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成安所救的女子名為芸兒,是百花樓的藝女,當初與老鴇達成協議,隻賣藝不賣身。奈何芸兒年紀尚幼,又剛剛來到京城,哪裏懂得江湖中的險惡?那百花樓的老鴇是個嗜錢如命之人,起初見芸兒姿色好,又彈得一手好琴,便允了芸兒在百花樓賣藝。

    可這裏畢竟是煙花之地,來百花樓的男人都是找姑娘們辦實事的,誰有那個心情聽你彈琴。芸兒在這裏彈奏了好幾個月,總共才掙了十兩多銀子,老鴇心生不滿,原本想著芸兒在這地方待久了,習慣了,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她的姑娘,哪知道這丫頭竟然是個烈性子,誓死不從。老鴇這心裏就更加不滿了,沒道理供你吃供你喝,居然連一分錢撈不到,她是生意之人,可不是什麽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便暗中與幾個異地人做了交易,悄悄地將芸兒賣掉。

    當天那幾個異地人來要人的時候,芸兒才發現自己被賣了。那幾人長相猥瑣醜陋,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芸兒不從,便趁人不注意的時候逃了出來,半路上又遇見了多管閑事的成安,才保住了清白。

    “隻是平白連累了公子,芸兒無以為報。若是公子不嫌棄,芸兒甘願為奴為婢,常伴公子左右伺候公子,以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成安聽了芸兒自敘身世,不由得心生憐憫,“你父母不管你麽?怎麽忍心讓你去百花樓賣藝。”

    “我乃江蘇金陵人士,原係書香世家,隻因家道中落,父母雙親皆不在人世,才被迫淪落到煙花之地。芸兒……芸兒隻不過是想找口飯吃,哪知道……哪知道……”說到傷心處,又忍不住悲傷落淚,卻在低頭時雙手緊握成拳,指甲嵌入手心,滲出一絲淡淡的猩紅。

    成安這心裏越發不好受,如此清秀可人的姑娘,身世遭遇竟然如此淒慘,真是可憐啊!不再多問,讓芸兒從此以後把鄂貝勒府就當做是自己的家,有什麽需要隻管跟他說。芸兒大為感動,當即便跪下來磕頭謝恩。

    芸兒就此在鄂貝勒府落腳,心裏感念成安的救命再造之恩,對貝勒府的事情也就越發上心了。不僅日日夜夜不辭辛勞地照顧身受重傷的成安,偶爾還關心一下鄂緝爾的身體和心緒,與府裏的人也相處得非常融洽,空閑之餘便予成安說話解悶兒,或是彈琴吹簫。

    總之,自從芸兒住進了貝勒府,整座府邸一下子活躍起來,隨時都可以聽到優雅悠長的琴簫聲和女孩兒歡樂愉悅的談笑聲。

    成安的傷勢較為嚴重,目前還不能下床活動,平日裏又有芸兒貼身伺候,兩

    人均精通文學音律,相談甚歡,引為知己,小日子過得著實舒適悠閑,暫時還沒有想起即將嫁與他人為妻的傅懷玉;加之鄂緝爾故意封鎖消息,鄂貝勒府一片安寧靜謐,成安就更加不知道傅懷玉抗旨逃婚一事了。

    ******

    古往今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這樁婚事由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太皇太後做的媒,經傅親王和德福晉同意,再由萬歲爺親自下旨,多方麵商定而成。

    逃婚者,違背父母之命,乃是不孝;違約媒妁之言,乃是不義;違抗皇命恩惠,乃是不忠。

    所以,傅懷玉,你死定了!

    吳三桂把腦袋上的頂戴往地上一扔,怒氣衝衝地趕往乾清宮,找玄燁討個說法。他背叛明朝,投奔韃靼軍,協助皇太極一臂之力逼死崇禎老兒,可並不代表你們這些半禿子皇帝能夠隨意踐踏他的尊嚴和人格!當初要不是崇禎那個狗皇帝搶了他的心上人陳圓圓,又怎會輕易向女真這個原始野蠻的民族投降,如今在漢人眼中,他可把漢奸狗賊這個稱唿坐得牢實!

    康熙小兒要給他兒子指婚,他認了;指的是一個異姓王家的和碩格格,他也認了;可是沒有人告訴他傅懷玉居然是這麽個玩意兒呀!逃婚?逃婚!!!

    若是放在平常人家,這是要浸豬籠的啊!康熙小兒,你確定不是在糊弄他?確定不是在給他拉仇恨?混蛋!

    玄燁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頭淡淡地看了吳三桂一眼,勾起唇角輕蔑一笑,端起案幾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平西王慎言,和碩格格好歹也是我皇室宗親,莫要平白毀了格格的名譽,如今和碩格格正在慈寧宮陪伴太皇太後,何來抗旨逃婚一說?”

    說著又招唿圖德海,“你派人下去傳旨,讓德福晉明日進宮帶格格迴府,禮部挑選的日子出來了,三日後即可大婚。”

    吳三桂咋舌,“和碩格格被太皇太後接進宮來了?”

    “可不是,這門婚事是太皇太後親自做的煤,自然是上心得很,大婚前特意將和碩格格接進宮教養幾日,平西王可有什麽不滿?”玄燁挑眉。

    “微臣不敢。”吳三桂焉氣兒了。

    皇室不允許出現醜聞,黑的也能給你變成白的。玄燁作為統治集團的最高領導,更需要全方位掌控天下局勢,絕不能出現任何對他不利的事情。就比如傅懷玉抗旨逃婚,往輕處說,有失皇家體麵,說得重一些,那就是在挑戰他的帝王權威,這是任何一個皇帝都

    不能容忍的。

    對於這番說辭,最為不滿的當屬吳三桂,奈何對方是皇帝,他的勢力又遠在雲南,不敢明著表示反抗。隻好默認了玄燁的說法,神情怏怏地迴去為兒子準備婚禮。

    吳三桂一迴到府上,就看到吳應熊走過來,俊朗的臉龐帶著一點兒焦慮,一點兒希冀,“萬歲爺可有派人尋找懷玉?”

    “康熙小兒越來越不好對付了……”吳三桂沒理會吳應熊,獨自走到藤椅邊坐下,眉毛緊擰在一塊兒,心裏卻是想的嶽州起兵一事。

    他這個藩王當得著實憋屈,不僅要遭滿人的輕視,還要被漢人唾罵。皇帝小兒的羽翼日漸豐滿,如此以往,想要起兵反抗就更難了。手中的勢力倒是不小,隻可惜兒子不中用,腦子裏除了情*便再無其他。

    唉……吳家的未來堪憂啊!

    “父親……”老爹居然沒有聽他說話?吳應熊提高了音量,略微不滿。

    吳三桂抬起頭看了一眼這個自己最喜歡的兒子,眼裏失望的神色越發明顯,淡淡地開口,“傅懷玉找著了,如今正在太皇太後處學規矩。皇上已經發了話,婚禮將如期舉行,你先讓人把府裏裝飾一番,為父也好等著兒媳婦敬茶。”

    吳應熊大喜,先前的愁雲一掃而空,興高采烈地帶著仆人上了街,采購婚禮用品。

    吳三桂隻得搖頭歎息,辛辛苦苦培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難道真要這麽放棄了?可是換個角度來講,自己一輩子拚死拚活掙來的勢力範圍,難道真要葬送在這個傻兒子手中麽?

    手心是兒子,手背是江山。這個選擇題真不好做!

    普通旗人成婚,最少也需要三個月的時間準備,可傅王府和平西王府置辦婚事的速度卻令人瞠目結舌。男方下聘是在五日前,雙方成禮是在三日後,從皇帝下旨那一天起,滿打滿算也不過半個月時間。

    稍有點眼力的人都知道,傅家這哪是嫁女兒,連打發乞丐都不如呢。嘖嘖……真是丟臉!

    德福晉在替傅懷玉置辦婚事的過程中,才意識到他們傅王府被八旗這個圈子孤立好久了。想找人來幫忙,不知道該找誰;婚宴的請帖發出去兩天了,迴帖的人不到十個;在心底把認識的大家族扒了個透徹,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找到娘家佟氏一族。

    佟國綱的妻子瓜爾佳氏和她老公一樣,是個烈性子,死都不願意承認德福晉是佟家的女兒,當下便遣人打發德福晉迴去,我家老爺不過是個兵部尚書,可高攀

    不起傅親王這門高枝兒。

    佟國維的妻子赫舍裏氏倒是個溫婉和藹之人,不過對傅王府一家也沒什麽好感,招唿德福晉隨意說了會兒話,“當初我便勸你要好好管教玉格格,切莫出了大差錯,可你偏不聽,任由得她胡作非為。現如今犯下的可是抗旨大罪,大家都想著自保,誰願意再與傅家有所牽連,若是一不小心惹禍上身,倒黴的可是整個家族。”

    赫舍裏氏這話說得直白,德福晉聽了心裏也頗為難受,“這些理兒我都懂,可是王爺一直護著懷玉,打不得罵不得,我又拿什麽去管教她?”

    “你好歹也是當家主母,難道連自己的閨女都管不下來!”

    德福晉有苦說不出,隻一個勁兒地搖頭,他們家的關係複雜得很,一兩句話哪說得明白。心思一轉又迴到今兒的主題上來,德福晉聲音裏帶著哀求,“妹妹幫我拿個主意,這婚事再怎麽是萬歲爺賜下來的,若是明天連一個客人都沒有,那也是在打皇上的臉呐。”

    “皇上的意思大夥心知肚明,難道德福晉還不明白?”赫舍裏氏氣悶,她又不是傻子,難道會為了一群腦子不正常的人去得罪八旗的其他勳貴!

    說著又轉了語氣,“甭管婚宴上有幾桌席位,最重要的是看好玉格格,上次逃婚萬歲爺還可以找借口作掩護,挽迴皇家的顏麵,若是這次在婚禮上出了差錯,到時候你連哭的地方都沒有。”

    德福晉一愣,點了點頭,心裏衍生出無限的悲涼與哀傷,沒想到傅王府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了,連娘家的人都不願意幫她。都是傅懷玉那個禍頭子,上街打架,私闖圍場,拐帶成瑩私奔,現在又抗旨逃婚,她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越想越是生氣,德福晉迴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讓青青拿來大鎖,將傅懷玉鎖在房裏,明天上花轎之前不許踏出房門半步!

    傅懷玉自是不甘心就這麽被鎖在屋裏,她不願意嫁給吳應熊,想盡一切辦法也要逃離這場婚事。前幾日好不容易逃出傅王府,卻在半路被一群蒙麵人逮住,正欲反抗,又被對方用石頭砸中腦袋,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安然無恙地躺在自己的房間裏了。

    現在居然被額娘給關起來了,阿瑪也不管她,哥哥也不來就她,傅懷玉暗自傷心,看來隻有自己動手了。

    施展功夫跳到房梁上,開始揭瓦,心裏有些得瑟,還沒有什麽事情能難道她傅懷玉呢!

    站在房頂上,對著平西王府的方向拜了幾下,默默念道,‘吳大

    哥,對不起啦,我不是不喜歡你,而是一直把你當做最敬*的大哥,況且我心裏早有了白二哥,我們在一起注定是不會幸福的。’

    待傅懷玉雙腳落地之時,她才明白自己已無路可退,仆人們打著火把圍在她身邊,青青站在德福晉身旁瑟瑟發抖,滿臉擔憂地看著她。顯然,德福晉絲毫沒有低估傅懷玉的破壞能力,早在傅王府裏三圈外三圈圍了個水泄不通,不管你傅懷玉從哪個地方冒出來,始終都出不了傅王府的大門。

    “帶格格迴房!”

    三五個身強體壯的仆人上前抓住傅懷玉的胳膊,使勁兒往屋裏拽。

    傅懷玉掙紮著跳起來,大哭大鬧,“額娘求求你放了我,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嫁給吳大哥。”越哭越是傷心,苦苦哀求,“額娘你不是平日裏最疼我了嗎?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不想嫁人,額娘……”

    德福晉也忍不住抹了把眼淚,“我放過了你,那誰來放過咱們傅家?”

    抬手一揮,房門‘砰’的一聲被鎖上。德福晉轉身,對一旁的冰雪說道,“去拿些安神丸來,給格格服下。”

    第二天,乃傅王府和平西王府喜結連理之日,可是婚宴上的人寥寥無幾,甚是冷清。傅正轉頭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德福晉,一時間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傅懷玉被穿上嫁妝,戴上鳳冠,由青青和冰雨攙扶著走出門檻,直到上了花轎,都一直規規矩矩,沒有出一丁點兒差錯。德福晉這時才大大地鬆了口氣,把冰雪叫到跟前,從懷裏掏出一個碧藍色的瓷器小瓶,哽咽著聲音說道,“每隔兩個時辰就給格格服下一粒,明日天亮之前,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奴婢明白。”冰雪接過瓷瓶,應聲後便跟隨著傅懷玉的花轎離開傅王府。

    作者有話要說:重新把後麵的內容修改了一遍,話說兒童節卡文呀,都沒來得及給親們送上禮物,真是好抱歉

    我會找時間把欠下來的章節都補迴來的,親們一定要支持阿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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