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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長生來了平京,肯定也有打電話給荊老頭和雷教授匯報自己的培訓情況。


    誰知道雷教授說平京戲劇學院也把萬長生的雕塑,報送到這次的全國青展了。


    萬長生吃驚的不是青展:“您這不是戲劇學院嗎?怎麽也跟美術展扯上關係?”


    老雷說得輕鬆:“戲劇學院是沒錯,但文藝是一家,我也是平京美協的理事啊,我還給老荊說了聲,讓他以博物院的名義把你那篆刻作品也報上去,這個門類稀缺,又有博物院和老荊的名頭做底子,說不定比國畫和雕塑都更容易出成績。”


    荊老頭果然也是這麽說的:“我這裏還有幾方壽山石,你來挑一方,好好的做個全套篆刻雕琢的佳品,出名要趁早啊。”


    萬長生明白師父們的心意,可這自己雕畫刻三棲作品都往這展覽裏麵送,是不是有點太那個了!


    好在雕塑已經完成,連標配的作品說明和創作談,老雷都安排戲劇學院那邊幫萬長生做了,編劇專業有的是人會解讀這個。


    萬長生哪怕已經參加了這麽高標準的創作培訓班,也沒打算按照培訓裏麵談到的各種高大上去修改自己的畫作,把自己最真切的感受表達出來,那才是一個畫家應該做的事情。


    而不是為了迎合什麽去吹捧。


    所以現在需要構思的也就是這個篆刻作品了。


    每天連上課都在玩篆刻刀,萬長生對這個其實也就是個把小時的事情,但他知道荊老頭把這個看得很重,那自己也要慎重對待。


    況且應該是連章帶紐,還要把印章石材也要雕琢出色。


    於是在培訓班的日子,萬長生反而開始向瓷器大哥開始討教精雕細工的技巧,對成天昏昏欲睡的創作規律創作意圖分析等課程,基本上都沒啥聽的欲望。


    藝術創作這東西吧,真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好比老樊這樣僅僅就看了一眼教室裏麵的光影,就觸動了靈感。


    好幾年都沒有畫具象人物的他,突然技癢,扯開場麵就開始畫這樣的教室場景。


    隻不過那些彎腰湊在畫板前麵的藝考生,密密麻麻的在整幅畫的底部,畫麵上極為重要醒目的麵積都留給了建築空間,以及那幾道投進來的光。


    對這種畫家來說,他需要研究創作規律,或者創作意圖嗎?


    有些東西就是藝術靈感的本能,老樊並不是表現藝考生這麽多有多辛苦,而是傳達一種有點聖潔的教堂儀式感。


    這些學子辛辛苦苦正在踏入藝術殿堂的努力,跟宗教信徒在教堂的虔誠也差不多。


    都是一種修行。


    所謂創作思路僅此而已。


    萬長生對絮絮叨叨搞一大堆什麽創作分析的行為是嗤之以鼻的,藝術這種東西哪裏是能分析出來的。


    好比老童他們就基本上不來看萬長生到底在畫什麽。


    這個階段畫本身的技巧,已經沒什麽可教了,更多是提醒下目前的動向,什麽樣的表現形式更容易得到評委青睞而已。


    於是直到整個培訓結束,最年輕的萬長生都顯得不那麽搶眼,畢竟能來的手上功夫都不含糊。


    起碼不會像外行和藝考生那樣,看見一手白描就大驚小怪。


    除了搞個醋盤子的設計,萬長生也沒有任何積極特點的表現。


    實在是那些位來講話上課的領導老前輩,都透著濃濃的官腔,準確的說可能應該算是形式主義,反正就是要舉行這個全國青展了,按照流程要搞這麽個培訓,一切都是按部就班,還有點人浮於事的應付。


    萬長生連吱聲的欲望都沒有,算是體會了一把體製內的局麵。


    更加堅定了自己不往這上麵發展的決心。


    最後在級別頗高的幾位美術界領導講話後,拿到培訓結業證的萬長生,趕緊去了博物院,給荊老頭展示了自己打算篆刻的印章紋樣,又在師父那幾塊珍藏的壽山石裏麵找了找。


    卻突然想起苟教授不是收藏了幾枚珍貴的印章麽,特別是其中有枚道光年間的雞血黃。


    萬長生忽然就動了念頭:“你說我把那枚石頭刻了,算是紀念苟教授怎麽樣?”


    換個師父沒準兒都要大罵萬長生是敗家子了。


    那可是妥妥的文物!


    而且六麵紅的雞血黃價值很高,苟老頭在手裏收藏了幾十年,蓋都沒舍得蓋過幾次印,更別說還要把印章口磨了重新刻過!


    價值堪比黃金的雞血黃,光是磨掉那麽那麽幾毫米的厚度,估計都跟磨掉了黃金一樣可惜。


    可在老荊頭眼裏,經手摸過的皇帝玉璽都那麽多,道光年間的民間印章算什麽,稍一考量:“嗯!可以,那這枚印的篆文還需要改嗎?”


    萬長生搖頭:“我覺得反而就是可以用來形容苟教授的人生……”


    老荊居然有點神往:“我……走了以後,你也要給我刻枚好的。”


    萬長生笑著摟師父肩膀:“還早還早,我這技術還要練個幾十年,您這都說些什麽呢。”


    迴頭發了消息給關師娘,算是征求了意見。


    老太太也說好。


    打理好這些事情,已經是晚上七八點,才會合了賈歡歡和杜雯,乘航班到江州,然後馬不停蹄的搭乘半夜兩點的國際航班,前往米蘭。


    雖然平京貴為全國首都,但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江州這邊才有到歐洲的超低價機票,賈歡歡心心念念一年多的歐洲旅遊行,終於成行了。


    真不知道家財萬貫的萬長生和賈歡歡是節約個什麽勁,可能還是骨子裏的那種概念,有便宜的為什麽要買貴的?


    杜雯其實是自己掏錢買的機票,還是她推薦的這種便宜路線。


    不過還在平京飛江州的航班上,興奮的賈歡歡就很快陷入到睡眠中,後來在江州走國際航班通道登機出海關之類的過程,這姑娘全程眯著眼昏昏欲睡的呈夢遊狀態。


    還好三人一共才帶了一個簡單的滾輪箱,主要裝的都是女生用品,然後都背著雙肩包,這會兒萬長生就把賈歡歡放在箱子上推著走。


    杜雯忍俊不禁的跟在旁邊,盡量控製自己不要去看萬長生的臉。


    學他那種淡然。


    可等到上了要飛十多個小時的國際航班,她也還是興奮得睡不著,哪怕經濟艙並不寬敞,她依舊想高聲笑唱點什麽抒發自己的情緒。


    最後還是假裝側身睡覺,悄悄看萬長生。


    本來賈歡歡在網上訂的票位是萬長生坐中間的,扶著瞌睡蟲上來的倆人相視一笑,就把賈歡歡放中間了,這會兒蓋著小毯子還有點輕輕的鼾聲。


    然後萬長生肯定不可能把篆刻刀帶上來把玩印章,他就坐在那畫手稿,今天才決定動用那枚雞血黃石頭,刻章本身並不難,需要考量的是印章上麵的款和紐。


    他是不會太過在意什麽材料貴比黃金的。


    能夠把這塊石頭的藝術價值體現出來,就像郭槐生說的那樣,把裏麵的靈魂雕琢出來,那才是最好的。


    沉浸在這樣的思考中,萬長生不疲憊,甚至很享受。


    杜雯也覺得挺享受,慢慢的也平靜入睡。


    因為時差的原因,這種航班十多個小時都在黑夜裏飛行,抵達意大利的時候才勉強進入上午時光。


    賈歡歡睡得心滿意足的被叫醒,杜雯還早早的給自己敷了張麵膜,這會兒小姑娘趕緊跟著學,杜雯提醒她確實到了該保養的時候了,說得十八歲的女生很有緊迫感。


    萬長生隻是斷斷續續的打盹,還破天荒的看了兩部電影,然後主要是想在窗邊看異國淩晨景致,可惜他守在走道邊。


    但是從走進機場,到處成片的外文字母,特別是多種似是而非的字母單詞,就感覺到整體氛圍進入到歐洲模式。


    賈歡歡終於精神抖擻了,從發現機場行李車居然要花錢才能租,就開始鄙視資本主義社會的腐朽墮落。


    現在中國人是越來越多跟國際接軌的地方,足不出戶,就能在手機上先預定租車,然後就在這麵積不大的機場內就辦理手續,人家帶到停車場簡單的交接下,一輛很小巧精致的菲亞特500以每天一百塊左右的價格就租過來,隨便怎麽撒歡的跑。


    杜雯用還算標準的英語從櫃台拿了個停車盤,也就是個塑料卡可以顯示時間的:“其實來米蘭呢,最好是坐地鐵遊覽,輕鬆自在,不過我們因為要瀏覽好幾個城市,所以有個車方便點,意大利算是全歐洲停車最麻煩的地方了,而且基本上主城區都不是普通遊客車輛能開進去的,太多曆史遺跡需要保護了,遊客也多,走吧,這交通規則我慢慢給你說,不然我們這一路可能得交個幾千塊的罰款……”


    賈歡歡認真敬佩:“雯姐你懂得真多!”


    杜雯做個鬼臉:“論提前做功課的必要性……”


    萬長生感歎:“我說租個大點的車呢……”


    倆女生一致要求:“這個可愛!”


    是挺可愛,像個小小的甲殼蟲,可雙門造型的小車後排窄得很,賈歡歡很不講究的自己爬進去:“雯姐個子高,我就坐後麵了。”


    麵對這樣的賈歡歡,杜雯愈發不願給予任何傷害,笑著係上安全帶:“那就出發吧!”


    人生如旅程,往前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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