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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北萊世子要練劍,消息傳出去很多人並不覺得新鮮,畢竟一個世子不學無術偏偏練劍沒有人會看好,以他的心性究其一生也難有什麽長足進步,隻覺得世子玩心大起,時間一長便會知難而退。


    薑貸聽說薑陽生要練劍,沉思了一會,然後大手一揮道:“我的兒要找天底下最好的劍客傳授劍術。”


    薑陽生不置可否,隻是晃悠了幾下手中分量頗沉的青雀劍,其實他練劍的原因很簡單,僅僅是不想讓青雀古劍蒙塵,別讓人恥笑青雀古劍遇人不淑。


    第二天薑貸便從北萊行伍之中選取了兩名劍術不凡的將士,更是從手底下的諜報機構‘酆門’中召來幾名很早之前就成名已久卻暗中給北萊王府賣命的死士劍客。


    他們都是薑陽生的老師和陪練,說起來跟大人陪著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在這些人中一品武將實力的大劍師一名,其餘幾名最不濟的也是從三品跟李青梅一樣的水平,好在薑貸選的這些人都是各自在劍道一門頗有自己的見解甚至有幾個人劍走偏鋒卻取得尋常劍客難以取得的成就。


    一品大劍師於仇便是其中最為劍走偏鋒的一位,薑貸私下曾經交代過薑陽生於仇走的是以殺證道的路子,也是江湖最近十幾年毀譽參▽,≮半的劍客,至於能夠從這些人手裏麵討到幾分真本事就看薑陽生自己了。


    薑陽生深以為然,畢竟這些人願意傳授自己的劍術隻是迫於薑貸和北萊王這尊大菩薩積累已久的威壓,況且自己一個聲名狼藉的二世子連一個記名弟子都算不上,壓箱底的功夫誰也不會平白無故授予自己。


    劍,當下武林江湖中最備受推崇的一種武器,相比於其他的武器來說不僅是因為劍的柔美修長,更重要的是劍一直跟君子掛鉤,古語有雲:夫劍乃儒雅中之利器,有正直之風,和緩中銳鋒,具溫柔之氣,靈則通神,玄能入妙,飛來飛去,無影無蹤,作雲作雨,如虎如龍,變化莫測,轉展無窮。誅人間之惡黨,斬地下之鬼精,可破陣以攻城,隨手指點,草木皆兵,可防一身之害,資三捷之成,故珍為致寶,運可通神。光靈明而不昧,體剛健而長生,掃則霧消煙掩,揮去則石走雲崩。可避水火之災,入不溺焚;可解刀兵之亂,視如不見。


    更是有君子如劍女子如蘭的說法,很多文人騷客佩劍賞景乘興賦詩,雖然那些文人的佩劍終究是附庸風雅的裝飾物,從中可見劍被人喜愛的程度。


    “青雀古劍,出爐當年劍譜排名第三,沒有想到一直在孔道德手中,也不算是蒙塵。”


    於仇仔細打量青雀古劍,細到每一個細節都不曾放過,一個相貌粗獷的大漢此時宛若文人鑒詩,看起來著實有些滑稽,像茶客品茗摩挲手中質地細膩的青雀喃喃自語道。


    “天外隕鐵鑄成,出爐前是把兇劍,在佛門警世鍾下懸掛十年除去戾氣而後輾轉淪落江湖中,不曾想被劍神孔道德雪藏。”


    於仇把劍拋給薑陽生,此時於仇坐在薑陽生的院落梧桐樹下石凳上,薑陽生好整以暇站在對麵。


    “練劍先練心,你不適合我的道。”


    於仇淡淡道,他坦言薑陽生並不適合自己以殺證道路子,畢竟有一層世子的身份擺在麵前,而一旦走上以殺證道的道路便是與天下所謂正統對立,並不適合薑陽生。


    薑陽生不置可否,聽完於仇言語也沒有那種失落感,隻是搖頭道:“沒有走過有怎麽知道?”


    於仇並沒有反駁,隻是拋出一個問題:“北萊王府一直想要統領齊魯州的各大道統,試想一下北萊世子入魔門,還有誰敢信服?”


    “那有什麽,大不了殺他個七零八落。”


    薑陽生掂量一下手中的青雀劍,森然笑道。


    於仇冷哼一聲,拂袖離去,留下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孺子不可教也?


    薑陽生再也沒有找誰學過劍法,種劍於摘星樓前,自己獨自登上了九層摘星樓,而今天下儒釋道除卻佛門之外劍術更是滲透到了每一個道統中,故此摘星樓中雲集了海量的劍術典籍,而且從蜀山歸來的時候陳僖子更是贈送給薑陽生一些不算是上層的入門劍術典籍,雖然很大一部分被路上記住的就留在腦子裏,沒記住的當作擦屁紙用了,可是依舊留下幾本。


    “沒有人教我,我一樣能夠成為劍客。”


    那日開始北萊二世子的身影從北萊城中的花街柳巷中消失了,有人說二世子西行遊玩去了,有人說二世子出海尋仙去了,更有甚者說北萊世子南下追尋當年北萊城赫赫有名的一代青樓花魁去了,一時間各種猜想橫出,荒誕不羈,甚至讓人忍俊不禁。


    而事實上薑陽生卻是一人登上了摘星樓,從四樓開始讀起,六樓收藏諸子百家的所著經典,這些典籍來之不易,多半是薑貸乘著春秋之戰之際巧取豪奪來的,幕後推手便是那一言不合而坑害百萬學子的人屠公孫無知,這些典籍與其在戰火之中灰飛煙滅還不如在摘星樓中成為孤本,所以那場不義戰不僅殺了很多的學識淵博的人傑更是讓很多典籍付之一炬。


    從六樓數十萬典籍之中尋找劍道秘笈是件很苦惱的事情,好在阿市被差遣過來照顧薑陽生,薑陽生抓住阿市讓她給自己尋找劍道秘籍。


    雖然阿市一百個不情願,可是架不住薑陽生潑皮無賴的淫威,隻能作罷,自己扶著桐木梯子攀爬一個個高大的書架上尋找那該死的劍術秘笈。


    阿市費力的從一堆鋪滿灰塵的書堆裏扒拉出一本《千牛刀法》,然後搖搖晃晃的從梯子上爬下,走到坐在牆角的薑陽生麵前極不情願的遞出去,薑陽生拿過書翻開粗略地瞥了幾眼,然後順手丟在身後的亂書堆中,尖酸刻薄道:“以後這種沒用的書別拿過來礙眼。”


    阿市氣急,鼓著腮幫子瞪著薑陽生,自己好不容易在那麽一堆琳琅雜亂的書中找到這本書,竟然被說成礙眼。


    出力不討好,阿市就站在那裏無聲的瞪著薑陽生,薑陽生一直低頭,沒有理會,隨手把那本刀譜扔在阿市腳下,聲音拔了幾個調然後冷著臉兇狠道:“刀譜刀譜,我是練刀的?”


    阿市瞅了瞅腳邊的刀譜,吐了吐舌頭,然後轉身接著找劍譜去。


    整個六層算是整個摘星樓最駁雜的地方了,當今天下諸子中除卻儒家之外大多傾頹式微,被排擠的厲害,所以很少有人來此閱讀經著,故而很多的書籍都蒙塵泛黃,阿市每次都被弄得跟個小花貓一樣。


    薑陽生從早到晚,除卻吃飯拉屎之外大多數都做在牆角依著牆麵捧閱那些劍譜,沒有精讀粗略地泛讀,畢竟自己時間有限而且這些劍譜也不都是經典,也有次質濫造濫竽充數的成分,好在有個差不多過目不忘的本事,所以薑陽生翻閱速度極快,很多時候都是薑陽生讀完手中的劍譜而阿市還沒有找到下一本。


    阿市經常被薑陽生訓斥,起先是瞪眼還以顏色,久而久之就習慣了,變成了一個榆木疙瘩,木訥而機械,原本好好的一個人精氣神也少了很多。


    薑陽生好整以暇,也就騰出時間對阿市冷嘲熱諷一番,無外乎就是嘲笑如今的阿市發育不完美,比起外麵的花魁差了幾條街的事情,亦或者是胸前的二兩肉有沒有長到三兩?諸如此類。漸漸阿市感覺兩人在這鬱悶到死的摘星樓中有個人搭話即便是冷嘲熱諷也聊勝於無,也便不安分起來,閑下來的時候有一句每一句說起俏皮話撩撥薑陽生,可是阿市那點道行哪裏夠花花腸子滿天飛的薑陽生看的,幾個迴合下來阿市便敗下陣來,隻好吐吐舌頭然後小跑著躲開這處硝煙彌漫的戰場。


    於仇臨走說過想要練劍必須養劍,別人的贈劍終究不是自己豢養出來的寶劍,這樣的劍即使在鋒利也隻能發揮出七八分的實力,蓄劍意需要不斷的領悟劍術真諦。


    薑陽生並沒有別人仗劍行走江湖的閱曆和膽魄,也沒有生死之間領悟劍道的瘋狂,所以隻能按部就班從書籍中取長補短而獲得前賢留下的劍意,這種做法無疑是最不可取的,卻是薑陽生唯一能夠選取的,畢竟自己還有一個北萊王二世子的身份傍在身邊。


    薑陽生走進摘星樓的時候是深秋時節,轉眼之間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絲絲縷縷的雪花飄零在齊魯州上,一個夜晚過後整個北萊王府銀裝素裹皚皚白雪覆壓在每一個目光所及之處,原本熱鬧的北萊王府在第一場大雪之後顯得格外肅靜,除卻一幹仆人來迴走動時棉靴踩在堅實厚雪上的咯吱聲之外隻有寒風唿嘯的聲音自耳邊飛過。


    摘星樓六層,薑陽生倚著牆角捧閱劍譜秘笈,整整兩個月,薑陽生把四層的劍譜讀了十之一不足,僅僅是十分之一不足的秘笈就耗去了兩個月時間,可見摘星樓為天下武學第一樓名實相符。遠處,阿市穿上一身銀色狐裘顫顫巍巍的爬上木質樓梯給薑陽生尋找秘笈,那身銀白色的狐裘更加襯托出阿市玲瓏的身段,兩者交相輝映相得益彰,美人貂裘,也是雪中一景。


    捧著那本叫《滴水經》的墨家劍術秘笈,薑陽生皺著眉頭,這本《滴水經》裏所闡述的劍術大道與其他劍術秘笈理念背道而馳,在薑陽生所看過闡述劍術大道的秘笈中大多是奴劍,而這本是卻在養劍,翻過扉頁敲了敲,著作這本書的人叫玉稚京,或許是個一輩子沒有嶄露頭腳的平凡劍客,別人闡述劍術講究的劍意,而玉稚京的《滴水經》卻是講求一個蓄勢,他說‘一日一錢,千日一千,繩鋸木斷,水滴石穿’這種劍術不求快速的成效隻求一個心境,心境到了修劍自然水到渠成。


    薑陽生捧著這本《滴水經》爬到七層找魚臨道,因為六層的守樓人那個大夢春秋的鴻儒每天都在睡覺,即使醒的時候也是昏昏沉沉的樣子,薑陽生想要找他也費勁,不如去七層找魚臨道。


    沿著輾轉曲折的樓梯登臨七層,魚臨道在案桌前淨手焚香,煙霧飄渺,宛若仙境,顯然是要畫他的那些所謂的道門符籙,薑陽生從小到大見到這些符籙就一陣頭大,魚臨道瞥見薑陽生捧著書走上樓來,揶揄道:“可還是春宮圖?”


    薑陽生大窘,赧顏道:“不是不是···”


    可卻不知道怎麽開口了,當年薑陽生從集市上買來彩繪春宮圖怕被發現就捧著春宮圖等上摘星樓看完之後便從樓頂扔到高崖之下或者海濱中,有一次不巧就被魚臨道瞅見了。


    老道無視薑陽生的窘迫,笑道:“什麽書能讓你過來找我?”言語之中不無揶揄之意。


    “一本不同於其他秘笈的秘笈。”


    魚臨道從案桌上拎起一支關東遼毫,提筆蘸墨寫下‘劍’字,筆法如禦鬼而行,不落俗套,頗有新意。


    魚臨道寫完字後將毫筆隨意扔下,眉頭一挑哦了一聲,道:“拿來瞧瞧。”


    薑陽生看著雪白的宣紙上氤氳的墨色,還有逐漸被黑墨侵染而不清楚的犀利‘劍’字,上前把手中的那本《滴水經》遞了出去。


    魚臨道粗略地翻看這本《滴水經》,良久之後皺眉道:“玉稚京,名字好耳熟,似乎在哪裏聽說過。”


    “大概是個如彗星一般一閃而逝的人物吧。”


    魚臨道搖頭道:“我在這摘星樓呆了幾十載何嚐不是畫地為牢,如今的江湖後輩如過江之鯽總有那麽一些異軍突起的‘鬼才’是我所不知的。不過這本書卻是一本難得一遇的鬼書,著作者定然也是一代鬼才,別家劍術都是循序漸進然後登堂入室,而這《滴水經》深入淺出,闡述的不僅僅是劍道一途了,不算是終南捷徑也不是劍走偏鋒算是正統劍道,畢竟在尋常人看來奴劍和養劍沒有多大的區別,其實終究分來卻是一個誰主誰仆的問題,一個是被劍奴役,一個是奴役劍,萬變不離其宗,真正的劍道宗師不會在意這些。”


    “究竟哪一個更可取?”


    “這要看你本身了,如果你要想在人和劍之間做主導,那舍棄《滴水經》,如果在人和劍之間做仆,那就選擇它。”


    老道抖了抖袖袍,露出手掌捋了捋灰白的長胡須。


    “不過你自身的條件相比於其他的劍術世家的孩童差了不止一個層次,雖然修道悟性第一年紀其次,一些個劍術世家的孩子三歲持劍,你與他們相比差了好些年月,這不是單單悟性就能追得上的。老道倒是建議以《滴水經》為根基,取百經精髓做葉,然後才能開枝散葉,不失為正統劍術。”


    薑陽生點頭,深以為然,如若真如魚臨道所說那樣,以《滴水經》為鼎爐,取萬家劍術為材料,定然要熬煉出一方大藥!


    給魚臨道的酒葫蘆裏麵灌滿烈酒之後,這才躬身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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