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你還是不要多管了。”


    何衝眉頭一緊,臉上露出了一絲糾結,卻沒有和方城解釋的意思。


    “傷處的腐爛,怕是得有三個月了吧。”


    方城抬起了手,自顧自的開口,何衝聞言,糾結立刻消失,換上一抹不可思議的驚駭。


    “你怎麽知道?”


    方城所說的,卻是林靜的情況,可是,林靜一直在冰窟內從未出來,他是怎麽知道的?


    “這地方,氣味和聲音一樣,都是相當突兀的額。”


    他笑著解釋了一句,傷口腐爛,會散發出腥臭味,蠅蟲蛇蟻能尋味而來,以方城如今的感官,自然也能輕易的感知到,綜合此處的環境,判斷時間,也並非難事。


    “水寒澗的極寒雖然有殺菌防腐的作用,但放著不管,絕非長久之計,能讓衝哥都束手無策的傷,應該不隻是外傷那麽簡單吧。”


    方城接著分析道,旋即往前走了幾步,即將進入到洞窟內部,那是何衝的禁忌之地,不許任何人踏足的,但此時的何衝,卻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在談論到病情時,方城整個人的氣質都陡然間升華起來,冥冥之中,仿佛帶著一股無與倫比的掌控力,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間,他迴過頭來,接著開口。


    “說起來,我也懂一些醫術,放心的話,讓我去看看?”


    這請求,不知為何,卻給了何衝一股命令式的壓迫感,情不自禁的,他點了點頭。


    妻子病重,何衝怎麽能不想去醫治?


    可……若那病是可以隨便給醫生看的,他何苦帶著林靜藏到這不見天日的水寒澗中?


    甚至於,他連林靜的狀況,是不是病,都摸不清楚!


    “這……”


    一時間,何衝也猶豫起來。


    “保護患者的隱私,是醫者最基本的素養。”


    方城似乎明白了何衝的顧忌,又補充了一句。


    他想為林靜醫治,一來是為了自己的奪生劫,二來也是和這個何衝投緣,第三個原因,方城自己也不敢確定。


    隻是冥冥之中,有股預感,他必須了解林靜的病症,好像洞窟內的哀嚎,與自己,有種牽扯不斷的聯係。


    “你有把握?”


    何衝承認,他是被徹底說動了。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方城的笑容中,沒有什麽自信,但其中的誠懇,卻更讓人放心。


    說起來,以方城如今的醫道水平,少說是問心巔峰,某些程度上,甚至能和濟世境的大師媲美,群醫大會一舉奪魁,其含金量,還是很有一些的。


    “那就拜托你了。”


    何衝說著,向方城誠摯地鞠了個躬,旋即率先走入了洞窟內部,示意方城跟上。


    這裏從外界看來,隻是彈丸之地,但真正走進去,卻是別有洞天,那處陰影格外的廣闊,仿佛藏著另一個世界,兩人七拐八拐,走了很長的時間,也不見盡頭。


    方城明白,這裏,是布置法陣了。


    即使在水寒澗中也悉心安排了如此周全的防護,這何衝對林靜的心思,可算是細致入微。


    “靜靜,是三年前迴來的。”


    前進的過程中,何衝講起了林靜的故事。


    “我記不清,那時我是驚喜多,還是害怕更多……”


    “分明,我分明是看著靜靜火化的!”


    何衝喃喃敘敘,講出了一個相當離奇的故事。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何衝和林靜,便是芸芸眾生中的不辛者。


    山河蠱宗與世隔絕,本該是寧靜祥和,十年前,卻險些發生了一次滅門之難,一種比埃博拉更為危險致命瘟疫在這個小西山蔓延開來,強如合道的大宗師,麵對如此天災,也是束手無策。


    而林靜和何衝,很不辛,也染上了這種致命瘟疫,一如眾流,林靜迎來了死亡,但何衝,卻是離奇的活了下來,成為三百二十七個人之間,唯一的幸存者。


    所有人都認為他是上天的寵兒,運道無雙,然而,他的運氣,並不僅限與此。


    失去林靜以後,原本的天之驕子,從此一蹶不振,終日頹廢,雖然活著,卻猶同死亡,直到,三年前的一天。


    林靜,突然迴來了!


    活生生,紅彤彤,就出現在何衝麵前,死而複生的傳說,確確實實的發生了。


    何衝當時自然是極度狂喜,忽略了親眼看到林靜被火化的事實,欣然接受了林靜,兩人由於都是十年之難的幸存者,當即被傳為一段佳話,在蠱宗被所有人羨慕。


    然而,沒過多久,何衝就發現不對勁了。


    “失憶?”


    方城也是被這故事完全吸引了,時不時的表示出疑問。


    聽到死而複生的事情,方城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食屍鬼附體。


    然而,食屍鬼屬於精神生命,要附體也得屍體完好,一般殘缺的人家還看不上,而根據何衝所言,林靜的屍體是徹底被火化了,哪裏有被附身的可能?


    “沒錯。”


    何衝的頓了一下,才接著開口,隻不過他的語氣,也變得相當詭異起來。


    “迴來後的靜靜,與之前完全無二,可她的記憶,卻停留在十年前的災難之前!而中間的一切,她完全沒有印象!”


    “不記得災難,說不定是件好事。”


    方城點了點頭,旋即補充了一句。


    “不過,能讓你害怕的,那嫂子丟失的,恐怕不止是記憶吧。”


    “嗯……還有……時間!”


    何衝繼續說道。


    “迴來的靜靜,身體狀態也和十年前完全一模一樣,沒有一點時間流逝的痕跡,你也知道,雖然修為越高,壽命也越長,但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鐵打不動的,可靜靜,她完全喪失了新陳代謝的機能。


    她不會餓,也不會老,每天的身體,每天的狀態,甚至於每天的情緒,就和前一天的一模一樣……”


    何衝猶豫了一會,顫顫巍巍的,終於是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立體的錄像機,日複一日的,重複的播出錄製好的片段!”


    “那樣的話,可不能稱之為活著。”方城眉頭一緊,終於是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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