地和農民的身份,帶著對未來的憧憬和夢想,毅然西行,又跟著任弘,闖出了一方天地,打下了好大一片江山。


    他們結束征戰後,此刻正在歡聲笑語,高唱漢歌,盡管他們不知道,自己跟任將軍來埃及做的事,將深深改變中國和世界的曆史。


    “過去我曾對傅公說過,我要在有生之年,將漢闕修到極遠的地方,不止於玉門西域,而要超過蔥嶺,甚至直達海西!”


    “現在算是做到了。”任弘失笑,因為豔後已經答應,為了紀念漢軍對埃及的幫助,要在亞曆山大港法羅斯碼頭,修兩麵“漢闕”以作紀念。配上身後的法羅斯大燈塔,以及希臘、埃及風格混搭的建築,一定是不倫不類吧。


    當年吹的牛,任弘已實現,並有了更多的領悟。


    “可我現在明白了。”


    任弘看著麵前的五千將士,仿佛也看到了在西域的城郭之邦,在東瀛小島銀山,在安北都護的無邊草原上,默默戍守或披荊斬棘,想要學著前輩張騫、傅介子、任弘的樣子,闖出一片天地的漢家兒郎。


    一代接一代,他們會將這無所畏懼的開拓精神,一直傳遞下去。


    “我,就是漢闕!”


    “汝等,亦是漢闕!”


    當萬裏長風盡是漢歌響徹的時候。


    漢闕,便無處不在了!何懼日月所照江河所至,不為漢土?


    “走罷。”


    任弘踏上了船,扶著風帆的麻繩。


    “啟航!“


    “迴家!”


    ……


    結束遠征的漢家兒郎離開了亞曆山大港,沿著尼羅河南下,他們將穿過沙漠,登上艦隊,沿著紅海出埃及。在明年春夏之交的季風推動下,將世界另一半的知識帶迴去,與東方的文化合璧。


    這將掀起一場百年翻譯運動,與重新被發掘的諸子百家之學一起,開啟一場嶄新的文藝複興。


    而在遙遠的東方,輕風吹過,拂起宮樓上的赤黃漢幟。


    太白闕上人已不在,隻餘宮簷的瑞獸在風中屹立不動。


    他們的故事終會結束,他們的時代終將落幕。但那早已衝出九州之限,遍布天下的無數座“漢闕”。


    凜凜如在!


    ……


    ps:正文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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