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謝懷安手臂一伸,在床上睡成一個大字,很快卷著被子翻了個麵,滾到床的另一邊,身體蜷縮。他的臉本來泛著健康的紅潤,漸漸的紅暈褪去變為病態的蒼白,整個人蝦米狀彎在錦被裏。他沉浸在不舒服的淺夢中,夢裏躍動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有大螞蚱,蹦的魚,麵色堪比鍋底的鴻曜,溫泉池,在胃裏攪動的竹簽子……好疼,為什麽胃裏要攪竹簽子,好疼。謝懷安額角滲出冷汗,緊閉著雙眼摸向肚子。“先生,醒醒。”有人叫著,拍打他的臉。謝懷安艱難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鴻曜蹲在床邊,盤起來的頭發還在滴水。屋內昏暗,隻有一盞銅燈。“幾點了,要走了嗎……”謝懷安問。“不走,這些天都住在這裏……”鴻曜搓熱了手,撥開謝懷安的手臂按到他冰涼的肚子上,“你在發顫,除了胃腹還有哪不適嗎?”“都疼……”謝懷安揪著被子蓋到自己腦門上,渾身縮成球。他眼前發花,然而遮住礙眼的燈光後眩暈並沒有停止。不僅是腦門,順著脊椎骨一路往下,他的後背開始冒出大量的汗,打濕了薄薄的寢衣。胃腹往上靠心髒的地方傳來難忍的刺痛,好像真有竹簽子在戳,戳得他惡心欲嘔,卻動彈不得。“先生出來,我幫你按著,你透透氣。”鴻曜連朕的自稱都不說了,掀開被子一角,要摸謝懷安額頭的溫度。謝懷安睡得還迷糊著,神誌不清醒,隻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舒坦,心頭泛起濃濃的委屈。他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鴻曜,裹著被子又是一翻,翻騰錯了方向,從床沿直接翻到床下,砸到鴻曜堅硬的胸膛上。鴻曜見勢不對,直接靠牆坐到地上接住了他。謝懷安這一下撞得鼻尖疼,頭也疼,胃也疼,甚至心髒都開始隱隱刺痛。他想不通身下墊著的是什麽,散開的被子怎麽又被裹了迴來,一隻手捂著胃,一隻手抓緊身前能抓的地方,嗚咽似的吐出一句:“要那個……熱的……”“先生要什麽?”“那個熱的……”謝懷安蜷得更厲害了。忽然一股熟悉的熱意從他手腕上傳來,順著經絡繞到胃腹。這一繞,謝懷安該疼的地方還是在疼,眼前依舊發黑,但渾身都麻癢了起來,像是有小刷子在力道適中地撓。酸酸麻麻後就是讓人迴味的舒服,謝懷安痛苦的喘氣聲緩和了許多,破碎的唿吸聲也變得規律。他的手指不再攥得發青,放軟了身子趴著,塞滿漿糊的腦子響起一句話:真氣治百病。真氣……等等,我要了什麽?我趴在哪兒呢?謝懷安雙眸瞪大,一動不動。他的臉貼在漆黑柔軟的布料上,料子下是胸肌。也不知道鴻曜是不是在暗中發力,這觸感太過明顯,謝懷安心裏立即泛起酸水,連疼都忘了。胃痛來得快去得也快。沒多久,那股折磨人的疼痛緩和多了。“多、多謝陛下……”謝懷安一點一點從鴻曜身上爬起來。“這就可以了?”鴻曜沒有鬆手。他的指尖穩穩壓在謝懷安的脈搏上,肌膚相貼的地方還殘留著溫熱。“夠了夠了……”謝懷安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就地埋了。“別動……”鴻曜挪換姿勢,輕鬆地把謝懷安從地上撈起來,安安穩穩地塞迴床上。他擦幹謝懷安臉上的汗,說了句要出去叫人,轉身就走。“陛下,不用!”謝懷安脫口叫住。鴻曜頓住腳步,迴頭。“我已經……徹底沒事了。”謝懷安試探地摸了摸肚子。確實還行,除了心口隱約還有點不對勁,他現在惡心的感覺也消退了,又是一條好漢。模糊的記憶裏,謝懷安害怕看醫生。他記得每次看完病都會接到一堆指示,從此要過上好一陣子清湯寡水的日子。在宮裏就算了,出來自然是能避開就避開。鴻曜哪裏會聽他的話,站在門口大聲擊掌。蘊有內功的掌聲引來了暗衛。“把淩神醫找出來,跟他說有急症,直接綁了過來。”“喏……”謝懷安的臉皺成一團,掀起被子鑽了進去。他的腦子到底是清醒了,記得這是他和鴻曜兩個人要睡的床,沒有再睡出一個大字。鴻曜看到謝懷安的動作,用十九歲的臉歎出了一聲四十九歲的氣,坐到床沿,拎起被子弄出一個透氣的小口。“諱疾忌醫……”鴻曜嚴厲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