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長生總不能說別把自己換上去做學生會主席吧,


    那也太自作多情了。


    在觀音廟前如魚得水的小廟守,到這種體製內的局麵中還是經驗有點欠缺。


    這時候他甚至有點想念杜雯,要是她多半知道怎麽迴應。


    但為了忍住找借口給杜雯打電話,從教授樓出來,萬長生順路就拐到路邊的酒吧,和老曹他們喝了點小酒,老童不在,據說是去比利時辦畫展了。


    這又讓萬長生有點眼熱,什麽時候自己能去歐洲那個遍地充滿藝術氣息的地方看看呢。


    因為連趙磊磊都翻出自己手機上隨手拍的一些街景,那些教堂之類的建築上光雕塑都夠看半年,還給萬長生推薦了一條歐洲環遊路線。


    按他的意思是拋開學業,花半年以上的時間全身心的去體會下歐洲藝術氛圍:“多看看世界,一定會比不看世界的人,有成就。”


    鰱魚頭的樊大叔悶聲:“對,這句話絕對正確,因為能多去看世界的人,經濟基礎已經可以秒殺那些沒機會看世界的人。”


    眾人哄笑。


    因為光是從穿著習慣就看得出來,老樊的家庭出身一定很普通。


    老曹則給萬長生提供了一條他喜歡的路線,因為他喜歡踢球,那就從意大利都靈自駕著沿途一直到西班牙巴薩,然後連車坐渡船迴熱那亞,這樣能順路看尤文圖斯、米蘭、羅馬以及巴薩羅那等好幾個著名球隊的比賽。


    萬長生對踢球沒愛好,但有點小憧憬。


    他和趙磊磊那種深研西方油畫的思路不同,沒多崇拜歐洲,隻是想看看不一樣的風景,順便到那些西洋藝術的發源地去追根溯源的抵近觀察下。


    僅此而已。


    喝得微醺,告別之際,還是有幾個老師笑他去老苟那的身影,已經被多事之人發到老師圈子裏,遠遠的還有他扶著老太太的模糊照片。


    趙磊磊不屑:“總有些人一雙眼隨時都掛在當領導的身上,長生跟老苟是什麽態度我最清楚,僅僅就因為篆刻,這點我也不會說老苟的壞話,長生你別理那些亂七八糟的話。”


    這點大家也都點頭。


    紛紛給萬長生寬心,老苟在傳統國畫、書法和篆刻上的確沒得說,各論各的專業相交,別在乎有些人嫉妒的話。


    有本事自己也在篆刻上發力啊。


    萬長生嗯嗯,迴寢室和室友們聊會兒天,又被拖著到好幾個寢室看做的廣告、平麵設計、還有教學計劃什麽的。


    難得晚上沒有在培訓校度過,卻搞得好像迴到公司各部門巡查似的。


    但大美社的夥伴們起碼沒有一心沉迷在遊戲玩樂上。


    因為他們有的是事情做。


    更是把萬長生當成領導似的。


    我們這個傳統悠久的國家呢,隻要領導發話,事情就一定會雷厲風行的貫徹下去。


    當然實際落地變成什麽樣兩說,但大張旗鼓的表態是肯定的。


    所以第二天中午,萬長生正在學生食堂跟一幫夥伴討論這個紅燒肉沒有培訓校做得好吃,就聽見外麵的校園廣播宣布:“……經校黨委討論決定,綜合各方意見,對蜀川美術學院學生會相關職務調整如下,擬由國畫係大一學生萬長生暫代學生會主席職務,原職務學生另作調整……”


    哪怕心裏有點征兆,萬長生夾菜的手還是凝固在那。


    周圍一群夥伴也凝固瞬間,然後一齊哈哈哈的大笑,指著萬長生笑得前俯後仰的,有人還勉強開口:“演得好,演得好!”


    實在是萬長生臉上那種臥槽,老子是真的不想當官的表情,演繹得淋漓盡致。


    錯愕中帶點懵逼,懵逼中還有點自嘲。


    這動靜自然帶動了附近餐桌的目光看過來,都看見了萬長生,也都笑,熟不熟的都笑,還有人已經調侃的開始稱唿:“主席好!”


    最搞笑的就是,關注點立刻轉移到:“你是不是要去解決那個學生會的後宮團?總不可能接手吧?”


    萬長生心裏更是一萬匹神獸轟隆隆跑過去,你們就不能想點正常的事情嗎?


    而且根據他對學生會那匆匆忙忙的接觸,根本不是這麽迴事兒吧。


    但也不需要他解釋了,手機立馬就響起來,是院辦的老師:“萬長生?這邊學生會做了些職務調整,你盡快趕到學生活動中心開會吧,一點鍾準時開始,有校領導也會到場的。”


    也不等萬長生迴應,剛說啊,那邊就掛了。


    留下萬長生對著電話撓頭。


    丁曉鵬他們都有點幸災樂禍:“能者多勞嘛,反正你也是到處當甩手掌櫃的,整整一個後宮團呢,肯定能找到杜杜那樣精明能幹的幫手。”


    萬長生歎氣:“哪有你們說的什麽後宮團,以後別這麽說了,學生會……我記得好像是女幹部比較多,但根本沒有你們說的那種情況,真的別亂傳。”


    付仕亮也幫腔:“對,實際上真被禍禍的那幾個傻白甜好像都是在學生會打雜的,特別是有個懷孕的還傻乎乎的跟著去當了半年的美術家教,騙她說是誌願者,結果學費都被姓吳的拿了,這迴最堅決揭發的就是這個女生!”


    沒關注八卦的萬長生先目瞪口呆,堂堂學生會主席居然幹這種事情?


    不過想想吳桂波到自己辦公室來公然行賄,估計他也沒什麽道德底限。


    但接下來他又注意到個細節:“學生會有美術家教?”


    其他學生好像看傻子似的看新任主席:“萬萬,你是富人不知道窮人的苦啊,如果不是大美社這個團隊和培訓校,大一大二的學生很難有勤工儉學的機會,沒能力老師也不會帶著去攬活兒啊,能跟著學生會去做美術家教,已經是很好的機會了,有些家裏條件不好的還要去做小時工,另外……也有女生去夜場陪酒的。”


    萬長生再次好像被顛覆了世界觀:“去陪酒?!”


    他不是一塵不染的白蓮花,觀音村哪怕整體福利待遇都比較好,但還是有年輕女孩子到大城市做這樣最底層的工作,就好像他看見那些男青年去當混混一樣。


    可萬長生認為那都是沒有知識能力的結果,他之所以要在觀音村搞免費培訓的美術班,就是想讓孩子們能有正當的愛好興趣,避免走上這種因為沒有知識文化帶來的歧途。


    但是現在都考上大學了,還去做這種斯文掃地的事情,這就完全和知識文化無關了吧?


    缺錢?


    女生們說起這個也鄙夷得很:“家裏一個月就給點生活費,卻在學校要炫耀生活檔次,最新的蘋果手機,漂亮衣裳好看的包包都要買,哪怕沒到奢侈品牌這個檔次,也大手大腳的花錢,要麽找個有錢的男朋友,要麽刷信用卡刷網貸,要麽就……嗯嗯,反正我們學校還算少的,美院的學生大多還算有一技之長,有些學校那可是隻要有一個帶路,成群結隊的去上夜班。”


    萬長生的思想還是被衝擊了,這導致他在前往學生活動中心的路上,都在想這個事情。


    這個世界有光明就有黑暗,甚至準確的說,灰暗才是這個世界的主色調,但光明的意義就在於照亮人生的方向。


    人得朝著光明前進,哪怕是用爬的,也比在爛泥坑裏麵沉淪還舒坦得直哼哼要強。


    萬長生一直認為,大學生,就是這個國家未來的脊梁。


    可當他走進大學以後,卻發現不是這麽迴事,起碼有很大比例的男生沉迷在遊戲和戀愛中,而女生……,今天這個說法確實有點顛覆他的價值觀。


    有人會抨擊是社會道德淪喪,拜金主義,享樂主義什麽。


    甚至還會找社會、政府、教育、父母等各種由頭來背鍋。


    萬長生不當這種鍵盤俠,他隻想默默的做。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量的去改變點什麽。


    曾經他隻需要對觀音廟的父老鄉親負責,這也是他從小就被灌輸的廟守責任。


    能力小,範圍小,就獨善其身,保證周圍人過得好。


    但既然現在走出來了,自己好像確實又具備一些比普通人更強大的優勢。


    那就有責任兼濟天下,哪怕這個天下,目前還僅僅是在美院周圍。


    所以,原本對這個學生會主席職務有點不以為然的萬長生,決定要利用這個身份做點什麽。


    這是他身上與生俱來的那種慈悲為懷天性,還是在碑林和寺廟裏麵熏陶出來的文人風骨呢?


    可能兼而有之吧。


    有種俠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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