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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迴到客棧前,薑陽生找了個地方洗刷掉身上的血腥氣,然後迴到了客棧中,小丫頭窩在被窩裏麵酣睡,對於薑陽生的歸來全然不知。


    薑陽生躡手躡腳的點上燈火,而後坐在木凳上查看自己的傷口,這次受的傷不輕,那個刀客著實力道奇大,要是刀法再厲害一些估計今天自己小命就要交代在那裏。


    自己臨出門前,薑環可是差點將北萊府庫裏麵的靈丹妙藥盡數搬給自己,要不是自己好說歹說薑環還不把府庫半空咯?薑貸在一旁樂的見到兄弟兩互相關照,也就視而不見,最後薑陽生隻從中撿取一些療傷妙藥帶走。


    從懷裏翻出一枚金色的藥丸,彈進嘴裏,而後閉眼靜坐。


    能進北萊府庫的妙藥哪個不是扔進江湖就能掀起一場爭奪血雨的好東西,這種在外被叫做療傷聖藥的道門丹藥出自魚臨道之手,而隨著魚臨道在摘星樓畫地為牢以後這種藥丸就在江湖上絕跡,屬於可遇而不可求。


    睜開眼後天邊已然晨光熹微,秋後的蕭索落寞在這樣的一個霜露夜晚盡顯無遺,月光森寒,夜空盡顯蒼白。


    推開窗,外麵枯木枝椏上一片白色,這種白不是冬天大雪的白,是一種近乎蒼茫的蒼白,放眼望去,原本應¥≥,v該熱鬧熙攘的街市在這種氛圍之下也缺少人情味。


    自古逢秋悲寂寥!


    小丫頭這種年紀嗜睡,略帶起床氣,被薑陽生捏著鼻子叫起來之後張牙舞爪,齜牙咧嘴要咬他,薑陽生捏著她的小鼻子強迫把她的頭抬起來,笑道:“睡不睡了?”


    小姑娘氣鼓鼓的叉著腰,而後瞪著薑陽生,僵持不下,再次缺氧而後仰頭栽倒在床上,一會搖頭晃腦的自己爬起來,坐在床上扭頭不理會薑陽生。


    薑陽生也不管不顧,對著自己起身自言自語道:“出去吃飯了,吃肉包子咯!”


    小姑娘一聽肉包子眼中炯炯有神,而後骨碌骨碌爬下床,揪著薑陽生的衣角亦步亦趨往門外走。


    薑陽生對於這個小祖宗有些無奈,被拉著逛遍了整個街道,而後小丫頭手裏麵拿著東西一樣樣往嘴裏塞從來沒有間斷過。


    薑陽生如今比較頭疼的是如今怎麽安置這個小丫頭片子,自己漂泊在江湖中身不由己,帶著個拖油瓶真心累贅,在這混亂動蕩的江湖中飄搖自己都難以自保,況且帶上一個小丫頭。再退一萬步講跟著自己是要顛簸遭罪,小姑娘家這才多大,能受得了?


    所以薑陽生打定主意要把小姑娘送走,至於在什麽地方送給什麽人,由不得自己還得小丫頭自己去選擇。


    小丫頭吃的肚子鼓鼓的,而後拍拍肚子,瞅了瞅薑陽生嘀咕說自己走不動了。


    薑陽生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端起來把她放在自己肩頭上,一大一小兩人晃蕩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大的肩頭上坐著一個胖嘟嘟的瓷娃娃很是可愛,路人紛紛駐足看向這惹人憐愛的小女娃。


    江湖是最不講究情誼道德的地方,本來一個大好的江湖自打春秋不義戰之後變得混亂起來,一粒粒老鼠屎開始揉進這個原本清澈的江湖中,緊接著一塊塊臭肉也紛紛下鍋,然後江湖道義什麽鬼的都開始慢慢被人摒棄,而今的江湖經過了幾十年的發酵之後慢慢演變成了當下的格局,人們不再重視所謂的仁義禮智信,變得利益當頭性命第一。


    從為兄弟兩肋插刀變成插兄弟兩刀子,這個江湖愈來愈不講規矩,老規矩已經如同虛設一般,而不再是一把懸在頭頂上的利刃,沒有人再去遵守它。


    薑陽生走出北萊王府,脫掉那身北萊二世子身份之後第一次胸腔中生出行俠仗義的豪情,不為別的,為了讓齊魯州的江湖更加的清澈透亮,而不是當下這種渾渾噩噩一潭渾水的狀態。


    縱馬江湖,打破規矩,這不就是為了以後的北萊王掃清障礙?


    可是該從何下手?薑陽生不得而知,一個號召天下的赤帝城都不曾能夠整頓統禦偌大的江湖,自己一個小小的無名之卒能做到?


    不知不覺走到了千花坊,一個個年紀輕輕白麵無須的龜奴龜公在千花坊的樓外招攬過往的行客。


    見到薑陽生之後也不搭理,在他們看來這樣俊俏的公子自然不愁漂亮女子跟在身邊,想來也不需要進青樓這種場所。


    薑陽生偏偏在他們驚訝的眼神中慢慢走進了千花坊,倚門而望的老鴇見到這俊俏的公子過來,連帶著自己的塗滿胭脂的老臉上都春意盎然,滿臉的魚紋褶子像秋後的菊花一樣燦爛。


    這個上了年紀的老鴇上來就抱住薑陽生的一隻胳膊,用她鬆垮的胸脯在薑陽生的胸口不斷上下蹭下摩,笑問道:“公子來這裏衝著哪位紅牌姑娘?”


    薑陽生笑了笑,指了指此時坐在大堂中央素手彈琵琶的琵琶女,示意老鴇自己是來找她的。


    老鴇滿臉隱藏不住的春意,她把薑陽生看做了大手大腳花錢一擲千金的世家公子,一想到或許能在千花坊裏砸下不少真金白銀之後,聲音都酥柔起來,仿佛一瞬間年輕不少歲。


    “公子,這歌妓賣藝不賣身,您啊,還是另挑一個吧。”


    薑陽生搖頭,似乎打定主意執意要選這個琵琶藝妓。


    見到眼前公子心念堅定,老鴇眼中露出難色,藝妓跟千花坊沒有簽賣身契,接不接待客人全憑她自己本意,強迫不來,可是轉念一想,指不定這個公子一開心就能在千花坊砸下大價錢,心中便是生出了不管琵琶女樂不樂意都要強迫她去做的念頭。


    小丫頭生來聰穎,雖然沒有來過青樓這等風月場,可是見到眼前來來往往行客,心中了然幾分,坐在薑陽生的肩頭插著小腰氣的直哼哼。


    老鴇也沒有在意坐在肩頭的小丫頭片子,要是再大一些的小姑娘她或許會出手調教一番,可是眼前的四五歲的小姑娘自然沒有興趣。


    老鴇鬆開薑陽生急忙扭著腰肢去找那琵琶女商談去,在這裏再清高的女子也不過是借此抬高自己的身價待價而沽罷了,沒有什麽是真金白銀解決不了的。


    薑陽生隻是找了偏僻的椅子坐下,饒有興趣看去遠處的琵琶女那裏,老鴇在一旁費了一番口舌,威逼利誘後終於讓琵琶女嬌羞的點了點頭,後者抬頭,而後把略帶青澀的目光投向薑陽生,薑陽生似乎很滿意,點了點頭,臨上樓前偷偷塞給老鴇一張一百兩的票子,老鴇捏著手裏的銀票,心中篤定這個美貌公子是哪家王侯將相的種,盤算著下次給這公子多找幾個水靈的姑娘才行。


    走進一處房間,薑陽生找了個臨近窗戶的地方坐下來,琵琶女懷抱琵琶坐在床上,小丫頭片子則是被扔在床上自己玩耍。


    薑陽生借下腰間的青雀劍,放在桌上,開口道:“朱弘濟死了。”


    他從懷裏拿出一綹頭發,遞給琵琶女。


    琵琶女接過之後也沒有驗校,默默收了起來,一雙清水眸子上下打量一番薑陽生掩嘴笑道:“奴家看公子麵色較昨晚蒼白了不少,該不會是受傷了吧。”


    薑陽生不置可否。


    “連殺個朱弘濟都能受傷,公子的功夫看來還真是花架子。”


    薑陽生神情有些淩冽,依舊沒有言語。


    “我看公子還是迴去先修養些天再來接任務吧。”


    她的言語中掩飾不住的打趣。


    薑陽生狹長丹鳳眼冷冷瞅了她一眼,冷笑道:“別聒噪,女子聒噪可就嫁不出去了。”


    “奴家這輩子都沒有想過要嫁人,身在青樓之中即使你守身如玉也難免會被玷汙清譽,說出去哪有什麽好名聲,嫁人的念想早就斷了。”


    說完似是自嘲一下,拿起身旁的琵琶,素手揚起,一曲淒厲婉轉的調子悠揚傳蕩開來,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好似銀瓶乍破水漿崩,鐵及突出刀槍鳴。


    琵琶曲意鏗鏘弦轉急,泯然之意油然而生,悲天憫人的善念對於這種轉徙於江湖謀生活的女子來說根本不會存在,十幾年的江湖飄搖,身心早已兼憊,怨天尤人才是常態。


    薑陽生一隻手有節奏的敲擊著椅子邊,一隻手拄著下巴,眯著眼聽了一會。


    對於樂曲薑陽生有些心得,捫心自問這幾年自己放浪形骸對於青樓女子的遭遇深感同情,故而他與薑環買春時要是見到女子孤苦伶仃或者被強迫做著些見不得人是事情都會替他們贖身,或者加鍾多給予一些錢財,樓裏的老鴇龜公龜奴對於賣肉女人剝削的緊,故而不能直接給予錢財,薑陽生隻能仗著自己二世子的身份讓老鴇好生照顧她們,北萊的兩個世子殿下在青樓裏麵留下了無盡的美名,沒有一個青伶不念叨兄弟兩個的好,一萬六千裏歸途的時候北萊城萬人空巷,即便是青樓裏麵的花魁那天都不接客轉而迎接二世子歸來。


    曲罷憫然!應是收撥當心畫。


    “都不是清閑人啊。”


    薑陽生歎道。


    “公子懂曲子?”


    琵琶女輕聲問道,一隻曲子勾起了自己傷心往事,兩頰之上一股清泉不覺留下。


    薑陽生不置可否,亂世糟糠命!


    琵琶女也再過多言語,剛才勾起心中陳年舊事讓她的心致提不起來,眼下臉頰上的胭脂被淚水一抹,花了,隻能低頭把一封信件遞給薑陽生。


    薑陽生結果信箋掖在懷中,徐徐起身,笑道:“這小丫頭片子就留在你這裏,我想你的住處尋常人進不來吧?”


    琵琶女搖了搖頭,而後看向翻滾在床上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莞爾一笑。


    小丫頭知曉薑陽生要把她留在此處,瞪著一雙大眼睛,氣鼓鼓的大口喘氣,而後抱著那件繡著鴛鴦的枕頭把自己蒙在被子裏不見人。


    薑陽生無奈搖頭,走出去輕輕掩上門。


    屋內,小姑娘自己躲在厚實的被子裏無聲聳肩哭泣,不複先前張牙舞爪的頑皮樣子,她滿臉委屈幽怨,小小的臉蛋上滿是淚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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