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已結過去三年了,當王誌偉第二次進行戀愛的時候,他將自己徹底的改變了。在和陶琳的交往中,他變得沒有一點點的個性,他變得沒有棱也沒有角,就像一個曆經滄桑的中年男人一樣對什麽都看得很淡,對什麽都可以包容。和女孩子交往時,他不再大聲講話,不會在陪著女孩子逛街的時候,動不動“呸”地朝著馬路就是一口痰。每一個細節他都會表現的很有教養,每一個動作他都會表現得非常得體,就連放屁也變得細聲慢語。有時候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可怕,盡管如此,王誌偉第一次到陶琳家做客的時候還是很有壓力,雖然王誌偉已經作了精心的準備,甚至設想過拜見陶琳父母的每一個細節。陶琳曾對王誌偉講過,他爸是做生意的,很要麵子,要是到她們家去千萬不能太寒磣,別讓他爸小瞧。這樣的暗示,王誌偉當然能聽懂。其實每次和陶琳約會,王誌偉都會精心打扮一下的,甚至連指甲都要精心修一修的,不過陶琳對王誌偉的穿著打扮仍然不敢苟同,私下裏還開玩笑似的提醒過王誌偉幾次:“不要整天把自己搞得像詩人一樣的,我父母他們不喜歡。”因此這次到陶琳家去做客王誌偉很慎重,特地化了二千多元在金鷹國際購物中心買了一套過時的打折西服。當時看著衣服上麵的價格標簽王誌偉猶豫了好長時間,西服也是試了又試,對著試衣鏡,王誌偉第一次發現穿上西服的他居然也有點人模狗樣的味道,濃眉大眼、高聳的鼻梁、寬寬的肩膀,三份英武之中自然流露出七份幹練。怪不得有人說:“馬靠鞍裝,人靠衣裝。”善於觀言察色的賣西服的阿姨也不失時機的在一旁說道“看不出來,小夥子,穿這套西服還是蠻精神的,看上去非常的有氣質,將一個人的儒雅凸現得淋漓盡致”,王誌偉不由得又朝試衣鏡裏望了望,似乎有真有那麽一點點味道。老板什麽時候結婚啊?王誌偉沒有迴答,隻是搖了搖頭,眼睛仍然沒有從試衣鏡上移開。那是給人當伴郎了?穿這身西服給人當伴郎絕對可以喧賓奪主,蓬蓽生輝。王誌偉還是搖了搖頭,小聲的問道,老板,這西服還打折啊?“我們已經打過折了,這是品牌服裝一般情況下是不打折的,不過我們店現在搞活動,滿一千元送三百元的購物券。先生是準備去相親吧!剛好可以用購物券配一下襯衫和領帶。說完還用手誇張的比劃了一下,就憑這身行頭相親肯定是首戰告捷,凱旋而歸。”王誌偉有點心動了,阿姨見縫插針接著說道,就算是情感投資也值啊,我敢保證就憑小夥子穿這身西服相親肯定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就算以後結婚了或是參加別人的婚禮,也可以派上用場。王誌偉經不住勸誘,再想一想人家阿姨說得也對,情感投資嘛!於是一咬牙化了兩千多塊買了一套有生以來的第一套真正意義上的西服,又用購物券買了一雙四百多元的皮鞋。襯衫和領帶王誌偉也看了又看,試了又試,終是沒有舍得下手,然後舍近求遠去金橋大市場根據那位阿姨的建議買了件她說的那種顏色的襯衫,和一條深色的領帶搭配。襯衫和領帶反正穿在裏麵,不是名牌,又有誰會知道呢?迴來的路上王誌偉春風得意地對自己講。

    王誌偉一身西裝革履滿麵春風地朝陶琳家趕去,一路上他都是提心吊膽,生怕有人踩髒自己鐙亮的皮鞋,公交車上有座位他也沒有坐下去,不是發揚社會公德給別人讓座而是生怕弄皺弄髒自己的名牌西服。快要到陶琳家的時候,王誌偉給她打了個電話,讓陶琳下來接她。本來他可以直接進入小區,按照陶琳告訴的地址徑直敲門而入的,但是他總覺得那樣有些唐突。一個人第一次到未來的老丈人家去,如果沒有他女兒陪著,總覺得缺少什麽依賴。如果挽著老丈人的女兒,那情形肯定就不一樣了。

    陶琳有一點點的生氣,王誌偉在電話裏能夠感覺得到,盡管如此她還是出來了。見到王誌偉以後陶琳恨恨地對王誌偉說道:“你煩不煩啊,直接到我家不就行了!”王誌偉勉強擠出一些笑容,涎著臉皮變戲法般地從懷中掏出二個“蛋撻”遞給她,然後一把摟過她,貼著陶琳的耳朵說道:“我想給你爸媽買一些禮物,又不知道他們喜歡什麽,隻好把你叫下來了,知父莫若女也”陶琳依偎在王誌偉懷裏一邊吃著“蛋撻”一邊對王誌偉說道:“我爸五毒俱全,抽煙、喝酒、打牌什麽都來,不過家裏什麽都不缺”。“反正現在還沒有到吃飯的時間,不如我們去逛逛吧!”王誌偉不由分說同時一把拉過陶琳朝對麵的馬路走去。陶琳一路上有說有笑,好像把剛才電話裏的不愉快已經忘記了。王誌偉一直挽著陶琳的手,過馬路的時候,還輕輕摟過陶琳的腰,以後好長一段時間王誌偉都沒有鬆開,王誌偉能夠感覺得到陶琳對這樣的親昵很受用。在逛超市的時候,王誌偉不顧陶琳的阻攔裝作一擲千金的樣子,買了兩瓶藍色經典的“貴賓洋河”,又買了兩條“金南京”,然後拎著這些東西陪著陶琳鞍前馬後的逛專賣店看一些新潮的衣服。王誌偉真是想不通女人逛街怎麽會如此的樂此不疲,衣服試了一件又一件,每次陶琳從試衣鏡裏出來都會含情脈脈地問王誌偉,好不好看啊?王誌偉一次又一次很違心地說道:非常漂亮,簡直就是仙女下凡。即便是陶琳有一點點的不滿意,王誌偉也會很認真的迎合著說道:顏色的確有點成熟了,不過你穿上身以後,卻能顯示出與眾不同的氣質。王誌偉這樣講的時候陶琳就會拎著衣服在試衣鏡前轉兩圈然後說道:好,就這件吧!連價格都不看。買一件一千多塊錢的衣服輕鬆、隨便的就像在菜場買菜一樣。就在陶琳意興昂然,意猶未盡時,她的電話響了。站在一旁的王誌偉趕緊從挎包裏取出陶琳的手機,小心翼翼的遞了過去。“好的,媽。我們在街上隨便逛逛,馬上迴來”。“哇酷,都十一點十分了。我媽打電話讓我們迴去了,她在等我們吃飯。

    進入小區以後,王誌偉才發現她們家地理位置處於市中心,穿過一條馬路就是省內知名的高校。小區內綠樹成蔭,花草掩映,蝶飛鳥鳴,人造的假山、噴泉相應成輝。真讓人難以置信,偌大一個鬧市區居然有如此清靜、幽雅的環境,用城市花園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陶琳的家裏十分的寬敞,進門以後,陶琳叫了一聲:“媽,我迴來了!陶琳從從進門的吧台裏取出一雙拖鞋遞給王誌偉,自己一邊在門口換鞋,一邊朝著正在客廳裏喝茶的幾位中年婦女叫道:大姨娘、二姨娘、小姨娘好。然後朝著她媽媽臥室的方向喊道:哎,媽,姨娘她們怎麽來了?“來看看你啊,不會不歡迎吧?鬼丫頭,長大了把姨娘都忘了”她的幾個姨娘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王誌偉站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陶琳走了過來,拉了一下王誌偉的手示意了一下,王誌偉於是衝著陶琳的媽媽,叫了一聲“伯母好!”,陶琳的媽媽滿臉都是笑容,連聲應道,“好,好,好,快坐下!”,然後陶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王誌偉坐在那邊的幾個姨娘,王誌偉當即心領神會,衝著坐在靠前的大姨娘叫了聲:“阿姨好!”那位阿姨連忙將身子挪動了一下,算是迴應了王誌偉禮貌的問候同時說道:“坐下喝點茶吧!”。王誌偉一邊往裏麵走,一邊朝著另外兩位阿姨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唿了吧!剛坐定,坐在他身邊的那個小姨娘就衝著陶琳喊道:“琳琳,幫小王倒杯水!”王誌偉坐在那裏一直沒有出聲,用眼睛的餘光環顧了一下四周,王誌偉這才發現陶琳家的富有其實是不能用周局描述的“殷實”來形容,甚至超出了他和陶琳相處一段時間以後的想象和猜測。正對著王誌偉的是超大屏幕的“鬆下”液晶彩電,邊上是一套組合的家庭影院。麵前的歐式茶幾上放著一盤進口水果,雖然陶琳以前曾對王誌偉講過一次,但王誌偉還是不知道那是什麽水果,水果邊上有一包尚未拆開的餐巾紙,餐巾紙邊上是一包剛拆封的“中華”香煙。沙發很柔軟,王誌偉的半個身子都陷到裏麵去了,但他仍然直起身子故作鎮靜的吹了吹杯子裏尚未舒展開來的茶葉,然後輕輕的啜了一小口,一陣清香滑過心田,透過胸肺,渾身上下立刻有一種說不出的愜意。就在王誌偉十分陶醉的時候,身邊的那位阿姨開始說話了。“小王,上班幾年了?”

    “三年了”王誌偉小心翼翼的迴答道。

    家裏有什麽人啊?

    父母親,還有一個哥哥已經成家了。

    父母幹什麽啊?

    他們沒有工作,王誌偉囁嚅著說道。

    退休了吧?

    “不是的,農村人本來就沒有工作,主要以種田為主,也不存在什麽退休不退休的,一年到頭撲在幾畝責任田上,直到幹不動農活了為止!

    這邊剛迴答完,另一個姨娘就馬不停蹄的接著問到小王哪裏人啊?

    “東山縣的”

    那個地方可是出了名的貧困縣,你家農村的?

    “嗯,”王誌偉剛剛鼓起勇氣講了一遍自己家庭的情況,他實在沒有勇氣重複,於是“嗯”的哼了一聲,算是迴答,語氣中有明顯的不悅,不知道陶琳她姨娘有沒有聽出來。

    坐在另一邊的另一個二姨娘連忙隨聲附和道“農村人七大姑八大姨的窮親戚多得不得了”。王誌偉不知道說些什麽,這時陶琳她媽剛好招唿大家過來吃飯,王誌偉一起身連忙朝廚房方向跑去幫忙。一來可以顯示自己的勤快,二來可以逃避這種讓人難以接受的無休止的輪翻提問。

    菜不是很多,但是做得非常的精致。西蘭花炒蝦仁、西芹百合、青蒸鱸魚、水煮腰花、青菜香菇、排骨湯、還有一道王誌偉叫不出名字的海鮮。說實話菜的味道非常好,每一道都像星級酒店裏的招牌菜。“伯母,你的廚藝已經達到星級酒店的特級水平了!”王誌偉由衷的讚揚道。

    “哪裏啊,隨便做做,好吃,就多吃點”

    於是王誌偉起身又朝廚房走去,給自己添了一碗飯,王誌偉有點搞不懂,家裏人吃飯又不是開飯店,幹嘛用那麽小的碗呢?那哪裏是碗啊,比火鍋城裏的油碟還要小。因為是第一次上門,王誌偉總覺得有些拘束,在廚房裏王誌偉還特意用飯勺把碗裏的飯往下按了又按。心想餓就餓點吧!第一次到女朋友家裏吃那麽多無論怎麽說也不太好。迴到餐桌以後,陶琳已經吃好了。陶琳王誌偉是知道的,她一般不怎麽吃飯,要麽吃菜,要麽吃零食,她吃飯比老鼠吃得還少。王誌偉三下五除二把碗裏的飯給解決了,碗還沒有放下,陶琳的一個姨娘忽然說道:“農村人飯量比較大,小王你可要吃飽了,沒飽再吃一碗,飯多著呢!”王誌偉聽了這話很惱火,心想她姨娘這是講得什麽話?不就是吃了兩碗飯嘛,單位裏哪個年輕人不是這樣呢,盡管如此王誌偉還是強忍怒火,連聲說道:“飽了,飽了”。說完慌忙把碗筷擺到桌上,可是一不小心筷子便從桌上滑到了地上,隻聽見“嘩啦”一聲,王誌偉慌忙去撿,王誌偉彎腰起身的那一刻,發現陶琳的姨娘正皺著眉頭望著他。

    王誌偉在她們的注意下,坐到了沙發上,他一邊喝著茶,一邊看電視,可總覺得混身不舒暢,比自己帶來的孤苦零丁的立在牆角的兩瓶藍色經典貴賓洋河要難受得多,他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沒有吃飽,還是因為陶琳二姨娘的那一句話,亦或是對陌生的環境的不適應還是被這裏的富麗堂皇所折服。那感覺應該和劉姥姥第一次進大觀園差不多。總之,王誌偉是坐立不安,難受異常,那表情比從深山野林裏被人捉到動物園的猴子第一次被人觀賞還難看。王誌偉吃完飯以後就一直渴望著逃離。

    王誌偉還沒有從自己憤怒的情緒中迴過神來,陶琳的小姨娘就靠過來不懷好意的笑著問王誌偉。

    “小王,房子還買了?”

    沒呢,王誌偉毫無表情,冷冷的說道。

    他不願意多說一個字,他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再在陶琳的家裏呆下去,一刻也不能。

    王誌偉起身,朝著正在邊上聊天的陶琳、她媽媽、她大姨娘一幹人說道:“陶琳、伯母、阿姨,不好意思,我下午有點事情先走了!”

    怎麽啦,你?

    怎麽啦?

    陶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王誌偉頭也沒迴,朝著門口走去,他已經出離憤怒,男人的天生的理性讓他一直強忍怒火,但他必須逃離!立即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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