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碎片激起了一部分世界本源的靈力。經過百年,大景發展出了不完善的武學真氣和機關術,卻無力與天師強橫的活死人大軍對抗。景朝逐漸陷入黑暗,豪奢之家攀附天師吃得肚滿腸肥,貧民信仰天聖教,希求死後的福報甚至永生。係統為了糾正偏差降臨此世。隻要日蝕發生時,謝懷安、天師和昭歌城內的母片近距離站在一起,係統就能粉碎天師的力量。聽上去很簡單,就好像他邁出一步就能當個英雄似的。謝懷安一邊想,指尖一邊在綢緞被麵上瞎劃。係統隻是說明了功能,沒有強製執行。他可以選擇做或者不做。如果保持現狀,他有把握說服鴻曜自己隻是個意外轉世的遊魂,在深宮裏當個工具人得過且過。如果上前一步……係統說天外飛石降下後,大景的天就變成了血紅色。也許天師消失後,天會變迴他印象中的湛藍。他不會治國理政,當不了什麽賢臣,發揮完係統的效用就跟鴻曜申請假死出宮好了。帶個會做飯愛說話的活潑侍從,養隻貪睡貓大黃狗和賴皮鳥,過上有人搭夥的小日子。謝懷安嘴角愈發飛起,心在暢想中飛到了天上去。“閣下?”鴻曜打破沉默。謝懷安心道擇日不如撞日,闔上雙眼做高深莫測狀。“陛下之前說……天師上達天意法力無邊,果真如此嗎?”謝懷安唇角噙著笑意,聲音在殿內空靈又清晰:“我要是他,就不會明天出行。雲在聚集,連綿的細雨將擾亂南下的路,今夜就會有雷雨。”鴻曜驟然抬頭,一抹黑雲般衣袍滾滾地飄來,雙手攥住謝懷安的肩膀,力度大到讓謝懷安感到痛意。“閣下能測算天象?”謝懷安眉頭微皺,不適地動了動。鴻曜很快鬆手,像是擔心謝懷安閉著眼睛也能被嚇到,收斂了猙獰的神情。“不僅是雲。我得跟陛下坦白……我確實還會一些東西。我是一抹遊魂,卻冥冥中能察覺到天意。”“天機可測,日月星辰有運行的軌跡。我能看到陰晴寒暑,也看到日蝕將要來臨。”“我無意欺騙陛下,證明的話很簡單,今夜陛下看看天色就知道了。”“對了,我姓謝,名懷安。前塵盡忘,這是我唯一確定的事情。”“懷安……”鴻曜在唇齒間咀嚼了一遍謝懷安的名字。這是個輕飄柔和的名字,念起來幾乎不用費力,含著一片雲朵似的。鴻曜停頓了許久,才用耳語般的聲音繼續道:“今夜蜻蜓低飛濕氣重,無雷也會有雨。謝君測算今夜算不上什麽證明。”謝懷安輕笑一聲:“那就今夜、明夜、後夜,每到此時陛下盡管來問,我告知陛下昭歌晴雨。要是算錯一次,任由陛下處置。”“信,朕信……”鴻曜的碧眸泛著瘋狂的笑意,“謝君要是有通天之能,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寶貝,朕會鎖……會把你供起來。”你說了鎖吧!謝懷安差點繃不住表情。“謝君可知看到天象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我選擇了陛下……”謝懷安睜開眼,保持著氣勢開口,“我對陛下交出信任,願陛下不負於此。”第8章 “好、好、好。”鴻曜連聲說道,眼中瘋狂之色更甚,嘴角抽搐似乎想要彎出笑容,指腹摸向謝懷安的臉。謝懷安見形勢不對,果斷放棄了繼續談日蝕的打算,掩住嘴重重咳嗽了一聲,往床榻上沒骨頭似的一倒。“今夜就到這裏?陛下早點休息,我也去睡個好覺。”謝懷安閉目含笑時頗有道骨仙風的氣韻,而今眼珠亂轉躺得毫無正形,讓人想把他拎起來順直了,驗證方才那模樣不是大夢一場。鴻曜恍如從夢中驚醒,恢複成眼神陰鬱似笑非笑的模樣。他倚在床欄杆上,欣賞了半晌榻上人懶散的姿態,從唇縫裏擠出聲音:“坐直……”謝懷安硬著頭皮拖延了一會,爬起來正坐跪好。他的石榴紅寢衣帶子係得很鬆,幾番折騰下衣襟滑落,露出精致的鎖骨與若隱若現的胸膛。鴻曜道:“自己弄好……”謝懷安:“?”謝懷安一低頭,啊了一聲趕緊找起衣帶。他不熟悉繩結的位置,係了半天沒係好,額頭滲出細微的汗水。這紅得嬌豔又薄又透的寢衣是原主的審美風格,他喜歡淡一點的,怕改變太多惹來麻煩就沒讓空青換衣服。現在跪坐在黑漆漆的龍床上,當著小皇帝的麵係衣裳叫什麽事,以鴻曜的腦子怕不是要誤會他在誘惑君主。“鬆手……”鴻曜一巴掌拍上謝懷安的手背。鴻曜神色陰鷙,拽過謝懷安的衣帶三下五除二地綁好,沒露一條縫隙。謝懷安不敢動彈,心裏泛起一絲莫名的不爽。他見過銅鏡裏謝侍君的模樣沒有頂著別人麵皮的陌生感,除了謝侍君常年抱病眉眼間籠著柔弱的氣質之外,他還挺適應的。好像自己應該差不多也長成這樣。不敢說憑一張臉就能走遍天下,自戀點說至少夠得上一個美字。鴻曜這態度好像他是一根柴火棍、蘆葦草或者大麻袋,也不是說要什麽好待遇,至少應該再溫柔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