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寺內的鍾聲敲醒,尼楚賀起了床,叫初晴和初雨進來伺候,神色柔和淡然,與平常無異,隻是初雨卻敏感地發現今兒個主子好像變了。

    尼楚賀從初晴手中接過毛巾,放在臉上擦了擦,然後轉交給初雨,輕言道,“今兒我去正院聽住持師父講佛,你們若想出去遊玩,便帶上幾個侍衛,切不可給主子惹了麻煩。”

    初晴一聽大喜,“主子不用咱們陪伴?”

    “呐,主子放你假,不喜歡?”尼楚賀眸中含笑,挑眉斜睨了初晴一眼。

    初雨上前,替尼楚賀挽了一個簡單的流雲髻,“奴婢就在廂房內,哪兒也不去,等主子的傳喚。”

    幾人說了會兒話,又有小和尚送來素齋。

    用過早膳,卻見一個披著袈裟的年長師父走過來,將尼楚賀帶到正院禪房。打開門一看,隻見一個麵目慈祥的老和尚在炕上盤腿而坐,玄燁與老和尚麵對麵坐在蒲團上,神情肅穆安詳,於威嚴處帶著慈和,端莊處暗含不羈。尼楚賀深吸了一口氣,在年長師父的引領下,緩步上前,予老和尚作揖,又麵向玄燁輕輕一笑,然後挨著玄燁身邊的另一張蒲團跪坐下去。

    老和尚睜開雙眼,看了看尼楚賀,俯首迴禮,“阿彌陀佛……”

    “此乃拙荊,佟佳氏。”深邃的眸子裏盛滿了濃濃的笑意,在說到‘拙荊’二字時,聲音溫柔如同絲綢,夾雜著一絲憐惜、一點心疼、小心翼翼。

    老和尚黑眸一閃,笑道,“真鳳也。”

    玄燁大喜,連忙追問,“換魂之法……”

    老和尚輕笑著搖頭,“天地之氣,周而複始,不敢毀也。兩位施主均為再世之人,已破其氣,若執意逆天而行,當以代價付之。”

    “表哥……”尼楚賀心裏一緊,轉頭看向玄燁,眉宇間寫滿了擔憂。

    玄燁輕揚薄唇,迴了尼楚賀一個安撫的笑容,又麵向老和尚,“迴歸本位,何來‘逆天而行’之說?況且吾本大清帝國聖祖仁皇帝,心係天下蒼生,壯之我大清國威。若如當今聖上,庸碌無為、意氣用事、糊塗荒唐……何以安定江山社稷?何以招撫黎民百姓?”

    “換魂之法不難,需:天時,地利,人和。”老和尚始終麵帶微笑,說話的聲音卻是極其平靜,視線在玄燁身上停留片刻,又轉移到尼楚賀身上,“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施主當三思而後行。”

    玄燁一愣,心裏有片刻猶豫,從他重生到

    蒙古公子成安身上,便一直在想辦法迴到自己身體中去。他本為九五之尊,俯視天下六十餘年,自是不願甘居人下,向一個糊塗帝王俯首稱臣;況如今,表妹身為帝妃,從一個男人的自尊心來講,也斷不會容納自己心愛的女人躺在別的男人身下承歡,盡管那具軀體是自己的……

    最初聽聞當今聖上的荒唐事跡,真想一怒之下衝進乾清宮解決了那糊塗帝王,可若真這麽做,必將引起天下大亂。再說他如今的身份是蒙古人,就算結果了皇帝,也不可能取而代之,到時候江山落入他人之手,說不定連表妹也沒什麽好下場。

    幾番斟酌,才想到這麽一個主意,既然他能夠死後靈魂能夠寄居在成安體內,那為何不能重新轉換,迴到自己身體中去?於是來潭柘寺打探消息,看看這世間是否真存在‘換魂’一說,沒想到住持大師慧覺看到他第一眼,便肯定他乃異世之人。玄燁吃驚,與慧覺交談的過程中,便知換魂不易,否則人人都去交換靈魂,豈不是擾亂了天下常綱!幸好他有九龍真氣護體,又懷有一顆愛民之心,慧覺才勉強答應為他做換魂大法。

    天時,二月初二,龍抬頭,是玄燁身上九龍真氣最活躍的一天。

    地利,紫禁城乾清宮,那裏是明清兩代帝王的居所,所聚真龍之氣最盛。

    人和,帝後佟佳氏,乃真鳳迴世,龍鳳呈祥,萬事大吉。

    當一切準備妥當,慧覺卻告訴他,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玄燁起身告退,手中握著白皙滑嫩的柔荑,心裏卻是一片混亂,邁開腳步一深一淺踩在柔軟的積雪上,沉默無言。尼楚賀跟在身後,從指尖處傳來的溫暖流過全身每一個角落,她抬起頭,癡癡地望著眼前這張英氣逼人的俊顏,如同刀削般硬朗的線條刻在她眼裏,烙在她心裏……

    “表哥……”輕唿出聲,帶著一絲迷惘和委屈。

    玄燁頓住腳步,用力把尼楚賀攬到自己懷裏,溫柔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他在緊張,在害怕,“我不會丟下你的,我要你做我的妻,我的皇後,天底下最尊貴最幸福的女人。”

    尼楚賀心中一疼,把腦袋靠在玄燁胸前,“可是……”

    “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玄燁緊緊握住尼楚賀的雙手,輕輕摩挲掌心那一個粉色的荷包,強忍住內心的不安,盡量用平靜的語氣緩緩說道,“八格格……想想咱們的八格格……”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小表妹,又像在安慰自己惶恐不安的內心。

    尼楚賀低下頭,伸

    開五指,荷包底端,一個小小的‘珠’字映入眼簾,那是她和表哥給八格格起的名字。

    塔娜,意為東珠;尼楚賀,意為珍珠。

    表哥曾說,她和女兒是上天賜給他的珍寶,是天底下最璀璨的明珠……

    溫熱的大手輕撫尼楚賀的後脊,玄燁劍眉緊蹙,隻感覺胸襟傳來一陣濕熱,仰起頭輕微一歎,又情不自禁緊了緊雙臂,這是他發誓要好好保護的人呐。

    ******

    中午時分,玄燁將尼楚賀送迴廂房,隻身一人前往禪房,朝慧覺作揖後坐下,神色平靜如常。

    慧覺掀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玄燁,淡淡開口,“施主考慮好了?”

    “前世她在佛祖麵前請誓,以二十年生命換我健康長壽,不過三十幾歲便撒手歸西;今生,該我以二十年生命換她一世安康。”玄燁轉頭,麵向房間正中的那一尊金光閃閃的佛像,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愛新覺羅·玄燁以帝王的名義起誓,乞求佛祖將苦難將於我身,保佑愛妻能平安度過此劫。”

    慧覺輕笑,“施主何不趁此機會帶女施主離開?就不必多此一舉了。”

    玄燁平靜的目光掃過慧覺的眼睛,“身為愛新覺羅家的子孫,當以江山社稷為重,斷不會因兒女私情置天下百姓不顧。”說著突然展開氣勢,一聲嗤笑,“既然這個世界的大清仍然姓愛新覺羅,那我就沒有放棄的理由!”

    這廂,尼楚賀迴到房間,卻是一副鬱鬱寡歡之色,今上午慧覺大師那一番話她聽得清清楚楚,也理解得明明白白。仔細想想卻也在情理之中,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等著餡餅掉下來。表哥要迴歸本位,那就可能犧牲她,隻可惜她心目中的康熙皇帝永遠都是把江山放在第一位的盛世明君,若是讓表哥放棄皇位帶她走,就好比天方夜譚。

    先帝爺可以為了董鄂妃拋妻棄子,置黎民百姓於惘然,但是玄燁不會,在表哥心中,即便是親生骨肉也比不上金鑾殿那一把龍椅,她也不敢把自己拿來與大清江山相提並論。

    想到這裏,心裏不禁有點失落,她該怎麽辦?

    初雨輕步走進來,偏頭瞥了一眼尼楚賀,隻見她神色抑鬱,與今兒上午出去的時候完全是兩個模樣,略帶擔憂地問道,“主子,發生什麽事了?”

    尼楚賀一愣,迴過神來訕訕一笑,收拾好低落的情緒,勉強笑道,“無事,宮裏可有消息傳來?”

    “皇太後派人去了府上催主

    子迴宮,老爺和夫人想法子周旋,依奴婢看,主子還是早日迴京較為妥當。”

    “這麽快……”尼楚賀無意識輕輕呢喃,轉身至軟榻前坐下,低下頭看著手中那個刺繡精致的粉色荷包,突又抿唇輕笑,“你去收拾一下,咱們明日啟程迴京。”

    不管結局如何,隻要他心裏有她,就夠了……

    臨行的前一天,玄燁攬著尼楚賀在梅園裏靜坐了一個晚上,他總能感覺到表妹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絲惶恐與驚怕,強壓住心中的酸澀,趴在尼楚賀耳邊輕聲說道,“迴去以後,乖乖呆在寢宮,哪兒也不準去,尤其是乾清宮。”

    尼楚賀被玄燁略帶醋意的語氣逗笑了,得瑟說道,“那好,我一輩子都不去乾清宮了。”

    “那我就去景仁宮找你,要不然你一個人怎麽把咱們的女兒生出來。”

    “呸……盡說些不要臉的話。”尼楚賀雙頰通紅,瞪了玄燁一眼,扭過頭不理會口無遮攔的玄燁表哥。

    玄燁掰過尼楚賀的身子,伸手捏了捏尼楚賀的小臉蛋兒,輕笑道,“放心,我答應你的事就一定能做到,別整日想些有的沒的,小心以後長了皺紋變成個黃臉婆,到時候可別怪我不寵你……”

    尼楚賀微微一愣,調整姿勢窩在玄燁懷裏,輕輕地喊道,“表哥……”

    “嗯?”玄燁低頭,握著尼楚賀的雙手迴應。

    “沒什麽,就是想多叫你一聲……”尼楚賀裂開嘴唇,吐了吐舌頭,調皮一笑,後又揚起腦袋,看著天上那一輪淡淡的彎月,眼睛向上彎著,似乎在較勁兒誰的月牙更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額(⊙o⊙)…

    傳說中的換魂大法,會不會有點扯淡?【撓頭

    好不容易啊,我筆下的康師傅終於不渣了,把他寫成了一個用情至深的好男人,不過作為一個皇帝,江山社稷排在第一位倒是無可厚非哈~~

    放心,我家表哥就隻會愛我家表妹一個,~(≧▽≦)/~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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