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種近乎於挑釁的語言。


    萬長生沒什麽表情,依舊慢條斯理的畫自己的稿子,刻自己的側款。


    蘇沐楠也不說話,借著手把手教人,還離這兩位都遠了些。


    不摻和。


    可是有偶爾抬眼好奇的打量下萬長生。


    也許多少有點意外他的涵養吧。


    這個年紀的男生,有幾個忍得住?


    別說是教授,哪怕是係主任、院長這樣的領導,被學生頂撞在高校也不是罕見的事情。


    年輕人總是無所畏懼,或者說頭腦發熱什麽都不顧了。


    血氣方剛,一怒為紅顏都是常事。


    也就中年人才會權衡利弊,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看上去萬長生是忍氣吞聲不得罪人。


    顏教授恐怕就是來享受這種局麵,誌得意滿的朝著萬長生這邊踱步:“有些人呢在外麵學了些三腳貓功夫,就覺得自己了不起,特別是狐假虎威的仗著抱了大腿,恣意妄為,其實學術上毫無成就!”


    蘇沐楠終於開口了,一臉的為難:“顏教授,我這在……在上課呢,您有什麽事兒迴頭處理?”


    顏從文豈能鳴金收兵,說不定他等這個局麵都等了好久:“蘇老師,您剛來,有些事情可能不太清楚,我這也是善意的提醒不要上了有些人的當……”


    萬長生是不想跟這種人吵得一地雞毛,那多沒風度啊,丟不起這個人。


    但遇見事兒可不會怕,聞聲還是把刻刀放下,用溫和卻沒什麽溫度的目光,冷冷的看著麵前中老年男人折騰。


    顏從文臉上都有老人斑了,火氣還那麽旺,真不知道他寫了一輩子的書法,修身養性這個基本功能練到哪裏去了。


    跟萬長生的目光一接觸就立刻爆發:“對!說的就是你!看什麽看……我說過不會讓你坑蒙拐騙得好處!”


    萬長生蔫兒壞呢,就在這些地方,他甚至還多了點笑眯眯:“哎呀不好意思,我已經得到的好處多了,去年我光是培訓校納稅都交了上千萬,你寫那什麽盲書能賺到多少錢?在國畫係當教授工資能有多少錢,要不要去我那兒當個書法老師,課時費可以談啊,但就不能在女孩子身上寫字了哦,人家要是告你耍流氓,我也瞞不住的。”


    繞著彎兒罵人呢,說的就是萬長生這種功夫,看似什麽髒話都沒罵,啥老底兒都揭了。


    學生們使勁捂嘴忍笑。


    大美社的小夥伴,主要就是那個被迫講課的家夥,早就摸了手機在那偷偷攝像了!


    別人不了解萬長生,他還不知道?


    人家博物院那麽大的北派泰鬥,萬長生都吊兒郎當,更不用說在戲劇學院遭遇的當紅明星了,萬長生從沒有怵過。


    有時候連他們幾個抬眼看顏教授的目光,都有點納悶兒。


    萬長生現在越來越人多勢眾,一切都是朝上走的勢頭,您難道就不綜合分析下,還主動碰瓷招惹,這是幹嘛呀?


    所謂鼠目寸光,可能就是用來形容這種人的。


    當然搞藝術的也有可能是習慣於站在自己角度,不認同的就是異端。


    顏從文臉上氣得就如同中世紀宗教審判所看見異端那樣,出離憤怒:“萬長生!你不尊師重道……”


    萬長生輕巧接上:“你不值得我尊重。”


    顏從文一口氣都上不來:“你趨炎附勢……”


    萬長生嘴快:“你才是。”


    就像劃拳時候的節奏被帶快了,老教授不得不加速:“你不學無術,毫無建樹!坑蒙拐騙,欺上瞞下,拜金貪婪……”


    看著老人家急得都要心肌梗塞了,還那麽勉力用說唱爆成語大接龍,萬長生就不加碼了,笑嘻嘻的帶頭傾聽。


    就像說唱選秀上的評委一樣,甚至還跟著節奏點頭打拍子!


    討厭死了。


    老臉扭曲,唾沫橫飛的顏從文覺得自己明明占據了上風,怎麽就沒有一點愉悅感呢?


    年輕學子們都在偷笑了。


    蘇沐楠更有些匪夷所思的瞄著,因為節奏罵得比較快,基本上都是西南口音方言,她明顯跟不上。


    就差耶耶恰克勞的時候,有人敲門,然後急切的探頭:“萬長生!萬長生在嗎?”


    是係上辦公室的行政老師,一眼瞅見萬長生就驚喜:“哈!來電話了,青展那邊來電話,你的作品拿了金獎!我們國畫係這次可爭光了!”


    哄的一下,教室裏麵炸開鍋。


    全國青展拿金獎!


    如果把全國美展這最高獎項比作奧斯卡的話,青展差不多就等於金球獎。


    如果把全國美展比作足球世界杯的話,青展差不多就等於歐洲杯。


    甚至在球迷中間這個比喻更加恰當一些。


    因為世界杯是全球幾大洲分配名額,各大洲之間水平差異,導致實際難度、精彩水準還不如水平都很接近的歐洲杯。


    全國美展也是這個道理,因為允許所有美術家參與,所以其中論資排輩的情況就不可避免。


    反倒是全國青年美展,都必須是在年齡限製內,公平性和脫穎而出的難度都要高很多。


    當然,年紀輕輕能論資排輩到萬長生這種地步也確實不多。


    所以萬長生臉上沒啥反應,還沒兩年前聽聞自己獲得專業校考第一名時候的小興奮,因為他知道這不是靠自己的真實水平獲獎,沒什麽值得誇耀的。


    他就坐在那,臉上隻是露出個哦的表情。


    可看在其他人眼裏,隻會臥槽!你特麽也太淡定了吧?!


    青展金獎?


    這意味著什麽?


    留校是妥妥的,進美術協會或者畫院之類的行政編製單位都是手拿把掐,全國各地都會搶著要。


    等於在超級足球聯賽拿了射手榜前幾名的球員,光是各地承諾的住房收入之類,都立刻能變現了!


    那天蘇沐楠不是提到什麽性書嗎?


    那位老兄也就得過一次青展三等獎,就能夠讓他胡作非為二十年!


    這基本上就是藝術圈的免死金牌啊。


    蜀美現在的院長,趙磊磊作為青年畫家裏的代表人物,無一不是獲得金獎才走上顯赫之路的。


    萬長生居然在大二時候就實現了。


    他還這麽淡定!


    激動的小夥伴使勁抓著他的肩膀搖:“哈哈哈!”


    隻有那個最早拍攝的小夥伴竭力控製住了自己激動的情緒,專注於拍攝,要記錄下這個難得的時刻。


    蘇沐楠也是這個時候難得淡定的樣子,還悄悄把自己靠近牆角,饒有興趣的觀察萬長生表情,看他甚至有點百無聊賴的把筆在旁邊隨便畫畫。


    還有個使勁盯著萬長生的,恐怕就是罵到一半被打斷的顏教授,哪怕是在這種時候,他依舊能擠出不以為然的神情:“運氣!我還不知道那裏麵的勾當,都是運作關係!你那國畫水平都是欺世盜名,所以以後你還是去畫你的畫吧,別來搗亂篆刻書法了……”


    行政老師噎了下:“沒有,萬長生的篆刻作品也拿了金獎……”


    整個教室裏麵安靜了下,幾乎能聽見別處哪裏也在歡唿還是驚唿,直覺上都應該是為這個事情。


    可能是想省點力氣,趕在大家重新喧嘩起來之前,行政老師索性一口氣:“雕塑也拿了金獎,三個金獎!三個!”


    教室裏麵徹底炸開了,所有人都在迫不及待的鼓掌,連蘇沐楠都吃驚得鼓掌。


    要知道這種評獎,基本上是一個類別一組評委,斷斷不會出現什麽油畫家去評雕塑的場麵。


    大家多少都知道點評獎這種事情的貓膩,顏教授不是還酸溜溜嗎,可萬長生這是什麽操作?


    同時搞定三個組別?


    每個類別的評委起碼都是十來個以上,要搞定這樣的局麵,那得是付出多大的代價?


    而且真搞出這種局麵,不是眾矢之的嘛?


    隻要稍微有點智商的人,都不會去幹這樣的傻事兒。


    那應該算是找死。


    如果不是這種匪夷所思的做法,隻能說萬長生的作品足夠過硬了!


    中外美術史上,的確出現過不少藝術通才,雕塑、油畫、版畫、發明家、建築師、音樂家之類一連串頭銜。


    但往往畫家或者雕塑家才是他們的主業。


    萬長生這……


    哪怕篆刻這門類確實有點偏,國畫和雕塑可是大類,響當當的大類!


    恐怕就連顏從文都明白,萬長生這下要大紅大紫!


    看著不但沒有欣喜若狂,反而臉上更加訕訕的萬長生,有種自己追求女神多年而不得,對方左擁右抱卻心不在焉的強烈鬱悶!


    於是剛剛狂說一段rap的顏教授,加上一連串衝擊力過大的消息導致氣急攻心,竟然一口氣沒提上來,眼前一黑就倒了!


    直接朝前撲倒在鋪著書法毛氈的桌麵上!


    熱鬧喧嘩聲中,居然沒被人注意到。


    反倒是坐在對麵的萬長生反應快:“喂!喂……趕緊打急救電話,趕緊打電話,秦老師,老師快問問,顏教授有沒有什麽高血壓、心髒病的病史,趕緊聯係他家裏人……”


    教室裏麵一片兵荒馬亂。


    不過由此開始,萬長生離奇獲獎的消息,把老教授氣得差點沒了命的傳說。


    就跟他的新綽號一起,在蜀美不脛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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