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欲言又止,說算了,還是不說吧,免得破壞了你的好心情。


    米咪不答應,說,不說才破壞心情呢,必須說。


    江風說好吧,記得你說過我們是知己,那我就暢所欲言了。米咪,你有沒有想過,離開平市長?


    米咪哦了一聲,沒下文了。江風從鏡子裏看到她低著頭,顯然是在沉思。忽然覺得自己的話太唐突了些,後悔起來,說米咪,這隻是我的想法,可能不太實際,你就權當我沒說好了。


    米咪還是不說話。好半天才說,我會考慮的。


    下車的時候,米咪忽然說,江風,你說,如果有一天我身敗名裂了,還會有人要我嗎?


    江風雖然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也無數次地給過自己答案,但此刻卻覺得所有的答案都不合適了。會與不會,說出來都很容易,但米咪需要的,並不是隨意的迴答,自己的一句話很可能會影響到她一生中最重大的抉擇。所以江風思考著。


    米咪等不到他的迴答,自嘲的笑了笑,下車了。在關上車門之前,江風叫住了她,說,米咪,什麽時候都會有人要你,因為你是個好女人!


    米咪動了動嘴巴,沒說出話來,眼圈卻有點發紅。她看著江風,用力點了點頭,然後朝他揮了下手,轉身走了。江風一直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裏,才開車迴家。


    到家先打開電腦,把錄音筆上的東西拷貝到了電腦上。做這些的時候,手有點抖,莫名的激動。戴上耳機,他聽到了這樣的對話:


    ……肖國華這小子不老實,一直盯著五小的事情不放,得想辦法收拾他一下。蘇榮的聲音。


    這個不勞蘇書記操心,我早有考慮。肖國華死硬死硬,要治就把他往死裏治,這人留著早晚也是禍患。我已經製定了兩套對付他的方案。


    熊懷印的聲音。


    蘇榮:說來聽聽。


    熊懷印:第一套方案是直接弄死他。下周他要去省裏開會,派人在高速上等著他,製造個車禍送他上西天,大不了賠點錢完事。第二套方案是看他在省城住哪個房間,想辦法弄幾包毒品放在他房間裏,然後再舉報他販毒,他就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沉默了一會。


    蘇榮:平市長,你的意思呢?


    平原:我看第一套方案更合適一點,車禍嗎,好解釋一些,即使有人懷疑也不好說什麽。這個方案萬一失敗,第二套方案馬上跟上,做好兩手準備。


    蘇榮:這個事情我就不管了,平市長和熊局長你們商量著來。


    錢忠臣:蘇書記,還有個情況。鄭爽和肖國華走的很近,我估計她也在暗中盯著五小的事,要不要警告她一下?


    蘇榮:(沉思了一會)鄭爽是明書記提名過的,不能搞出太大動靜。這個任務交給丁青岩吧,讓他想想辦法。


    錢忠臣:我負責把您的意思傳達給丁書記。


    蘇榮:熊局長,司機的事情調查的怎樣了,有點眉目了嗎?


    熊懷印:報告蘇書記,今天下午才有了重大突破。根據調查,羅漢在雲湖打工期間,交了個女朋友,名字叫做小惠,也是個打工的,但具體在哪裏打工不清楚,我正組織人調查。要是能找出這個小惠,羅漢也就不遠了。


    蘇榮:唔,這事得抓緊,省裏好像也有人盯著。給你一個月時間吧,還是那句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平原:就是抓到活的也要讓他永遠閉嘴。


    蘇榮:還有,周運達那裏,要讓他保持低調。我聽說現在宣傳樓盤的大幅廣告把校園的大門都快堵上了,這怎麽行?老百姓正反感著呢,司機又沒找到,這不是沒事找事嗎?讓他抓緊把廣告撤了,等五小搬遷完畢再宣傳不遲……


    有手機鈴聲。


    蘇榮:高書記!是我是我,您有何指示?……是,是,請高書記放心,我保證不會出什麽大事……哦,這個我知道,高書記您一直都對我很照顧的……齒輪廠?……沒問題沒問題,讓周總直接來找我好了……


    掛了電話。


    蘇榮:這個高萬山,非把咱們逼死不可。五小的事情還沒下來,又看上齒輪廠的地皮了。唉,當個官真他媽作難……


    江風聽得心驚肉跳,出了一後背的汗。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遲疑了。他把錄音文件拷貝到u盤上,撥通了鄭爽的電話。鄭爽對他的突然來電有些吃驚,說江風,有事嗎?


    江風的心怦怦跳著,說鄭局長,有事,有大事,急事,我得馬上去見您,有東西給您!


    鄭爽說,好吧,我剛到家,你過來吧。


    鄭爽聽了江風送來的錄音,大驚失色,馬上給肖國華打了電話,說肖局長,在忙什麽呢?


    肖國華說,準備去省城開兩天會,明天就走。


    鄭爽說你先別忙著去,快來我家一趟。


    肖國華聽她的語氣急促,知道有什麽重要事情,說,我馬上到。


    江風坐在鄭爽對麵,鄭爽皺著眉頭聽錄音的時候,他就暗暗觀察著她。時光倏忽,四年前的那個夜晚,也是在這裏,他第一次體會到了非凡的“禦器”,完全占有了她那充滿野性的身體。時至今日,他的眼前還時時浮現出她那一絲不著的身體,右胸上精致的鐵環熠熠閃光;神秘的黑土地裏,蒸騰著吃人的沼澤……


    耳邊似乎還迴響著她的淺吟低唱,千轉百迴,餘音繞梁。也就是從那天起,他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的仕途因為鄭爽的特殊關照而變得一帆風順,同時,在感情和肉體上,他也越來越放縱自己了。


    鄭爽雖然要比他理性很多,但對於一個長期饑渴的女人來說,欲望有時候也會戰勝理智,占了上風。所以他們一次次的墮落著,每次都像是一次靈魂的蛻變。猶如吸大麻上了癮,欲罷不能。不過,他們都受到了懲罰,衝動的懲罰。


    隨著西風壓倒東西,鄭爽被無情地打壓,不得不忍受著屈辱;江風僥幸些,不過也幾次差點喪命,頭上至今還留著一塊不長頭發的疤。


    在精神上,他們也都經受了煉獄般的洗禮。不管是命運本該如此,還是因為江風的不成熟,反正生活已經給他們結結實實地上了一課,不管他們願不願意接受。


    江風看到,鄭爽的臉上,身上並沒有什麽變化。她鼻梁依然高挺,嘴巴還是那麽感性,一雙讓人看不到底的大眼睛裏,更多了一份深邃,一種成熟的穩重。這讓她看起來更像是個官場中的人物了。而她的身材……


    江風瞄了一眼她胸前,鄭爽剛好彎了下腰,正看到一雙唿之欲出的半球,還是那麽渾圓,還是那麽高挺,深深的溝隱藏著無限的吸引力。


    江風曾經不止一次把臉埋在那條溝裏,一輩子都不想放開。他們的最後一次,鄭爽把右胸上的鐵環扯下來送給了江風。江風還記得當時那慘烈的一幕,鄭爽那朵黑牡丹的花蕾上流出的鮮血,深深印在了江風的腦海裏。江風很想看看,她的傷痕恢複的怎麽樣了呢?很想問問她,還疼嗎?如果可能,他會把那顆受傷的花蕾含在嘴裏,給以她安慰。


    但江風也同時覺得,自己和鄭爽之間,如兩隻曾經同林而又分飛的鳥,隨著歲月的流失,仿佛已經有了什隔閡,一道難以逾越的屏障。這個曾經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女人,現在更像尊女神,有點神聖不可侵犯了。自己的心境是發生了變化,那麽鄭爽呢,她又是怎麽想的?這些年,她是怎樣和寂寞、孤獨抗衡的?


    一股奇特的幽香鑽入江風的鼻孔,讓他很容易聯想到了那個讓他銷魂蝕骨的香源。他忍不住朝那裏看了一眼,一股熱流刹那間傳遍全身,在體內騰騰地燃燒起來。


    歲月流失,他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有這樣的想法了,或者是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然而這時候他深切地意識到,自己其實一直在夢想著能重新擁有她的那一天。這個想法很罪惡,甚至是很無恥,但他難以控製。江風想起了一句話:世上並沒有絕對高尚的人。


    江風胡思亂想,想入非非,臉在不知不覺中發起燒來,唿吸也開始不均勻了,和那晚他第一次坐在這裏一樣。鄭爽的注意力始終集中在錄音上,並沒注意到曾經是自己的小情人又開始失態,開始心猿意馬了。她認真地聽著,關鍵的部分又迴放了兩遍,才抬起頭問,江風,你這錄音是怎麽得來的?


    江風一怔,迴過神來。他強迫自己收起那些想法,剛想實話實說,又怕鄭爽認為自己利用了米咪顯得卑鄙,改口說,通過特殊手段得來的。


    鄭爽也不深究他的這個說法是不是具有可信度,雙眼緊緊盯著他,繼續問他,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個錄音的事情?


    江風覺得鄭爽的目光很犀利,能看穿他的內心似的,多少有點緊張起來,迴答說,除了我,沒有別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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