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紅妹看高洪竟然如此目中無人,胡作非為,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平心靜氣地說,高鄉長,你這個方案我不同意。還是那句話,不管怎麽說,道路標準不能降低。公路保質保量完成,我們就是功臣;偷工減料,我們就是罪人。難道大家都願意做罪人?


    高洪不依不饒,說尹書記,我也說過,出了問題我負責,與你這個做書記的無關。


    尹紅妹哼地笑了一下,說高鄉長你負責得起嗎?


    高洪大言不慚地說,這有什麽啊,大不了我背個處分,我不在乎的。


    尹紅妹說,你個人背處分是小事,關鍵是這樣做,會給我們整個槐河鄉抹黑,甚至給整個縣,整個市抹黑。這個責任有多大,高鄉長你想過沒有?


    高洪皮笑肉不笑地搖了搖頭,說難怪都說基層工作不好做,像你們這樣縮手縮腳,前怕狼後怕虎,什麽時候能出政績?尹書記你講的大道理我也懂,關鍵是我們沒有這200萬,如果你能把這200萬拿出來的話,還用得著我去冒這個險?


    尹紅妹即使城府再深,修養再好,這會也被胡攪蠻纏的高洪氣炸了肺,臉上已經有點掛不住了。她咬著嘴唇,飽滿的胸脯暗暗起伏著,正要張口說什麽,一句話沒說過的江風忽然開口了,說,這200萬,各位都不用操心,包在我身上,我保證一周內到位。


    江風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瞬間石化了。200萬啊,哪能是輕輕鬆鬆一句話的事情?你江風一沒機會貪汙受賄二沒中彩票三家裏又沒開銀行,憑什麽一張嘴200萬的真金白銀就來了?再說你就是有這麽多錢,會舍得拿出來鋪在自己走不了幾次的路上?這不是傻蛋二百五嗎?所以大家都認為他是癡人說夢,不是受了什麽刺激精神出了問題,就是昨晚上腦袋被門夾了。尹紅妹更是不解地看著他,還以為他這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威信而說的氣話。


    鄉長高洪最先反應過來,指著江風笑,說江書記呀江書記,你想在尹書記麵前表現一下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你也不能這樣大鳴大放大包大攬啊,你知道這是什麽嗎?這是錢啊!別說200萬,你就是能拿出兩萬,就已經很高風亮節了。好了好了,別鬧了,抓緊時間說正經事。這樣吧,你散會後立即聯係一家工程代理公司,主路按三米八寬,進村道路按三米寬再做一下工程預算,說不定不但這200萬的缺口能補上,省裏撥下來的錢還會有剩餘呢,這樣我們就可以辦更多的事情。


    江風麵無表情地說,高鄉長,關於村村通公路的標準,我的意見和尹書記一樣,那就是絕對不能縮水,必須嚴格按照主路麵4米,進村道路三米五的標準施工。這是麵子上的東西,老百姓都在睜眼看著,馬虎不得。俗話說要想富,先修路,修路是一個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宏偉大業,我們既然要做,就必須做好,不留隱患,不能讓群眾有意見。


    高洪很認真地看著江風,好像在研究他今天的表現怎麽會這麽反常。看了一會,忽然哈哈大笑了。拍著腦袋說啊呀看我這記性,我忘了江書記老家就是槐河的啊!你是怕在家鄉的父老鄉親麵前抬不起頭是吧?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江書記現在好歹也算是衣錦還鄉的人了,當然不想在家鄉留下罵名。你剛才講的那些大道理,不但我懂,在座的也都懂,也都會說。但別怪我說話難聽,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實話告訴你,4米寬的路麵我都不滿意!這連車都錯不開嘛。最少得修到5米,越寬越好。可是我的江書記呀,路是由錢鋪出來的啊,沒有錢,你拿什麽去修路?用嘴說能把路說出來嗎?


    江風固執地說,用嘴當然不能說出路來。我剛才說過了,200萬的缺口我來解決。


    尹紅妹看江風反複把這活往自己頭上攬,也替他著急,說江書記,這200萬如何籌集,不是你操心的事情,我這個書記來想辦法。


    江風看了尹紅妹一眼,說尹書記,你放心,既然這項工作你交給我來抓,我就一定會負起責任。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尹紅妹還要說什麽,江風悄悄給了她個眼神,於是她就把話咽迴去了。


    高洪看這兩個人眉來眼去的,不知道他們要搞什麽名堂,心裏老大的不舒服。心想你江風這樣逞能,不就是想在尹紅妹麵前表現一下,取得她的好感嗎?可惜啊,你這代價也太大了點。好吧,既然你不知道死活,誇下海口,一周內拿出這200萬,我就落個清閑,等著看你笑話好了!


    所以他把筆記本一合,陰陽怪氣地說,那就這樣定了,200萬元的資金由江書記負責解決!別說一周,我再給你放寬些,給你兩周的時間好了。


    然後很威嚴地環視一圈,說大家如果沒什麽其它意見,散會。


    說著,自己站了起來,把筆記本往腋下一夾,做出要走的姿勢。扭頭一看,大家都坐著沒動,隻好又意意思思地站住了,說尹書記,你還有話要說嗎?


    這就是高洪總擺不正自己位置的表現。今天的會議是書記尹紅妹組織召集的,她不說散會,誰敢站起來?即使從級別上來說,他和尹紅妹同屬一把手,但他說散會之前,起碼得征求一下尹紅妹的意見。


    常言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高洪從思想上來說,總認為自己是市裏下派的幹部,高人一等;且自己又是反貪局的,認為人人都得懼他三分似的,所以就總表現得有點飛揚跋扈。要是換個人,他這做派也可能行得通,但槐河鄉的書記偏偏是軟硬不吃的尹紅妹,他等於是遇到了一個強勁的對手。


    尹紅妹雖然年輕,但因為是從基層一步步幹上來的,經曆了太多的官場風雨,人情世故,為人處事要比高洪成熟很多倍。且胸有城府,不像高洪那麽心高氣盛,那麽喜歡張揚。所以此刻她依舊安安穩穩地坐著,麵帶微笑地說高鄉長,會還沒開完呢,你先坐下。


    高洪隻得又很沒麵子地坐了,把筆記本往桌子上一扔,兩手抄在胸前,板著個臉,誰欠他錢沒還似的。


    尹紅妹不急不緩地說,這個集資的事情,我認為還是要群策群力,不能光指望江書記一個人。江書記和高鄉長一樣,是市裏派往我們槐河的掛職幹部,在這裏鍛煉兩年,鍍鍍金就還要迴市裏的。所以說,我們槐河的工作,還得我們自己多操心,盡量不要把擔子都壓到這兩位市領導肩上。我的意見還是走集資這條路,鄉幹部帶頭,然後深挖資源,把老家是槐河的一些知名企業家,社會名流梳理出來,包幹到人,一個個去做他們的工作,動員他們為家鄉建設做貢獻。這個工作具體由何鄉長去落實。


    何清生雖然心裏沒一點把握,但還是表態說,請尹書記放心,我一定盡力而為。


    尹紅妹說,咱們也不能一味地伸手向人家要錢,如果這些企業家有意向迴家鄉投資的話,我們可以在土地,稅收等方麵做出優惠承諾,給予其大力支持。


    江風看著運籌帷幄的尹紅妹,欣賞著她指揮若定的氣質,打心眼裏佩服這個長著一張娃娃臉的漂亮女人。他覺得尹紅妹身上,有很多值得自己去學習的地方,比如遇事不亂,能控製自己情緒,對每件事情都有前瞻性的分析等等。又覺得自己剛才大包大攬確實有點衝動,如果尹紅妹真的也把這個任務完全交給他,他在短時間內去哪裏找這200萬?怕到頭來還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讓高洪看了笑話。再說自己在班子會第一次表態就砸了鍋,以後在槐河也就沒什麽威信可言了。


    尹紅妹接著說,省“村村通”督察組馬上就要到了,我想是這樣,我們不能等工程款完全到位,要邊籌集邊施工,並且一定要保質保量,把槐河的村村通公路做成樣板工程。保證質量的關鍵,在於施工隊伍----


    她轉向副鄉長侯書文,說,侯鄉長,施工隊伍方麵你們有什麽考慮嗎?


    侯書文欠了欠身子,說,縣城鄉建設公司就不錯,不但有實力,質量也有保證,好幾個鄉的村村通都是他們施工的。


    侯鄉長說的這個城鄉建設公司,江風以前接觸過。他還是項管科科長的時候,曾經配合法規科和局紀委,到青龍縣對這個公司圍標串標底違法行為進行過調查。但這個公司後台也相當硬,雖然查出其有違法行為,也不了了之,縣城的人民大道還是由這個公司來施工了。哪料這條路不到兩年就壞掉了,當時青龍縣的縣長師大奎還為此受了處分。


    尹紅妹聽到城鄉建設公司這個名字,眉頭皺了皺,說侯鄉長,據你所知,哪幾個鄉的路是這個公司修的?


    侯書文信心十足地說,老君廟,錢灣,東營等,都是他們施的工。群眾反映,路修的不錯。


    尹紅妹點點頭,說,老君廟和咱們是鄰居,一會散會後,我們一塊去做個實地調查,如果道路質量確實不錯的話,就用這個公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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