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安完全沒當迴事,誠實道:“陛下還不清楚我有幾斤幾兩嗎?我就是能看到器械上不對勁的地方,能在圖紙上找出來,別的一問三不知。”“這次卜算先生麵色比先前好了許多,現在有哪裏不適嗎?”“一點問題都沒有,大紡車最複雜,看完了稍微有點暈,歇一會就好了……”謝懷安笑道,“這還要多虧了天師,真不錯。”先生先前不曾提過要看器械,這是和天師有關?鴻曜不動聲色地想了一圈謝懷安的話,沒有追問。“阿桑說的話有些意思,先生怎麽看棉花?”謝懷安笑容收斂,示意鴻曜將他放下來,嚴肅地說道:“棉花能夠取代絲麻,陛下應該推廣。我在種植上也許也可以幫些忙,找到良種和適合的土地……”鴻曜耐心聽著,拿出軟墊放在冷硬的椅子上,轉頭拿出蜜餞點心。謝懷安邊說著,變成一條快樂鹹魚。他咬了一塊點心,笑眯眯地望向鴻曜,滿心都是能做些好事的喜悅。鴻曜觀察了半晌謝懷安的神色:“朕懂了,先生再歇一會。”謝懷安眨眨眼:“?”你懂什麽了?鴻曜沒有多說。小歇後,鴻曜帶著謝懷安從機房繞到偏殿,進了織造局的賬房。第53章 地上的白鳥賬房裏,裴君寶正在跟一捆一捆的爛賬鬥爭。見帝王親臨,他趕緊放下筆,躬身匯報。裴君寶尚未加冠,但講起賬目來條理清晰、枯燥無比。謝懷安旁聽了一會就昏昏欲睡,腦袋輕點。裴修儀也奉命跟來了,得到帝王的示意暗笑一聲。“仙師,請與我在屏風後稍坐。”裴修儀輕聲道。裴修儀引著謝懷安在屏風後坐好,給他投喂零嘴,跟他輕聲細語地說話,誇圖紙看得好。裴修儀已經年過三十,在謝懷安的印象中是成熟的大人。謝懷安起初有些拘謹,待裴修儀從袖子中掏出小機關後立刻喜笑顏開,笑得越來越自然。等裴修儀再端來一碗熱好的甜湯,謝懷安已經對他眉眼彎彎,滿臉寫著自己人。裴修儀:“…”真可愛,真好騙。唉。外間,裴君寶說完了賬。鴻曜叫麵無表情的少年抱著兩捆賬目換個地方幹活,換了裴文正過來。裴修儀繼續跟謝懷安說悄悄話:“剛才那是我外甥,現在是我親弟。以前在各個分壇幹活,一直想引薦給仙師看看。”換句話說,他們都沒見過從小嘰嘰喳喳的謝懷安。謝懷安沒聽懂裴修儀的話裏有話,敬佩地聽著外麵的匯報。在工部接管之前,裴文正暫管織造局,此時裴文正在說織造局與玄機閣匠人的融合情況、預計的年度目標及產量。這套思維方式像極了謝懷安上輩子見過經理人。一個工作狂上司的身邊,全是同樣的工作狂。謝懷安感覺自己是一條誤入的鹹魚,瑟瑟發抖。“玄機閣人才輩出,大景有福了。”謝懷安道。裴修儀非常合時宜地又給謝懷安投喂了一盤點心:“多虧有仙師在,以後常來找我們玩啊。”“如果不打擾諸位的話……”謝懷安想起自己每天都是吃和玩的時間表,看了一眼裴修儀濃重的黑眼圈,頗有些心虛地拿起一塊點心。說起來,裴閣主的黑眼圈還挺好看的。像濃豔大美人的煙熏妝。若是再塗個嘴唇,整個昭歌的時尚風潮都要變了。“仙師又走神了,來嚐嚐文正調茶的手藝。”裴修儀眼波含笑,在賬房裏走出了酒宴風範,給謝懷安撤下甜湯,殷勤地又換了杯熱茶。屏風後,鴻曜幹咳了一聲。謝懷安不知怎麽,本想直接誇裴閣主生得好看,立刻不敢開口。裴文正奏完事,進來了蕭惟深和周隱。這兩個也算謝懷安的熟人。謝懷安支起耳朵,關切地聽著。謝懷安一直記得蕭惟深,他是那天卜算打破僵局第一個走上前的人,也是更早前他第一個占卜出來的清流士子。裴修儀看到謝懷安的神情,輕聲講解道:“蕭大人現在是工部尚書,玄機閣日後的一部分機關農具都會並到工部……”謝懷安聽得頻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