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預感到了什麽,他握著白玲因為瘦弱而變得更加修長的手,喉頭哽咽了。


    白玲還在笑著,氣若遊絲地說,江風,不要為我難過,我現在很開心的……知道嗎,能去赴約是我的心願,我一直在和病魔作鬥爭,希望能在十月一日之前站起來,不過我……失敗了。


    眼淚已經湧出了江風的眼眶,他感覺麵前的白玲漸漸變得模糊起來。白玲抬了抬手,可能想幫他擦眼淚,但沒有力氣抬起來,隻是淒楚地笑了一下,說,不過我都願望也算是實現了,我們不是又見麵了嗎?雖然不是在那條瀑布前。


    江風說不出話來,隻是說白玲,原諒我,這一年來我都沒關心你……我混蛋。


    白玲的眼淚也下來了,順著她削瘦的臉頰滴落下來。這時候病房門被推開,進來幾位身著白大褂的醫生。走在前麵的一個女醫生看到江風握著病人的手,生氣地說,幹什麽呢,快出去,你能讓她多活幾天嗎!


    江風尷尬地站起來,手卻被白玲抓住了。白玲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睜著淚花花的眼睛叫了聲江風!胸脯開始急劇起伏起來。


    江風看著她,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生死離別。他有很多話想說,但都堵在了喉嚨裏。女醫生上來,說病人的情緒不能有波動,把江風推出病房去了。


    江風在走廊裏徘徊著,雖然醫生們都出來了,但他已經沒有了再進去的勇氣。下樓來到醫院的涼亭下,他呆呆地坐在那裏,坐了大半天。


    是啊,生命對於我們,很脆弱,許多故事,我們可以料到開始,但絕不能猜到它有怎樣的結局。白玲這個女人,他接觸的並不多,甚至還不了解她。兩人就像相逢在茫茫大海上的兩條小船,隻是在一個月圓的夜晚,交匯在了一起,迸發出了一段自然而然的激情,沒有一絲的矯揉造作。


    江風很後悔,這一年的時間裏,為什麽不能問候她一聲呢?自己欠下的情債,來世還能償還上嗎?


    直到太陽西斜,江風才踏上了迴雲湖的路。他的心裏很空,有的隻是感慨和愧疚。在雲湖下高速的時候,他給白玲發了個信息: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鳳凰山。


    不過白玲已經看不到了。江風走後不久,她就被推進了急救室,再也沒有睜開那雙美麗的眼睛。她死於敗血症。


    報社的同學賀方打來電話說,老同學,知道嗎,你的照片上網了,和一個白衣美女,有機會介紹我認識一下啊。


    楊柳假期沒迴來,江風正在家裏睡大頭覺。接到賀方沒頭沒腦的電話,聽得一頭霧水,說賀方你說什麽呢,看走眼了吧?


    賀方說,不相信你自己看啊,我告訴你網址。


    江風忽然想到了在觀音山上那個對著孟佳蔭和自己的長鏡頭,一骨碌爬了起來,說你等著我拿筆記一下。


    打開電腦,輸入賀方提供的網址,原來是一個私人博客。看到博主的頭像,江風差點跳起來。披肩長發,絡腮夥子,黑框眼鏡,正是那晚在楓林晚見到的神秘男人!


    這家夥的網名古裏古怪,叫做小田溪,很顯然是個小日本名字。賀方所說的照片就在首頁,是最近更新的一篇博文,名字叫做“遊觀音山”,裏麵有幾張觀音山的風景照,其中一張是江風正在上香,白裙白帽的孟佳蔭站在他身後,麵帶微笑地看著。


    照片拍的非常清晰,孟佳蔭的笑很美,看來這家夥的相機和拍攝技術都不錯。江風急忙往下翻,想看看有沒有什麽文字注解,但整篇博文除了在網上摘抄的一些觀音山介紹外,沒有多餘的文字。


    江風暗暗舒了口氣,難道這家夥隻是一個好色之徒?一個喜歡偷窺的變態狂?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虛驚一場了。不過直覺告訴他,沒那麽簡單。


    仔細看了他的博客,發現公告欄裏有這樣一句話:赴日本打工、留學諮詢,限年輕女性,有意者加qq私聊,非誠勿擾。


    江風看到這句話,又起了疑心。他早就聽說一些跨國犯罪集團把國內的女子通過各種途徑騙到日本,然後強迫其做援女或者拍成人片,最後不但拿不到錢還落下一身病,下場都很悲慘。這個小田溪從事的是不是就是這種勾當呢?很有可能。


    江風記得以前看過一個小日本拍的片,那個女的是一個大陸的女子,好像叫做惠美梨,據說是日本成人影視界的第一位大陸女人。她一邊做不可描述之事,一邊操著普通話打電話,打電話的內容正是誘騙另外一個大陸女子去日本“發展”。江風記得很清楚的一句話是:你為什麽要懷疑我呢?


    江風當然很懷疑,懷疑這個叫做小田溪的行蹤怪異的假鬼子。打開他的相冊一看,更是吃了一驚。裏麵有他和多個女孩的合影,這些女孩一個個都是年輕美貌,身材豐滿,衣著暴露。有幾張更是不堪入目,小田溪把這些女孩抱在懷裏,甚至一雙爪子直接按在女孩的胸上。那些女孩好像很樂意的樣子,還在看著鏡頭燦爛地笑。


    江風反反複複地看,養眼之餘,不免有點妒忌。心想這個小田溪到底是他媽什麽貨色,能和這麽多的美女合影,而且看上去關係如此密切,想親就親,想摸就摸?不管怎麽說,肯定不是隻什麽好鳥。


    這時賀方又打來電話問他看到照片沒有,江風輕描淡寫地說,看到了,沒什麽的,是有人隨手拍的,後麵那位美女不認識,可能也是等著上香的。


    又問賀方,你是怎麽發現這張照片的?


    賀方說,博主小田溪是個日籍華人,喜歡拍一些兩國的風景照,做我們這行的往往能用上,所以從去年我就開始關注這個博客了。


    日籍華人?江風隱隱感覺到哪裏不對勁。他決定探探這個人的虛實。按照博客裏提供的qq號,他注冊了一個叫做“阿嬌”的號碼,向小田溪發出了添加好友的請求,驗證信息裏寫著“想去日本發展”幾個字。為了以防萬一,還在網上下載了張感性的美少女照片。


    泡了包方便麵吃著,打開電視,翻到雲湖地方台,想看一眼米咪,卻發現原本應該由她主持的新聞播報換成了一個長臉女人。心想可能是她臨時有事吧。


    既然看不到米咪,再看地方台已經毫無意義了,隨手翻到一個外省頻道,正在播放一條新聞:人大主雇兇殺害情婦。情婦車上被安放遙控炸彈,被炸得支離破碎,慘不忍睹。


    氣憤之餘,不知道為什麽又想起了米咪,心裏開始不安起來。米咪作為平原的情婦,肯定掌握著他的不少秘密,平原會輕易讓她離開自己嗎?以平原敢於縱容周運達雇兇殺害無辜學生的做派來看,米咪如果一意孤行的話,肯定會有危險的。想到此,給米咪發了個信息:在忙什麽呢?


    米咪並沒有立即迴信息。過了一會,打過來了電話。聲音很疲憊,還有點沙啞,說,我在醫院呢。


    江風心裏一驚,問她怎麽迴事?生病了?


    米咪說,我沒事,同事小陶在醫院搶救,剛剛醒過來。


    小陶是市電視台的攝影師,小夥子很激靈的,話不多,那次去觀音台拍攝觀音顯靈,米咪就帶著他,江風對他印象不錯。聽說他在醫院搶救,關心起來,問米咪說小陶身體那麽棒,怎麽會突然病的這麽厲害?


    米咪說,他不是生病,是被人打了。


    說著,口氣忽然變得無助起來,說江風,昨晚我差點被人綁架了,要不是小陶,說不定你以後就見不著我了……


    江風的心忽地一下提了起來,急切地說到底是怎麽迴事?誰要綁架你?


    米咪歎口氣說,一句話難說清楚。


    江風說,你們在哪家醫院,我現在過去。


    米咪說,你別來了。我最近總覺得去哪裏都有人跟著,神經都快衰弱了。你還是別惹禍上身了吧,我可不想連累你。


    江風骨子裏那種好鬥的本性一下子被激發出來,握著拳頭說我才不怕那些人呢,都是些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你們是在二院嗎?


    米咪說,你要真想見我,晚上吧,我訂好地方給你發信息。


    江風說,那我等著。


    掛了電話,在沙發上呆呆地坐著,心裏還是不能平靜。感覺自己身邊為什麽總有那麽多險惡的事情發生呢?天真爛漫的小學生,會遭遇離奇的車禍,群死群傷;開個麵館的譚嫂也會被人擄走,被迫躲了起來;隱姓埋名,與世無爭的孟佳蔭,偏偏就有人去打擾她的清夢,後果會是什麽難以預料;脫離了平原的米咪,陷入危險的境地,甚至有性命之憂……


    朗朗乾坤,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妖魔鬼怪,橫行霸道,為所欲為?江風覺得很壓抑,有些透不過氣來。他覺得自己就像勇敢而盲目的堂吉訶德,空有一腔勇氣,卻找不到可以戰鬥的目標,而隻能和風車展開大戰。


    晚上7點,接到了米咪的信息:上島咖啡10號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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