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遠縣處於江蘇與安徽的邊界,曾經隸屬於安徽,解放以後成了南京的一個郊縣,因為偏僻和落後從來就沒有引起過政府的重視,有很多南京人甚至都不知道南京居然還有這麽一個縣。王誌偉是帶著無奈與委屈到天遠縣國土局上班的。從光華門車站上車,經過兩個小時的顛簸才到天遠縣,到了天遠縣以後,王誌偉才發現天遠的偏僻和封閉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縣城就像是一個小鎮,車站稀稀落落的停了幾輛車,到南京市裏的班車每天隻有為數不多的幾班,要是錯過了,連迴去都很困難。更沒有長途車站,要想迴自己的老家還得到南京轉車,縣城連一個專賣店都沒有,更不要說什麽大賣場,連鎖店了,在大街上轉了半天王誌偉隻發現一家不容易讓人記住名字的超市。
到天遠縣國土局報到以後,王誌偉休息了兩天才上班,剛到一個新的地方工作,也沒有什麽具體分工,可能是考慮到他的專業是學法律的,以前又在機關呆過,領導便把王誌偉暫時放到了法製科,其實法製科已經有三個人了,一個科長,一個年長些的老同誌,還有一個年輕些。縣級機關遠非省級機關那麽複雜,王誌偉發現與他們很容易相處,每個人都很簡單,他甚至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深淺。不過在天遠縣呆了幾天王誌偉就心生荒涼,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以前在南京奮鬥的時候,王誌偉總覺得城市大了不好,個人奮鬥的壓力太大,那個時候他對在小縣城工作、生活的同學是羨慕和神往的,覺得他們生活得真是安逸,化個十來萬買個一百多平米的房子,找個條件相當的老婆,兩個人守著每個月幾千塊的工資,吃香的喝辣的,甚至可以把父母接過來共享天倫之樂。可是等王誌偉真正來到小縣城以後,他才發現事實並非他想象的那樣,他居然有點不太適應縣城的生活節奏,覺得這裏的人生活得過於輕鬆和慵懶,還有就是生活不方便,下班以後想要在大街上找一個工薪階層的飯店竟然也很困難。還有這裏的環境和這裏的人無法給他牽掛,他所憧憬的縣城的生活在這裏根本無法複製。可是縣城機關的人,對他這個從省城來的小科員還是充滿敬意的,王誌偉在和他們的交談中能夠感覺到,他們對省城的生活是非常憧憬的。其實小城市裏混得好的人,總想到大城市去;在大城市裏混得不行的,便想到小城市去,這是符合人群流動的特點的。
天遠縣的土地開發意識好像還沒有覺醒,連國土局這樣單位竟然也成了清水衙門,法製科更是無事可做,一天到晚,總是覺得悶得慌,王誌偉又迴到了一杯茶,一份報紙的生活,可是這樣的生活過了不久便讓王誌偉心生厭倦,再加上沒有親人在身邊,看到別人混到下班然後迴家,也算有個奔頭。可是自己呢?上班無聊,下班寂寞,就是有人吹牛聊天王誌偉覺得也是無奈之極,因為自己和他們總是談不到一塊去。隻好打電話給陶琳,又不能訴苦讓她擔心,隻好用玩笑的口吻告訴她天遠真是偏僻得可以,晚上十點鍾縣城便看不到一個人影,王誌偉十一點鍾上床竟是全縣最後一個熄燈的。要是錯過了那兩班車,王誌偉一周都迴不了家,聰明機智的陶琳還是覺察到了什麽,她到天遠縣看過一次王誌偉,當天晚上陶琳便對王誌偉說:“讓我爸想想辦法再調迴去吧!或者辭職到我爸公司裏上班。”可王誌偉總覺得那樣不怎麽光明正大,再說他們還沒結婚,他不想讓陶海成小看他,好像沒有陶海成他什麽事做不成似的,於是拒絕了陶琳的想法。沒有辦法陶琳隻好暫時辭去她的工作,隨王誌偉到了天遠縣,才過了一個月陶琳就滿腹牢騷,怨天尤人,盡管可以每天上網,可以每天和王誌偉呆在一起,但陶琳還是無法適應天遠的生活,她是哭著讓陶海成來接她迴去的。迴到南京以後陶琳給了王誌偉最後的通諜:要麽辭職迴南京,要麽就分手。王誌偉覺得這樣也不是個辦法,以前他也曾厭倦過一杯茶一份報紙的生活,滿腦子都是想著要辭職,覺得無論做什麽都比呆在機關裏等死要強,可終是沒有找到辭職不幹的理由,要知道外麵還有那麽多人擠破腦袋想進機關呢。幾年以後有了辭職的理由,他卻沒有了先前的那份激情和勇氣,雖然他才二十八歲。很想辭職不幹,但又有點下不了決心,思考了一個星期後,王誌偉覺得無論如何他都要拚搏一次,進一步的話,搭上陶琳則可以坐享千萬財富;退一萬步,就是真的失去陶琳,丟掉工作,自己也會比做王莊的一個小木匠要強得多。說實話,如果沒有考上大學的話,王誌偉應該是王莊的一個手藝很不錯的小木匠。第二天早上王誌偉毅然地作出了辭職決定,天遠縣國土局劉局長看完王誌偉的辭職報告後一臉茫然,王誌偉沒有過多的解釋,他隻身一人重新迴到了南京。
辭職是王誌偉為了陶琳的無奈的選擇。迴到南京以後王誌偉發現,他已經有點離不開陶琳了,自己的“零化錢”居然也要陶琳來給。王誌偉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可是照了照鏡子,他覺得自己又不象那種人,可他的很多東西都是別人賞賜的,他的生活也是別人賞賜的。男人在家裏的地位總是與他們掙錢的多少成比例的,王誌偉在家裏的地位現在每況愈下,他在陶琳麵前講話的聲音會不自覺的矮了三分,好在陶琳並沒有意識到這些,甚至還信誓旦旦的對王誌偉講“不行,我養你!”
雖然工作幾年了,但除了公積金和住房補貼因為怕煩沒有取出來,王誌偉手上竟然一點積蓄都沒有。這年頭沒有錢,根本沒有辦法做事。沒有錢,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別人也不會相信你。其實王誌偉天性並非是一個懶惰的人,辭職的那天晚上他還信心十足的對自己講“好歹自己也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大學本科畢業生,找一份工作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可是等到自己去找工作的時候才發現事實並非他想象的那樣。有幾家公司對他的學曆、專業還比較滿意,可對他的工作經曆卻是不敢苟同的,負責招聘的人事部經理總是露出習慣性的同情的目光,這讓王誌偉有些受不了。還有一家公司一開始對他很滿意一聽說他以前在機關呆過的,經理立刻晴轉多雲向他無奈的聳聳肩,攤攤手,甚至不給他介紹自己的機會。不是有人說中國百分之七十的精英都集中在政府機關嘛?可是為什麽人們卻不認同機關裏出來的人,機關裏的人在人們眼裏難道真是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形象嗎?王誌偉為自己感到憤憤不平。他就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垂頭喪氣無精打采。陶琳走過來安慰他,他衝著陶琳發起了脾氣。沒來由的那種,好在陶琳好像習慣了王誌偉的這種“下崗失業綜合症”。整天呆在家裏無所事事也不是辦法,王誌偉隻好天天到人才市場去招聘,去得次數多了,慢慢的有了一些經驗。現在是賣方市場,各個公司對業務員的需求量很大,屢屢碰壁的王誌偉無奈之下便編製了具有相關工作經驗的簡曆。好不容易找到一份與專業毫不相幹薪水又低得可憐的工作,十分不情願但又怕陶琳家人講他,隻好先幹著再說吧,上班以後又累又辛苦還要經常在別人的訓斥聲中唯唯諾諾,最主要的是沒有發展潛力,根本掙不到錢。王誌偉好不容易忍受了三個月,便毅然辭職。陶琳對王誌偉辭職的事並沒說什麽,她再次勸說王誌偉到他爸的公司去上班,王誌偉死活也不願意。他不能讓陶海成小看了他,他寧可就這麽寂寞的高貴的荒涼著也不能到陶海成那裏去幹一些低微而又卑賤的事情,好像連工作也是陶海成看在女兒的麵子上賞賜給他的。如果那樣的話,即便是他自己的努力,別人也會認為他是做別人的女婿換來的。他王誌偉怎麽可能會那樣,怎麽可能到陶海成那裏去討一份差事呢?閑來無事,王誌偉便一個人在家裏上網,有時候還會與煙雨桃花聊聊天,談自己的人生、理想以及現下的境遇,這種與煙雨桃花私下裏的交流讓王誌偉忘記了他目前的處境,但有時候王誌偉會莫名其妙的覺得這樣似乎有些對不起陶琳。但那種內疚也是瞬間的,就像天空漂過的幾朵白雲,很快就被風吹走了。別人上班,他休息;別人休息,他找工作。這種與常人顛倒的生活,讓王誌偉覺得百無聊賴。這期間陶海成也來過一次,他是給陶琳送東西來的,見到王誌偉喪家落魄的樣子他皺了皺眉頭然後一言不發的走開了。其實在這之前,陶海成送給他們一套房子,一方麵是體恤他女兒,怕陶琳跟著王誌偉受苦,另一方麵也是對他們之間的事實作了默認。可是現在情況又有些不同了,自己身無分文寄人籬下,不能一輩子總是看著別人的臉色行事吧!而且陶海成看他的目光總是有些怪怪的,幾年機關觀言察色的本領讓王誌偉分明的感受到陶海成那種由懷疑、不信任到鄙視、怨恨的慢慢的轉變。王誌偉找到自己的通訊錄,然後按照號碼給以前的同學朋友一個一個的打電話過去,當得知王誌偉辭掉了工作閑居在家,每個人都很驚詫,然後還沒等王誌偉開口向他們借錢,那些昔日的朋友同學便敬而遠之了,好不容易才籌集了三萬多元。經過再三決定,王誌偉決定自己創業。
四年前王誌偉就想辭職,哪怕是賣報紙、或者送牛奶,隻要讓自己生活的充實就行。他甚至憧憬過賣報紙或者送牛奶所形成網絡規模效應,可是現在通過考察,他對這些已經不屑一顧了,他在上大學的時候就想過要開飯店的,這一次終於如願以償了。他在報紙上看到了一家大學旁的正在營業中的飯店需要轉讓,他沒有立即打電話過去和對方商談,而是先了解到飯店所在的位置,然後裝成食客進行一翻考察以後,反複計算覺得有利可圖才和對方就轉讓價格進行磋商的。最後達成一致的轉讓費是十萬元整,其中三萬元是設施費,還有七萬元是轉讓人交給房主的房租費。王誌偉上班幾年的公積金和房貼隻有四萬多一點,加上從同學朋友那籌集的三萬多元,還差幾萬元,王誌偉無可奈何隻好開口向陶琳借錢,陶琳什麽話也沒有講就給王誌偉送來五萬元。轉讓人甚至連菜刀都沒有帶走,空調,冰箱、電視、餐桌椅,餐具一應俱全。本來接手以後可以立即營業的,但王誌偉並沒有立即營業,他首先對飯店進行停業裝修,將那個非常俗氣的“阿來餐廳”換成“儒林酒家”,大學旁邊的飯店,食客都是以文化人為主,多少應該沾點文化氣息的,三個包間也被布置得甚是典雅,同時招聘了一名男廚師兩名服務員。廚師的薪水是每月一千六百元,服務員的薪水是每個月六百。而王誌偉自己又是老板,又是收銀員,他的主要工作是負責收銀和買菜,有時候忙了還要充當服務員,閑下來還會幫著擇菜和配菜。本來還應該請一個人的,但王誌偉為了節約經營成本,終是沒有再請。開業那天,王誌偉把高中同學國泰集團公司的人力資源部經理吳強,以及另外幾個關係還不錯的同學、朋友,還有以前非常要好的兩個同事朱鵬飛和徐世傑,一並邀請到“儒林酒家”參加開業慶賀。席間王誌偉尊重致詞:“盛值‘儒林酒家’開業之際,感謝各位光臨,承蒙各位好友支持!然後王誌偉和陶琳率先舉杯一飲而盡,席間大家暢談甚歡,紛紛為“儒林酒家”的經營出謀劃策,並表示日後予以照顧。那天晚上,王誌偉很興奮,他喝了不少的酒,終於可以為自己打工了。他能不興奮嗎?第二天王誌偉以飽滿的熱情,昂揚的鬥誌投入到“儒林酒家”的經營管理中去。王誌偉從此開始了自己“儒林酒家”老板的生涯。
先前的生意並非像王誌偉的想象的那樣紅火,王誌偉很是著急。下午二點半到晚上五點的這段時間很是清閑,王誌偉便找到各種餐飲管理以及廣告宣傳的書籍進行研究。一方麵他準備推出專門針對大學生的盒飯和食堂競爭,以薄利多銷為主;另一方麵,為了吸引食客,王誌偉推出了一係列的優惠措施:第一每日推出一道特價菜,周一土豆絲一元一份,周二酸菜魚十元一份、周三老鴨煲二十元一份、周四……第二,凡是本校師生就餐憑學生證教師證一律打八折;第三,客人可以自帶酒水,並免收開瓶費。
優惠措施推出一周後,生意一度很紅火,最高的一天營業額達到了三千元。王誌偉想不到自己居然有如此的生意頭腦。一天下來王誌偉累的直不起腰來,可是每天晚上盤點,數著鈔票的感覺還是讓他很興奮。最近幾個月隻是忙著賺錢,不知道陶琳怎麽樣了,這其間陶琳到店裏到過兩次,他父母最近對她管得很嚴,不準她和王誌偉往來。當那天晚上王誌偉告訴陶琳餐館營業額的時候,陶琳好像並不怎麽高興,她憂憂地對王誌偉說道:“隻知道賺錢,我爸最近一直逼著我去相親。你知道嗎?對方的老爸是我爸生意場上的一個朋友,是一家大型家電連鎖企業的老總,我爸對他的兒子很看好。你怎麽還不向我爸提提我們的婚事呢?”
其實這個問題王誌偉思考了不下於十次,他很想結婚,結完婚以後陶海成對他不可能不管不問的。但是現在他兩手空空,什麽都沒有,他憑什麽向陶海成開口呢?唯一可以安身的地方市政花園城一單元305還是陶海成送給他的,不過到目前為止房產證他還沒有看過,他沒有勇氣向陶海成開口,他開不了這個口,他也不情願開這個口。王誌偉總是想等到自己能買房買車的時候再向陶海成開口的,可是現在的情形讓他沒有辦法再等了,其實在很多人看來,他也是小有成就的。於是那一天,王誌偉再次登門拜見陶海成,陶海成穿著睡衣坐在客廳看《財富》雜誌,王誌偉叫了一聲伯父好,陶海成連哼都沒哼一聲,繼續埋頭看雜誌。陶琳則在邊上衝著陶海成撒嬌著說道:“爸啊,人家叫你呢!”,陶海成這才放下手中的雜誌,看了王誌偉一眼,同時“哦”了一聲。陶海成對王誌偉的態度很冷淡,他甚至連一句話都舍不得送給王誌偉。陶琳給王誌偉泡了一杯茶,同時示意王誌偉向她爸開口,王誌偉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正準備開口,陶海成忽然起身,徑直朝臥室去,不一會兒陶海成便一身休閑服從臥室走了出來,他對著女兒陶琳說道:“爸爸跟祝伯伯約好了,馬上去打高爾夫球,你要不要陪老爸去!”陶琳眨了眨眼睛對著陶海成生氣地說道:“煩死了,我才不去呢!”陶海成轉身準備出門,可走了兩步,便停了下來,他迴過頭來,把王誌偉叫到一邊說道:“小王,以後不要來找琳琳了,她訂親了。”
“什麽?”王誌偉有點不太相信他的耳朵。
“琳琳訂親了!”陶海成平靜地說道。
“你問過琳琳嗎?你考慮過她的感受嗎?”王誌偉突然衝著陶海成吼道,這時陶琳聽到王誌偉的聲音也從臥室裏走了出來。
“這不是你考慮的問題,過兩天我會專門找你談談的!”王誌偉還想說些什麽,可是陶海成卻轉身就要出門,到了門口陶海成突然停了下來,看著擺在門口的美國進口深海魚油和兩條中華香煙,扭頭對王誌偉說道:“馬上把這些東西拿走,你那小飯店開著也不容易!”然後拉開門從容而去,樓下的司機早已恭候多時了。
到天遠縣國土局報到以後,王誌偉休息了兩天才上班,剛到一個新的地方工作,也沒有什麽具體分工,可能是考慮到他的專業是學法律的,以前又在機關呆過,領導便把王誌偉暫時放到了法製科,其實法製科已經有三個人了,一個科長,一個年長些的老同誌,還有一個年輕些。縣級機關遠非省級機關那麽複雜,王誌偉發現與他們很容易相處,每個人都很簡單,他甚至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深淺。不過在天遠縣呆了幾天王誌偉就心生荒涼,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以前在南京奮鬥的時候,王誌偉總覺得城市大了不好,個人奮鬥的壓力太大,那個時候他對在小縣城工作、生活的同學是羨慕和神往的,覺得他們生活得真是安逸,化個十來萬買個一百多平米的房子,找個條件相當的老婆,兩個人守著每個月幾千塊的工資,吃香的喝辣的,甚至可以把父母接過來共享天倫之樂。可是等王誌偉真正來到小縣城以後,他才發現事實並非他想象的那樣,他居然有點不太適應縣城的生活節奏,覺得這裏的人生活得過於輕鬆和慵懶,還有就是生活不方便,下班以後想要在大街上找一個工薪階層的飯店竟然也很困難。還有這裏的環境和這裏的人無法給他牽掛,他所憧憬的縣城的生活在這裏根本無法複製。可是縣城機關的人,對他這個從省城來的小科員還是充滿敬意的,王誌偉在和他們的交談中能夠感覺到,他們對省城的生活是非常憧憬的。其實小城市裏混得好的人,總想到大城市去;在大城市裏混得不行的,便想到小城市去,這是符合人群流動的特點的。
天遠縣的土地開發意識好像還沒有覺醒,連國土局這樣單位竟然也成了清水衙門,法製科更是無事可做,一天到晚,總是覺得悶得慌,王誌偉又迴到了一杯茶,一份報紙的生活,可是這樣的生活過了不久便讓王誌偉心生厭倦,再加上沒有親人在身邊,看到別人混到下班然後迴家,也算有個奔頭。可是自己呢?上班無聊,下班寂寞,就是有人吹牛聊天王誌偉覺得也是無奈之極,因為自己和他們總是談不到一塊去。隻好打電話給陶琳,又不能訴苦讓她擔心,隻好用玩笑的口吻告訴她天遠真是偏僻得可以,晚上十點鍾縣城便看不到一個人影,王誌偉十一點鍾上床竟是全縣最後一個熄燈的。要是錯過了那兩班車,王誌偉一周都迴不了家,聰明機智的陶琳還是覺察到了什麽,她到天遠縣看過一次王誌偉,當天晚上陶琳便對王誌偉說:“讓我爸想想辦法再調迴去吧!或者辭職到我爸公司裏上班。”可王誌偉總覺得那樣不怎麽光明正大,再說他們還沒結婚,他不想讓陶海成小看他,好像沒有陶海成他什麽事做不成似的,於是拒絕了陶琳的想法。沒有辦法陶琳隻好暫時辭去她的工作,隨王誌偉到了天遠縣,才過了一個月陶琳就滿腹牢騷,怨天尤人,盡管可以每天上網,可以每天和王誌偉呆在一起,但陶琳還是無法適應天遠的生活,她是哭著讓陶海成來接她迴去的。迴到南京以後陶琳給了王誌偉最後的通諜:要麽辭職迴南京,要麽就分手。王誌偉覺得這樣也不是個辦法,以前他也曾厭倦過一杯茶一份報紙的生活,滿腦子都是想著要辭職,覺得無論做什麽都比呆在機關裏等死要強,可終是沒有找到辭職不幹的理由,要知道外麵還有那麽多人擠破腦袋想進機關呢。幾年以後有了辭職的理由,他卻沒有了先前的那份激情和勇氣,雖然他才二十八歲。很想辭職不幹,但又有點下不了決心,思考了一個星期後,王誌偉覺得無論如何他都要拚搏一次,進一步的話,搭上陶琳則可以坐享千萬財富;退一萬步,就是真的失去陶琳,丟掉工作,自己也會比做王莊的一個小木匠要強得多。說實話,如果沒有考上大學的話,王誌偉應該是王莊的一個手藝很不錯的小木匠。第二天早上王誌偉毅然地作出了辭職決定,天遠縣國土局劉局長看完王誌偉的辭職報告後一臉茫然,王誌偉沒有過多的解釋,他隻身一人重新迴到了南京。
辭職是王誌偉為了陶琳的無奈的選擇。迴到南京以後王誌偉發現,他已經有點離不開陶琳了,自己的“零化錢”居然也要陶琳來給。王誌偉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可是照了照鏡子,他覺得自己又不象那種人,可他的很多東西都是別人賞賜的,他的生活也是別人賞賜的。男人在家裏的地位總是與他們掙錢的多少成比例的,王誌偉在家裏的地位現在每況愈下,他在陶琳麵前講話的聲音會不自覺的矮了三分,好在陶琳並沒有意識到這些,甚至還信誓旦旦的對王誌偉講“不行,我養你!”
雖然工作幾年了,但除了公積金和住房補貼因為怕煩沒有取出來,王誌偉手上竟然一點積蓄都沒有。這年頭沒有錢,根本沒有辦法做事。沒有錢,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別人也不會相信你。其實王誌偉天性並非是一個懶惰的人,辭職的那天晚上他還信心十足的對自己講“好歹自己也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大學本科畢業生,找一份工作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可是等到自己去找工作的時候才發現事實並非他想象的那樣。有幾家公司對他的學曆、專業還比較滿意,可對他的工作經曆卻是不敢苟同的,負責招聘的人事部經理總是露出習慣性的同情的目光,這讓王誌偉有些受不了。還有一家公司一開始對他很滿意一聽說他以前在機關呆過的,經理立刻晴轉多雲向他無奈的聳聳肩,攤攤手,甚至不給他介紹自己的機會。不是有人說中國百分之七十的精英都集中在政府機關嘛?可是為什麽人們卻不認同機關裏出來的人,機關裏的人在人們眼裏難道真是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形象嗎?王誌偉為自己感到憤憤不平。他就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垂頭喪氣無精打采。陶琳走過來安慰他,他衝著陶琳發起了脾氣。沒來由的那種,好在陶琳好像習慣了王誌偉的這種“下崗失業綜合症”。整天呆在家裏無所事事也不是辦法,王誌偉隻好天天到人才市場去招聘,去得次數多了,慢慢的有了一些經驗。現在是賣方市場,各個公司對業務員的需求量很大,屢屢碰壁的王誌偉無奈之下便編製了具有相關工作經驗的簡曆。好不容易找到一份與專業毫不相幹薪水又低得可憐的工作,十分不情願但又怕陶琳家人講他,隻好先幹著再說吧,上班以後又累又辛苦還要經常在別人的訓斥聲中唯唯諾諾,最主要的是沒有發展潛力,根本掙不到錢。王誌偉好不容易忍受了三個月,便毅然辭職。陶琳對王誌偉辭職的事並沒說什麽,她再次勸說王誌偉到他爸的公司去上班,王誌偉死活也不願意。他不能讓陶海成小看了他,他寧可就這麽寂寞的高貴的荒涼著也不能到陶海成那裏去幹一些低微而又卑賤的事情,好像連工作也是陶海成看在女兒的麵子上賞賜給他的。如果那樣的話,即便是他自己的努力,別人也會認為他是做別人的女婿換來的。他王誌偉怎麽可能會那樣,怎麽可能到陶海成那裏去討一份差事呢?閑來無事,王誌偉便一個人在家裏上網,有時候還會與煙雨桃花聊聊天,談自己的人生、理想以及現下的境遇,這種與煙雨桃花私下裏的交流讓王誌偉忘記了他目前的處境,但有時候王誌偉會莫名其妙的覺得這樣似乎有些對不起陶琳。但那種內疚也是瞬間的,就像天空漂過的幾朵白雲,很快就被風吹走了。別人上班,他休息;別人休息,他找工作。這種與常人顛倒的生活,讓王誌偉覺得百無聊賴。這期間陶海成也來過一次,他是給陶琳送東西來的,見到王誌偉喪家落魄的樣子他皺了皺眉頭然後一言不發的走開了。其實在這之前,陶海成送給他們一套房子,一方麵是體恤他女兒,怕陶琳跟著王誌偉受苦,另一方麵也是對他們之間的事實作了默認。可是現在情況又有些不同了,自己身無分文寄人籬下,不能一輩子總是看著別人的臉色行事吧!而且陶海成看他的目光總是有些怪怪的,幾年機關觀言察色的本領讓王誌偉分明的感受到陶海成那種由懷疑、不信任到鄙視、怨恨的慢慢的轉變。王誌偉找到自己的通訊錄,然後按照號碼給以前的同學朋友一個一個的打電話過去,當得知王誌偉辭掉了工作閑居在家,每個人都很驚詫,然後還沒等王誌偉開口向他們借錢,那些昔日的朋友同學便敬而遠之了,好不容易才籌集了三萬多元。經過再三決定,王誌偉決定自己創業。
四年前王誌偉就想辭職,哪怕是賣報紙、或者送牛奶,隻要讓自己生活的充實就行。他甚至憧憬過賣報紙或者送牛奶所形成網絡規模效應,可是現在通過考察,他對這些已經不屑一顧了,他在上大學的時候就想過要開飯店的,這一次終於如願以償了。他在報紙上看到了一家大學旁的正在營業中的飯店需要轉讓,他沒有立即打電話過去和對方商談,而是先了解到飯店所在的位置,然後裝成食客進行一翻考察以後,反複計算覺得有利可圖才和對方就轉讓價格進行磋商的。最後達成一致的轉讓費是十萬元整,其中三萬元是設施費,還有七萬元是轉讓人交給房主的房租費。王誌偉上班幾年的公積金和房貼隻有四萬多一點,加上從同學朋友那籌集的三萬多元,還差幾萬元,王誌偉無可奈何隻好開口向陶琳借錢,陶琳什麽話也沒有講就給王誌偉送來五萬元。轉讓人甚至連菜刀都沒有帶走,空調,冰箱、電視、餐桌椅,餐具一應俱全。本來接手以後可以立即營業的,但王誌偉並沒有立即營業,他首先對飯店進行停業裝修,將那個非常俗氣的“阿來餐廳”換成“儒林酒家”,大學旁邊的飯店,食客都是以文化人為主,多少應該沾點文化氣息的,三個包間也被布置得甚是典雅,同時招聘了一名男廚師兩名服務員。廚師的薪水是每月一千六百元,服務員的薪水是每個月六百。而王誌偉自己又是老板,又是收銀員,他的主要工作是負責收銀和買菜,有時候忙了還要充當服務員,閑下來還會幫著擇菜和配菜。本來還應該請一個人的,但王誌偉為了節約經營成本,終是沒有再請。開業那天,王誌偉把高中同學國泰集團公司的人力資源部經理吳強,以及另外幾個關係還不錯的同學、朋友,還有以前非常要好的兩個同事朱鵬飛和徐世傑,一並邀請到“儒林酒家”參加開業慶賀。席間王誌偉尊重致詞:“盛值‘儒林酒家’開業之際,感謝各位光臨,承蒙各位好友支持!然後王誌偉和陶琳率先舉杯一飲而盡,席間大家暢談甚歡,紛紛為“儒林酒家”的經營出謀劃策,並表示日後予以照顧。那天晚上,王誌偉很興奮,他喝了不少的酒,終於可以為自己打工了。他能不興奮嗎?第二天王誌偉以飽滿的熱情,昂揚的鬥誌投入到“儒林酒家”的經營管理中去。王誌偉從此開始了自己“儒林酒家”老板的生涯。
先前的生意並非像王誌偉的想象的那樣紅火,王誌偉很是著急。下午二點半到晚上五點的這段時間很是清閑,王誌偉便找到各種餐飲管理以及廣告宣傳的書籍進行研究。一方麵他準備推出專門針對大學生的盒飯和食堂競爭,以薄利多銷為主;另一方麵,為了吸引食客,王誌偉推出了一係列的優惠措施:第一每日推出一道特價菜,周一土豆絲一元一份,周二酸菜魚十元一份、周三老鴨煲二十元一份、周四……第二,凡是本校師生就餐憑學生證教師證一律打八折;第三,客人可以自帶酒水,並免收開瓶費。
優惠措施推出一周後,生意一度很紅火,最高的一天營業額達到了三千元。王誌偉想不到自己居然有如此的生意頭腦。一天下來王誌偉累的直不起腰來,可是每天晚上盤點,數著鈔票的感覺還是讓他很興奮。最近幾個月隻是忙著賺錢,不知道陶琳怎麽樣了,這其間陶琳到店裏到過兩次,他父母最近對她管得很嚴,不準她和王誌偉往來。當那天晚上王誌偉告訴陶琳餐館營業額的時候,陶琳好像並不怎麽高興,她憂憂地對王誌偉說道:“隻知道賺錢,我爸最近一直逼著我去相親。你知道嗎?對方的老爸是我爸生意場上的一個朋友,是一家大型家電連鎖企業的老總,我爸對他的兒子很看好。你怎麽還不向我爸提提我們的婚事呢?”
其實這個問題王誌偉思考了不下於十次,他很想結婚,結完婚以後陶海成對他不可能不管不問的。但是現在他兩手空空,什麽都沒有,他憑什麽向陶海成開口呢?唯一可以安身的地方市政花園城一單元305還是陶海成送給他的,不過到目前為止房產證他還沒有看過,他沒有勇氣向陶海成開口,他開不了這個口,他也不情願開這個口。王誌偉總是想等到自己能買房買車的時候再向陶海成開口的,可是現在的情形讓他沒有辦法再等了,其實在很多人看來,他也是小有成就的。於是那一天,王誌偉再次登門拜見陶海成,陶海成穿著睡衣坐在客廳看《財富》雜誌,王誌偉叫了一聲伯父好,陶海成連哼都沒哼一聲,繼續埋頭看雜誌。陶琳則在邊上衝著陶海成撒嬌著說道:“爸啊,人家叫你呢!”,陶海成這才放下手中的雜誌,看了王誌偉一眼,同時“哦”了一聲。陶海成對王誌偉的態度很冷淡,他甚至連一句話都舍不得送給王誌偉。陶琳給王誌偉泡了一杯茶,同時示意王誌偉向她爸開口,王誌偉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正準備開口,陶海成忽然起身,徑直朝臥室去,不一會兒陶海成便一身休閑服從臥室走了出來,他對著女兒陶琳說道:“爸爸跟祝伯伯約好了,馬上去打高爾夫球,你要不要陪老爸去!”陶琳眨了眨眼睛對著陶海成生氣地說道:“煩死了,我才不去呢!”陶海成轉身準備出門,可走了兩步,便停了下來,他迴過頭來,把王誌偉叫到一邊說道:“小王,以後不要來找琳琳了,她訂親了。”
“什麽?”王誌偉有點不太相信他的耳朵。
“琳琳訂親了!”陶海成平靜地說道。
“你問過琳琳嗎?你考慮過她的感受嗎?”王誌偉突然衝著陶海成吼道,這時陶琳聽到王誌偉的聲音也從臥室裏走了出來。
“這不是你考慮的問題,過兩天我會專門找你談談的!”王誌偉還想說些什麽,可是陶海成卻轉身就要出門,到了門口陶海成突然停了下來,看著擺在門口的美國進口深海魚油和兩條中華香煙,扭頭對王誌偉說道:“馬上把這些東西拿走,你那小飯店開著也不容易!”然後拉開門從容而去,樓下的司機早已恭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