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司隱立即運轉了融雪決內功心法,內視經脈。而與此同時,那些不慎後頸被沒入紅點的前輩們,俱都露出了痛不欲生的神情,幾乎要捏不住拿起武器的手。融司隱緊抿著唇,他的麵容蒼白,以劍插入地中勉強支撐著身體,眉眼微垂。齊周靈見著這一幕,心中微微一顫,父親遇害的那一日景象幾乎要和眼前的現實重合。他幾乎是下意識、茫然無措地向身旁求救。“謝虛……”黑發的少年被麵具遮著樣貌,看不見神情。隻是他如緞的青絲安靜垂在頰邊,背脊挺得筆直,看上去鎮定無比,手微微在齊周靈的手心按了一下,聲音極輕道:“不要擔心。”那神色極為氣定神閑,若不是他們方才已經藏在偏僻之處,隻怕在一眾痛苦的俠士中極為刺眼。“教主。”辛阿彌的聲音傳來,平靜無波。他也一點不怕被中原武林的人聽見他的話:“子蠱已經種下了。隻是……那融司隱的體內子蠱俱已被滅,隻剩下一枚玄級蠱蟲。”教主在聽到前麵半句時,麵色微微一僵,等辛阿彌說完了,才神色好轉。甚至還十分溫和地問道:“是什麽蠱?”“……情蠱。”一時,教主的神色都有些古怪。“可惜了,這樣的高手,竟是敗在七情六欲上。”融司隱的眼前已是微微恍惚了。身體每處都在承受著如同萬蟻噬心般的疼痛,這倒還是其次,真正讓融司隱難捱的,是那幾乎要溢出來的強烈欲求。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的神智都毀滅——他無比,無比地想要得到謝虛。融司隱那每每好似謫仙般的冷淡麵容,都因為那極強烈的欲望被染上一抹鬱色。“你們若是投誠,本尊定給你們解蠱。”教主雖好似是對所有被種了蠱的高手這般說道,目光卻是牢牢落在融司隱身上。·沈譚心急如焚。他覺得自己應當是時候出現,助融城主一臂之力了。可他偏偏又想起來,記憶中的融司隱和他說過,那時武林盟的高手都中了蠱,隻他一人無事——又和那異邦人的說法並不相同。或許是以融司隱的意誌力來看,中蠱與否都沒有兩樣?來不及深思,沈譚做好準備,一個小輕功落在了融司隱身邊,滿含深情地道:“融城主。”在沈譚出現的那一刻,辛阿彌驟然全身緊繃,正是滿身殺意要出手時,卻被教主攔了一攔。異邦教主饒有興致地看著沈譚。他記得中情蠱之人,皆是心中有摯愛之人才會如此。難不成讓融司隱這種高手動真心的,便是這一位?沈譚正要伸手攙扶,卻突然被融司隱身上的化形內力反傷,生生震出了數十尺遠。融司隱神色冷冽得讓他脊梁發寒,那雙銀瞳如同野獸般,沒有半點溫情地睥睨著他。“滾。”第231章 天下第一(四十八)胸前震痛無比,沈譚慌亂間抬頭,看見那雙自眼前一掠而過的銀瞳,是如同兇獸般要將人撕裂的兇戾。不論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沈譚從未見到過這樣的融司隱。他早做好會受傷的準備,卻如何都未想到,是融司隱對他動的手——沈譚微微僵住,無比艱難地挪出被融司隱緊盯的攻擊範疇。他感覺自己如同落入了掠食者的陷阱,稍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現在的融司隱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沈譚微吸口氣,在維持了安全距離後,正試圖安撫融城主,卻見融司隱的唇瓣翕張,無聲地吐出一個詞。便是沈譚不通唇語,也在瞬時間,福至心靈的認出了融司隱說的那個詞是什麽。“謝虛”。他在喊謝虛。複雜的心緒一齊湧上心頭,沈譚似開口想要說些什麽,卻又堵在了喉間難以為繼。·這結果大出異邦教主所料,見到融司隱這般無情,他對沈譚瞬間便失去興趣。不過他也並不手軟,饒有興致地催促著現在顯然被蠱蟲壓製,難以翻身的融司隱,聲音中滿是蠱惑意味:“考慮好了沒有?融城主這般的天之驕子,要是隨便折損了哪處,本尊可心疼得很啊。”話是這麽說,但異邦教主眸裏滿是忌憚,毫不猶豫地讓身旁下屬遞上弓弩,將弩口正對向神智不清的融司隱。便是不能為我所用,也絕不能留下禍患。他雖然自恃高傲,卻向來很分得清利弊。其他正飽受蠱毒折磨的絕頂高手,也勉強壓下痛苦,顫巍地看向異邦教主,察覺出他的殺意,驟生出一股兔死狐悲感。便是想凝力幫融司隱一程,卻也被那翻騰的痛意打斷了無數次,隻能勉強運起內功,護住心脈。融司隱微微抬頭,那弓弩上的箭枝頂端折射出一道銀光,落在他的麵頰上,好似冰涼的雪花輕柔覆在麵上般。他一動不動。異邦教主的耐心已經被消磨殆盡了。他的弓弩拉得愈開,足足用上二十石的氣力,手指被弦崩得發紅,眼中的殺意翻騰得愈加明顯。“本尊再予你最後一次機會。”他高高在上地道。融司雪的神色漠然,那雙冷冽的銀瞳微微一眨,在分薄給教主漫不經心地一瞥後,最後竟是又平靜無波地挪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