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圈子下來,酒都喝得差不多了。薑愛民退到沙發上坐這喝茶,崔定和鄭爽、安廣廈也離席跟了過去。這邊白玲還在和唐鋼、江風拚酒。


    鄭爽好像在向薑愛民匯報著什麽,江風暈乎乎的,聽得“科技人才基金”幾個字,又聽得安廣廈說,薑主任,我決定在追加兩千萬,共拿出五千萬,把這個基金辦大點。


    薑愛民點頭,說這個作為民間基金,肯定會在雲湖引起一定的反響。前期工作你們先保持低調,到時候省報那裏,我負責上。


    崔定說,《省委內參》那裏,我也做好了工作,絕對沒什麽問題。


    江風雖然身在酒桌上,耳朵卻直棱著,把他們的談話的大概意思聽出來了。蘇榮為了遏製鄭爽,不同意設立科技人才基金;鄭爽偏不服軟,要自己創辦,以民間基金的形式,由省宏業集團出資籌建。


    江風心裏一驚,他們這不是要和蘇榮對著幹嗎?如果這個基金出其不意的成立,並且先在省報上見報,對蘇榮造成的衝擊可想而知。再加上雲湖的“科技興市”工作落實流於形式,沒有任何實質進展,這要是發到《省委內參》上,蘇榮說不定還要被戴上不執行省委決定的帽子呢。


    江風想到這裏,喝進肚裏的酒都變成冷汗出來了,知道薑愛民、崔定、鄭爽和蘇榮之間,新一輪的較量又開始了。雖然戰爭還沒正式開始,他似乎已經聞到了硝煙味。


    宏業集團的副總白玲果然是胸大能裝酒,江風和唐鋼兩個男人都喝不過她,被她灌得五迷三道的,而她自己卻啥事沒有,依舊是談笑風生,泰然自若。


    晚宴結束後,鄭爽和宋敬山護送著薑愛民和崔定迴了市區,而江風和唐鋼走路都轉圈圈,當然是不能再開車迴去了,隻好在鳳凰山莊開了房間,住了下來。白玲主動要求留下來照顧他們。


    唐鋼喝的最多,到了房間,鞋都不脫,往床上一躺,鼾聲大起。江風幫他脫了鞋子,蓋好被子,這才洗了澡,上了床。


    躺在床上,被唐鋼的鼾聲吵的難以入睡,用腳蹬他兩下,鼾聲停止了,不到一分鍾就又響了起來,還時斷時續,摧枯拉朽的,聽得人心裏無比抓撓。眼皮很澀又睡不著,幹脆爬起來,走到院子裏散心。


    鳳凰山莊本來就是清淨之地,到了夜晚,更像一位熟睡了的少婦,恬然又靜謐。十月的天氣,夜晚已經微涼了,一輪皎潔的明月懸在山峰上,把清冽的月光灑得漫山遍野都是。山風吹過,院內那一片毛竹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情人在竊竊私語。


    江風漫步走到竹林旁,站著看鳳凰山那黑魆魆的主峰,在夜晚猶如一位沉默的巨人,和他對視著。有不知名的夜鳥在東邊山峰叫了一聲,第二聲時已經到了西邊山峰了。


    忽然想起曹操的那首“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又想到自己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功不成名不就,在婚姻家庭上又失敗的一塌糊塗,不免有點感傷,不自覺歎了一口氣。


    正想轉身迴房間,聽得竹林邊小道上腳步響,有女人的聲音道,是誰在那裏多愁善感,唉聲歎氣呢?


    急迴頭,原來是嫋嫋婷婷的白玲。白玲顯然剛洗過澡,穿著乳白色的睡衣,披著頭發,老遠就能聞到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


    江風叫了聲白總,怎麽還沒休息?白玲笑道,你們不睡,我怎麽敢睡?我的任務就是照顧你們這兩個醉鬼,你跑丟了我責任就大了。


    說著走上來,竟然一把就挽起了江風的胳膊,說,我聽到你在歎氣,是不是麵對這如水月色,觸景傷情了?


    江風沒想到白玲這麽大方,她這親昵的動作做的自然而然,毫不生硬,好像兩人早就是戀人似的。看她白皙的臉在月光下像月光一樣皎潔,一雙毛茸茸的眼睛熠熠生輝,不禁有點意亂情迷起來,說白總,你真……


    話未說完,白玲伸出食指堵在了他嘴上,說不許叫我白總,聽著別扭,你叫我白玲就可以了,我呢,叫你江風。江風被她這一挽一堵,弄得亂了分寸,十分魂魄蕩走了七分,趕忙點頭說道,好好,就叫你白玲。白玲嗬嗬一笑,說這樣多好。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說,我們不要在這裏傻站,去走走吧,不要辜負了這夜。


    江風品味著她這句“不要辜負了這夜”,越品越有味道。心想應該再加上一句,“不要辜負了這人”才對。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有點齷齪,總往那個事情上想。不過看看身邊落落大方的白玲,就又釋然了。一個女人尚且這麽放的開,你一個大男人那麽小氣幹嘛?


    兩人出了山莊大門,順著山路往山上走。那山路直通向山頂,順路向上望,看到的是山峰襯托下的滿眼星空,星河浩瀚,感覺像是走向一個神話世界。


    白玲完全沒有了白天的矜持,非常開心的樣子,緊緊挽著江風的胳膊,把身子都靠在了他身上,說江風你聽,好像有畫眉在叫呢,是不是在向咱們打招唿?


    江風說可能是在羨慕我們吧。


    白玲就說可能在說,看這兩個傻蛋,放著舒服的床不睡,發神經似的往山上跑!


    江風仰望星空,感受著白玲傳遞過來的體溫,覺得很不真實,懷疑自己是在夢遊,說白……玲,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白玲嘿了一聲,說我明白你的心思。你這句話其實是在說,白玲你不會這麽放蕩吧?


    江風暗暗吃驚,心想這個女人果然是聰明,嘴上卻說,我當然沒有那個意思,隻是感覺這一切太美好。


    白玲幹脆抓過他的手來,放在了自己腰上,說我就是這樣的性格,可能你不習慣吧。其實人生苦短,何必把自己搞的那麽累?比如今晚,我明明想和你在一起,幹嘛要把自己偽裝成修女?我的人生信條就是,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江風接口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白玲說對呀,及時行樂,對自己好點,有什麽錯?


    江風攬著她腰的手有點僵硬,說,其實我也很欣賞你這種灑脫的,隻是總覺得有點放不開。


    白玲說,那是因為你想的太多。人啊,該忘記的時候就要學會忘記。


    兩人走出一段,就聽到嘩嘩的水聲。又走幾步,那水聲越來越清晰,漸漸地路旁山澗裏出現一條白練似的瀑布,水流衝擊岩石的聲音在夜裏顯得很是寂寥。兩人下到溪水旁,在月光下看那瀑布,水汽朦朧,那白色竟然和天空連接著,像是天上垂下來的一條飄帶,別有韻致。


    兩人都被這景色陶醉了,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真美!


    白玲是個有情調的女人,她貪婪地唿吸這瀑布帶來的清涼水汽,說,其實我們眼中的美景,就是我們自己的心情。心情好的時候,看什麽都是景;心情不好的時候,眼中根本就沒有風景。


    江風說,你這話很有哲理,是不是可以這樣引申一下:和美人在一起,看到的都是美景呢?


    白玲緊緊依偎了他,仰臉說道,你說呢?江風感覺到她柔軟而結實的一雙乳蹭在了胳膊上,再看她那雙含笑的眼睛,像兩潭望不到底的清泉,覺得自己快要陷進她溫柔的大網裏去了。


    這時候忽地一陣山風,把那瀑布吹得抖動起來,風裏裹著細密的水珠,迎麵撲來。兩人都打了一個激靈,白玲就順勢鑽到了江風懷裏,把臉拱在他溫暖的胸膛上。


    江風把她抱了,嗅著她頭發散發出來的馨香,感受到了她的豐滿。兩人都不說話,好像在聆聽彼此的心跳。良久,白玲才帶著鼻音說,江風,其實現在,我們和瀑布的組合,才是最美的風景,可惜這深夜,沒人欣賞到。


    江風驚歎於她總有這樣的雅致,說,就讓我們把這美景銘記在心裏,以後慢慢品味吧。


    白玲抬起頭來說,我們來個約定吧,明年的十月一日,還是這個地方見。


    江風說,隻要我活著,肯定……白玲伸手堵了他的嘴,說不許你說不吉利的話。我們拉鉤好了。


    於是深山裏,月光下,瀑布前,兩個成年人在玩拉鉤遊戲----誰能說這不是山中一景呢?


    兩人迴到鳳凰山莊,已經是過了零點了。唐鋼還在賣力地打鼾,鼾聲起起伏伏,錯落有致。江風躺在床上,身上還留著白玲的體香。想起這個神秘的女人,白天和晚上竟然是截然的不同,又覺得她總是那麽有情調,很有靈氣似的。這樣想著,就覺得唐鋼的鼾聲也不難聽了,竟然變成了美妙催眠曲,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8點,兩人還在撅著屁股睡覺,白玲就來拍門了,說快起床,早飯好了。


    江風把唐鋼搖醒,唐鋼還看著天花板犯迷瞪,聽到門外白玲的聲音,才想起自己怎會在這裏,趕緊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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