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還是躺著沒動,就聽見趙俊才的聲音變得有點驚慌,甚至還帶著哭腔:江科長救命呀……


    江風一驚,趕緊把濕衣服披在身上,跑出門到了隔壁趙俊才的房門前。剛推開門,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一看,是女校長。女校長一臉怒色,邊走邊扣著胸前的扣子,嘴裏罵著:什麽玩意!響當當一個窩囊蛋,太監都比你猛!說著話狠狠瞪了江風一眼,晃著一雙驚世駭俗的大胸氣唿唿地走了。


    進了門,就見趙俊才一絲 不掛地蜷縮在床角,臉上是幾個鮮紅的大唇印,看上去很滑稽。見江風進來,像是看到了救星,苦笑著說,這淫蕩婆娘,簡直不是個人。兄弟呀,我是真的怕了呀,我還想多活幾天呢……


    第97章 瞞天過海


    江風看趙俊才這麽狼狽,樂了,哈哈笑著說,不是女校長又要強暴你吧?


    趙俊才拿濕衣服往自己身上套,說我的娘啊,這鬼地方我是不敢再呆下去了,我現在就搬到你房間去,再這樣下去,這白虎精非得把我的命要了去!


    兩個人幹脆也不睡了,搬兩把椅子坐在房簷下看雨。就見那雨並沒有轉小的趨勢,仍是刷刷地下個不停,天破了個大窟窿似的。院子裏水汪汪一片,渾濁的雨水順著路往大門外流。女校長的小挖掘機好像是停在一個池塘裏。哢擦一聲炸雷,院子北邊的一棵大榆樹冒出一股白煙,把兩人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女校長看他們在外麵坐著,可能是感覺一個人窩在房間裏也沒啥意思,也走了出來,依著門框,翹著小指頭抽煙,把煙用勁往他們這邊吐。猛然看到自己放在壓井旁的蒸鍋正順著水流往大門外漂,呀地一聲驚叫,衝進雨裏去撈她的鍋。一直快追到大門口,才追上,拿手提了,不慌不忙往迴走。


    衣服早就濕透了。她穿著料子很薄的淺色衣服,也沒穿胸罩,這會一濕身,和沒穿衣服沒啥區別,就見她下麵是一條鮮紅的小內 褲,深深陷在縫裏,胸前赫然是兩座巍峨的玉峰和兩顆褐色的大乳頭,看上去蔚為壯觀。江風和趙俊才兩人忍不住往她身上看,眼珠子差點掉地上。那女校長走近了,知道他倆正在欣賞自己,故意把一雙巨胸朝他倆大力地左右晃了晃,很輕蔑地說:看著來勁吧?可惜呀,你倆是撐死眼,餓死球!


    於是兩人都大笑起來。


    那雨足足下了一個時辰,才漸漸小了下來,天空也漸漸放亮了些。這時幾個在橋下避雨的學生提著褲腳跑了迴來,一進院子就朝著樓上喊:淹死人了,淹死人了!


    江風和趙俊才坐著沒動。趙俊才漫不經心地問那幾個學生:淹死的是什麽人?


    學生答:是工地上的人,在橋下被水衝跑的,到現在還沒打撈上來呢!


    聽說是工地上的人,江風和趙俊才像是被誰敲了一棍,騰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趙俊才聲音都變了調,對那幾個學生吼:你們不是在開玩笑吧?


    學生說我們親眼所見。下暴雨之前我們幾個來不及跑迴來,就在橋下避雨,河裏的水猛漲,把一個工人的箱子衝跑了。那人跳到河裏去追他的箱子,眼看就追上了,卻一下子沉了下去,再也不見了。工地上的人正在打撈呢!


    趙俊才變了臉色,一迭聲地叫著壞了壞了,拉著江風就往橋下跑,路上跌了好幾跤。邊跑邊說完了完了,我不該讓他們在橋下設倉庫的,我這迴徹底完蛋了……


    江風沒意識到這問題有多嚴重,心裏想的是杜鵬和他的詩。


    根據省《建設工程監理條例》相關規定,監理工程師玩忽職守,不落實安全監理責任,造成人員傷亡事故的,對監理單位處以5萬元以上,10萬元以下的罰款,監理工程師停止執業資格一年;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其刑事責任。同時規定:建設行政主管部門工作人員在監理管理中,玩忽職守、濫用職權、營私舞弊、造成安全事故的,依法給予行政處分;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想想吧,江風和趙總監能不慌嗎?


    在河道裏設材料庫,是安全監理實施細則中嚴令禁止的,更何況是在汛期。趙俊才作為一名具有相當工作經驗的監理師,並不是不明白這些,他也曾經給施工單位----昌原市政公司的總經理劉寶貴口頭指出過這個問題。


    劉寶貴滿口答應,但遲遲未見行動。因為在橋下加工鋼筋什麽的,非常涼快,工人幹活的效率格外高。再說洛河水在市區之所以水量豐盈,是因為有幾個橡膠壩攔著,到了這個地段,水流已經變的很小了,半個河床都裸露著。再加上倉庫所處的位置較高,趙俊才才斷定不會出什麽事情,所以也沒再督促施工單位去落實整改。


    而江風沒這方麵的經驗,心想在橋下設材料庫,這做法還挺人性化的,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其中潛在的危險。看來墨菲他老人家說的真對,可能會出錯的地方,就一定會出錯。


    江風跟著趙俊才滿腳泥水地跑著,老遠就看到平時像一條瘦蛇似的洛河水這會竟然變長了一條土黃色的巨蟒,水麵上漂浮著雜七雜八的漂浮物,隨著水流急速向下遊奔去。跑到橋頭一看,橋下堆放的鋼筋什麽的有一部分已經淹沒在了水裏了,哪裏還有材料員杜鵬的影子!劉寶貴和幾名副總正在橋上低聲商量著什麽,樣子很神秘。再往下遊看,幾十個工人正在在水裏打撈著什麽,有人手裏還拿著長長的竹竿和繩子。


    劉寶貴看江風和趙俊才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和幾名副總交待了兩句,趕忙迎了上來,臉上的表情竟然很輕鬆。趙俊才焦急地問他,劉經理,人找到了嗎?


    劉經理不說話,把他倆拉到橋西邊,在一塊稍微幹淨點的地方站定了,才很迷惑地眨著眼睛說:人?找什麽人?


    趙俊才說劉經理你別裝糊塗了,我們都聽說了,材料員讓洪水衝走了!


    趙俊才哈哈大笑:誰那麽會造謠啊!我們公司的工人現在一個不少,哪有被洪水衝走一說,完全是無稽之談嘛!


    趙俊才急了,說劉經理,告訴你,紙是包不住火的,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是你一句話就能搪塞過去的?你以為大家都是瞎子、聾子?如果出了安全事故,我們隱瞞不報,上麵查下來,我們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不光是我,還包括你,包括江科長,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趙俊才這一番話說的很嚴厲,擲地有聲。確實,如果出了安全事故,及時上報的話,幾個人頂多是受個處分,寫個檢查,但要是故意隱瞞不報的話,性質就變了,確實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江風以為劉寶貴聽了趙俊才的這番話,應該會重視起來,哪知道他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態度,臉上的表情無辜地像個被人造謠遭到強暴了的少女,一本正經地說:趙總監,這我就不明白了,難道你是盼望著工地出現安全事故?真出了安全事故,對你這個總監有什麽好處?我再說一遍,這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切都很正常,我們都沒必要大驚小怪的。


    趙俊才明知道劉寶貴在耍賴,也沒什麽好的辦法,就指著下遊兩岸的工人們說:如果沒出事的話,你的那些工人在幹嘛?在打撈什麽?


    劉寶貴哈哈一笑,說他們是閑得蛋疼了,在撈魚呢。剛才還有人撈上來條鯉魚,好家夥,足足有十來斤,這麽長。


    江風看劉寶貴裝聾作啞,就很嚴肅地說:劉經理,既然是沒出事的話,那你把杜鵬叫來,我有話對他說!


    劉寶貴的身子明顯地震了一下,目光裏閃過一絲慌亂,但馬上就恢複了正常,很鎮定地說:江科長,杜鵬他家裏打來電話說有急事,已經和我請假迴老家了。


    江風說我10點前還見他在橋下呢,這會就迴老家了?


    劉寶貴說是的,他10點走的。


    江風和趙俊才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咋辦,站在那裏發愣。


    劉寶貴嗬嗬地笑著,攬著兩人的肩膀往迴推,說走吧兄弟,啥事沒有,把心放迴去吧,啊?快一點了,你倆肯定都餓著肚子呢,我請你們吃飯去。這雨一下,工地就停工了,咱弟兄們正好能歇歇了,中午就放開喝吧。


    江風和趙俊才被劉寶貴身不由己地推著走,趙俊才還不放心,說劉經理,有學生說親眼看見咱工地上的人被衝走了啊。


    劉寶貴說趙總監,學生的話你也信?現在的學生呀,鬼著呢,巴不得出點什麽事,他們好看稀奇。不管什麽事,都要講個眼見為實,就是有人來調查咱,也得有證據啊。什麽證據都沒有,再亂說話就屬於妖言惑眾了。二位兄弟可不能人雲亦雲。


    江風還是覺得劉寶貴在故意隱瞞,但自己確實也沒有什麽證據,也不好再說下去,就說:劉經理,你是聰明人,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不出事更好,如果是真出了什麽事,你也不要藏著掖著,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可千萬不能害了我和趙總監啊!


    劉寶貴說二位兄弟放心吧,我劉寶貴走過的橋比你們走過的路都多,我會不知道事情該咋辦?你們就一萬個放心好了,該幹嘛還幹嘛,啥事都沒發生。


    江風和趙俊才本來是要把事情弄弄清楚的,反過來一想,是呀,弄清楚了對自己有什麽好處?受處分?寫檢查?影響進步?那倒還不如繼續糊塗下去,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什麽都不知道呢。起碼現在,他們可以互相作證,兩人確實已經向劉寶貴落實過這個事情了。想到此,他們又開始強迫自己去相信劉寶貴的話,去相信工地上真的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了。這個想法在劉寶貴強行灌了他們幾大杯酒,又一人塞給他們一個大紅包後,變得更加堅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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