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縱馬而來,十月裏微涼的天氣,他竟跑出了滿額的熱汗,足見他來的焦急。


    程竹君與林會長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事情隻差最後一步,驗過手諭便是了,此時竟被忽然中斷,他們偏偏還無法對著路把總指手畫腳。


    商人地位低下,就算用再多的銀子,也免不得他們在這群兵將麵前低了一頭現實。


    “路把總,頭兒有急信。”


    眾人想了許多,其實不過一瞬,那位隨從走到近前,將一封信遞給路把總,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迴頭看看校場上那麽多的人,不由得暗自鬆了口氣。


    總算是趕上了。


    路把總將信拆開來仔細一看,立即變了顏色,看看林會長和程竹君,又看看那五六十號的商人,收起方才的客氣表情,頗為冷淡的道:


    “你們剛才那手諭是真的?”


    一句話,可就惹得眾人嘩然。


    程竹君麵色鐵青的上前一步,焦急的道:“自然真的是陳校尉的手諭,否則我們也不必要跋山涉水的來這裏,就為了用一個假冒的手諭來哄騙把總嗎?”


    路把總看著程竹君的眼神滿含著打量,上下看看她,搖頭道:“可陳校尉送來的加急信中說,他若未親自到場,任何人都沒有退開撤離的借口。這山看來也是要陳校尉親自到場才能夠解封的。陳校尉這樣安排,你們卻先拿來一個陳校尉的手諭,你們告訴我,這樣合理嗎?”


    顯然,原本念個手諭就能解封的山,現在非但不能解封,手諭的真實性還被懷疑了。


    程竹君氣的臉色通紅,便與路把總理論起來。


    而在場的所有商人們,也都低聲議論起來。


    大家都沒看到手諭,有人覺得程竹君必定是事先安排好了,結果軍爺們臨時反悔。也有人覺得程竹君從一開始就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做事張揚,其實是在虛張聲勢。


    眾人如何議論的都有,各種說法湧入了朱攸寧的耳。


    朱攸寧這時卻隻是拉了拉身旁燕綏的袖子。


    燕綏感受到她的動作,屈膝彎腰看向她:“怎麽了?”


    朱攸寧仰頭湊近了低聲道:“這都是你安排的?”


    燕綏笑了一下,道:“你也別將我想的太厲害了。我可沒有什麽軍中的親戚人脈。”


    “可你卻做到了。”朱攸寧對燕綏是如何辦到的簡直萬分好奇,一雙閃著求知光芒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望著他。


    燕綏看的禁不住又笑起來,道:“你別好奇,我真的沒人脈,也隻是投機取巧試了一次罷了。無非是利用了一些上位之人不肯改變的心理。”


    朱攸寧挑眉看著燕綏,半晌方搖搖頭,攤手道:“好吧,我看今日這裏也沒有結果了。所以打算先迴家去。今兒我想請燕公子去家中用飯,不知燕公子可肯賞光?”


    燕綏聽的笑容加深,道:“朱老太爺才剛說了要設宴款待我們這些外來的客人,朱小姐便是不開口,我們也是要去朱家的。”


    朱攸寧卻笑著搖頭,“我說的是我家,我自己的家。我家裏簡陋,人口也單薄,廚娘的手藝也比不上朱家本宅的廚房,更比不上長青樓裏頭名廚。這樣的條件來請你,你會不會覺得跌了體麵?”


    “不會。”燕綏微笑著,絲毫不見一點不悅,還十分歡喜的道:“朋友相交應當如此。”


    這話聽的順耳,朱攸寧歡喜道:“如此甚好,那我便先行一步,迴家去命人先準備起來。”


    燕綏一愣,道:“朱小姐不打算再看看熱鬧了?”


    “不看了,我這人素來不愛湊熱鬧。”朱攸寧說的一本正經。


    她那張可愛的小臉居然做出如看淡一切的成熟表情,逗的燕綏差點笑出來。隻是現在這個大家都在焦急的場合,著實不合適笑。


    朱攸寧去朱老太爺跟前說了一聲,便先迴去了。


    朱老太爺的心思此時都在解封一事上,自然是不在乎朱攸寧的動作,甚至都沒聽清她說了什麽,就擺擺手讓她走開。


    朱攸寧樂得輕鬆,與十六和扣肉、飛龍湯一同迴了家。


    出門這麽多日子,白氏自是擔憂她的緊,才剛畫眉和百靈迴來送東西報訊,白氏就已經急的想出來接人了。奈何朱攸寧是在做正事,她不敢到近前怕壞了她的事。


    如今見朱攸寧和十六一切都好,兩人都沒有餓瘦,反而紅光滿麵是開開心心,白氏這才放下心。


    朱攸寧這才道:“娘,我今兒想請一個生意上的朋友來家裏用飯,還要勞煩崔媽媽安排廚房預備一番。”


    白氏一愣,道:“生意上的朋友?是什麽人?是男子嗎?”


    朱攸寧見白氏緊張兮兮的,不由得笑道:“是上次與你們說過的那位燕公子,有救命之恩的。這一次我們又談合作,此番去杭州也配合的十分愉快。我想去酒樓請客到底不夠心誠,這才邀請他來家裏。”


    白氏擰著眉道:“可這不合規矩,福丫兒,你到底是女孩子,怎麽可以邀請外男來家裏吃飯呢?”


    朱攸寧聞言笑了笑,道:“娘,規矩是給有條件的人定的,您看市井之中那些拋頭露麵做生意的婦人,她們為了生存,誰又少做一點活計了?難道他們是家裏條件不允許,他們就要遵守著規矩不出家門等著餓死了?”


    朱攸寧的話說的白氏臉上不大好看:“你這丫頭,道理就是多。”


    “娘,不是我道理多,而是事實就是如此。”朱攸寧沒有拿自己的拋頭露麵做例子,因為她不想刺激白氏,她隻是想讓白氏理解她的苦衷罷了。


    白氏才剛見到女兒之後的好心情,都被這一番話給熄滅了。


    別人家的女子拋頭露麵是為了生存,其實朱攸寧又何嚐不是?她甚至還要比那些女子年紀小呢。


    若是自己幫不上忙,還要拖女兒的後腿,那就太不應該了。可是做娘的,要看自己的女兒出去做生意,她心裏也實在是好受不起來。


    白氏摟過朱攸寧,一下下輕拍著她,吩咐崔嬤嬤下去督促著預備好酒好菜。朱攸寧就陪著白氏又說了一會子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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