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飯出來,小娥和張文彬把他們送到車旁。蔡小菲開上自己的車先走,江風帶著張天師迴市裏。路上交待他,市委書記要見你,你要有個心理準備,不該說的話不要亂說,免得惹書記不高興。


    張天師隻是說,知道了。


    到市裏找了家快捷賓館把張天師安頓好,已經是下午四點了。江風給崔定的秘書楊凡打了個電話,問崔書記外出迴來沒。楊凡說,昨天晚上已經到家了。江局長你有事?


    江風說,取締殘疾運營車的事想向他匯報一下。


    楊凡說,我先給你聯係下?


    江風說,不用了,我自己和他聯係吧,謝謝你楊秘。


    楊凡說,自己弟兄,客氣啥。


    江風撥通了崔定的電話。崔定的語氣挺親熱,說,江風啊?有事嗎?


    江風說,崔書記,槐河的張天師我已經帶到市裏來了,您什麽時候有空見他?


    崔定說,咳,我隻是開句玩笑,江風你怎麽當真了?


    江風慌起來,以為自己辦了件糗事,正不知道該說什麽,崔定又說,這樣吧,既然來了就見見,晚上你把他領到我家好了。


    江風如釋重負,答應著,崔定又說,注意不要亂說。


    江風道,請崔書記放心,這個我明白的。


    崔定說,好,不錯。


    晚上,江風帶著張天師到了崔定位於桃李苑的家。崔定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看張天師其貌不揚,腳穿木屐,彎腰駝背,地道一農村小老頭,就有些看不上眼,眉頭皺了一下,但還是站起身來,寒暄著向他伸出手來要和他握手,張天師卻垂著手毫無反應。


    江風趕緊道,崔書記,張師傅他鄉下人,不習慣握手。


    崔定縮迴手笑了下說,沒關係,張師傅你坐。


    張天師卻不坐沙發,看靠門口有個換鞋用的小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說我坐這個小馬紮吧,沙發太軟坐不實在。


    崔定的夫人楊靜雖然氣色不好,倒是挺熱情,讓保姆又是端茶又是遞水果的,張天師一概擺手,不喝水也不吃水果。


    江風看楊靜少氣無力麵色憔悴,右手不時捂著胸口,就問,楊老師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楊靜在靠著他的沙發上慢慢坐下來說,心口疼,已經大半年了。


    江風說,怎麽不去大醫院檢查下?


    楊靜歎口氣說,北京上海都跑了,啥都檢查了,找不出病因。


    江風說,張師傅本事了得,最擅長看這種無來由的病,等會讓他幫你看看。


    楊靜喘著氣說,那就有勞張師傅了。


    崔定坐迴到沙發上,接過保姆遞上的一杯熱牛奶,很斯文地喝了幾口。他家的小保姆長得那叫一個水靈,皮膚白嫩胸特別大,臉上總是帶著羞澀的紅暈,長睫毛又黑又密,雖然總垂著,但有一種溫婉的美。


    最動人的是她腰間的那個小圍裙,總讓人想起日本的女星。江風想,這樣漂亮的女孩如果進入娛樂圈,撲下身子接受個把潛規則,肯定會成名的,說不定就成張冰冰王冰冰了,可惜做了伺候人的保姆,為人端茶倒水。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市領導家裏都用上保姆了,並且這些保姆都是各縣區選送的,一頂一的美人胚子。這也是孝敬領導的一種手段,可以有效拉近和領導的關係。同時保姆還可以充當聯絡員的角色,上情下達,一舉兩得。崔定家的保姆就是青隆縣經過海選晉級pk等程序後選送的,青隆出美女,這是大家公認的。


    崔定喝罷牛奶,接過小保姆遞上的濕巾認真地擦了擦嘴,小保姆又捧上一杯清水,崔定漱了口,把水吐迴到杯子裏,保姆把杯子捧在高聳的胸間去了廚房。


    江風裝作看牆上的一副字,餘光悄悄觀察了下楊靜,發現他麵帶不悅地瞪了保姆一眼,把臉轉向了一邊。這一眼雖然短暫,江風還是從中看出了點名堂,那是女人之間極度的嫉妒,其中還有著無可奈何。


    等保姆又過來給江風添上水,楊靜沉著臉說,小宛你迴房間歇著吧。


    保姆鶯聲燕語地答應一聲,進了挨著餐廳的那個房間,關上了門,腳步輕盈得如同一隻貓。


    崔定拿一把小梳子慢慢梳理著為數不多的頭發,居高臨下地問張天師說,張師傅家是哪裏的?


    張天師答,核桃溝的,我們那溝裏都是核桃樹。


    崔定唔了一聲,點了點頭,又問,種的有地沒有?


    張天師聲音硬嗆嗆的說,地都荒了,化肥農藥太貴,種不起,種地賠錢。


    江風怕他信口開河惹崔定不高興,趕緊咳嗽了一聲,示意他打住。


    崔定又說,那張師傅就靠占卜算卦謀生嘍。


    張天師有些不高興,認為崔定低看了他,臉沉了下來說,替人消災為人行善,從不拿人一分錢。


    崔定說,好,好啊。像張師傅這樣的善人,也實在是難得----不知道張師傅屬於哪個道派?


    張天師說,什麽道派都不屬於,天馬行空。說完就緊抿了嘴,做出不願說話的樣子。


    楊靜接過話來說,老崔你把你慣用的口氣先放一下,張師傅是江風帶來的,就是自己人,不用防備什麽,該問啥問啥。


    崔定嗬嗬一笑,說,沒把張師傅當外人。不知道張師傅會不會看麵相,能不能看出我有幾子幾女?


    這明顯是要人好看的。因為有幾子幾女這樣的事情是硬杠杠,通融不得。江風後悔來的時候沒把崔定家的基本情況向張天師簡單介紹下,這下恐怕是要出醜了。張天師有的是大本事,哪會去弄這些麻衣神相小玩意?


    果然,張天師一開口就說差板了。他抬起眼皮撩了一眼崔定說,你有一子一女。崔定嗤笑了下,沒說什麽,把手中拿的一張報紙扔到了茶幾上。


    江風急的漲頭漲腦的,全市人民都知道市委書記隻有一個寶貝兒子,哪還有什麽一女?想給張天師丟個眼色,可他就是不往這邊看。


    楊靜也笑了,說,張師傅今天跑這麽遠路累了吧,喝點水喝點水,不用緊張。


    張天師耷拉著眼皮說,我不緊張。


    江風看氣氛有些尷尬,隻得說,張師傅你弄錯了,崔書記就有一個公子。


    哪料張天師卻來勁了,扳著指頭說,幾子幾女是命中注定的事,麵相上也帶著,哪會搞錯?搞錯了我的張字倒著寫。


    崔定說,哈哈,我倒想要個女兒的,張師傅能不能幫我求個?


    張天師說,不用我求,夏種春收,種子已經發芽了。


    崔定明顯有些不悅起來,抬眼看了看牆上的鍾表,有些下逐客令的意思。江風聽張天師把種種子的事都說出來了,怪他這話拿不上台麵,有些後悔把他帶到這裏。


    楊靜半開玩笑地說,張師傅啊,我這腰都幹了兩年了,哪還會再發什麽芽?難道你老有什麽傳世良方?


    張天師卻極其認真地說,花開兩頭,不在你身上。


    楊靜臉色明顯變了,但還勉強用玩笑的口吻問,那請問張師傅,這朵花開在哪裏?


    小保姆開門走出來,可能是想去洗手間,聽到楊靜這句話,哧溜一聲又折迴去,把門關上了。


    崔定說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張師傅能不能幫我愛人看看,她這心口疼的病根在哪裏?


    張天師不假思索地說,我已經看過了,這是邪病,有冤魂作祟。


    江風趕緊又咳嗽了一聲,狠狠地看了張天師一眼,怪他信口雌黃。


    楊靜聽到冤魂二字,身子一哆嗦,張口無言。


    崔定梳理著頭發又笑了,吭吭地笑著,也不說話。他已經完全把張天師當做一個招搖撞騙的二流子了。


    楊靜小聲地說,張師傅,冤魂在哪裏?在這房子裏嗎?


    張天師說,你這屋子裏有祥煙,肯定是敬著菩薩的,冤鬼不敢進來----你家有地下室木有?


    楊靜說,有。


    張天師說,這就對了,冤魂必定在地下室。


    楊靜臉色發綠地說,這也奇怪了,我隻要一去地下室,這心口就疼的格外厲害,幾天不去的話,倒是好受些,我還以為地下室太陰涼了呢。


    張天師站起來問楊靜,哪間是你家地下室?我下去看看。


    楊靜說,東邊安著白色防盜門那間就是,張師傅我陪你去吧。說著站起來準備換鞋,張天師卻攔住了她,說,你們誰都不要去,免得驚動了那東西。


    江風聽得身上的汗毛直想豎起來,再看崔定,也緊張起來,怔怔地看著張天師。


    楊靜打開門,張天師拖拉拖拉地出去了,帶著一身的老煙葉味。


    張天師一出門,江風就感覺到一陣局促。因為他已經看出了崔定的不悅。果然,崔定說,哼,我還以為真是個神仙呢。下半句沒說,但肯定不好聽。


    江風渾身不自在地說,崔書記,不瞞您說,張天師的本事我親眼見過的,真的很神奇,他能說出一個人的前世今生呢。


    崔定說,這個嘛,更可以胡謅了。你的前世是什麽,誰知道?誰能作證?不是說啥是啥嘛!


    楊靜手捂著胸口輕輕哎呦了一聲說,老崔你別這樣說,不要以貌取人,我感覺張師傅不是一般凡人。


    崔定說,等會聽聽他說什麽吧,哈,就當是沒事尋尋開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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