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繼政心裏已是將謝虛當做大隱隱於市的師父來尊重了。齊周靈的確很乖,也沒有纏著燕繼政不放。他坐在空地邊緣,乖巧的像化成了塊石子,悄無聲息。隻一雙黑眸目不轉睛地盯著……謝虛。謝虛挽過一招劍勢,天際曦光正落在劍身上,光滑的劍身微微一側便粼光閃爍,可齊周靈被晃了眼睛,也不知道避開。謝虛微側過頭,也注意到了那孩子的反應,調了方向練完一套劍法,突然便收了劍走向他。燕繼政也隨著謝虛的停劍緩緩收了掌,正擔心齊周靈肆意的目光,是否讓前輩動怒時;便見前輩微拂下擺,半蹲在小孩前,從袖中拿出一塊十分精巧,方塊形狀、包裹壓實的油紙包來。那油紙包又被謝虛單手解開,露出裏麵奶白色、十分細膩的糕點來。謝虛問道:“要不要吃?”燕繼政:=口=他覺得眼前的景象超過了他的理解範圍。謝虛自從治傷醒來後,館中的公子、姑娘便對他有些閃躲。極少有人和他親近,自然也少了捏他臉蛋塞糕點的人。好在每日廚內都有人熬羊奶糕,謝虛也是習慣,每日揣一點在身上,等練完功便吃。可現在旁邊有個小朋友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謝虛被館中姑娘們影響,也會給晚輩投食,索性便過來給他了。齊周靈的眼睛很慢地抬起,落到謝虛的臉上,隻是隔著一層麵具,他看不見謝虛的神情。燕繼政剛想給前輩解釋,齊周靈和一般的孩子……有些不同,並不會主動接納食物。可他剛湊過來,便見齊周靈緩緩伸出手,從那油紙包中捏了塊奶糕,放進嘴裏。很僵硬地咀嚼著。於是燕繼政又是愣怔許久。齊周靈會自己拿糕點了!那久蓄在心中,便是如何刻意也卸不掉的心中巨石,悄然鬆了些,好似一切都在往好處發展。七歲的團子慢吞吞吃掉奶糕,又抬起頭專心致誌地盯著謝虛,突然便勾了勾手指。是讓人靠近的意思。謝虛竟是奇怪的看懂了,依他所言,又更低的俯下身去,卻見那截雪白的小手用與先前遲緩動作完全不相符的速度,飛快按在謝虛烏發上,“哢嗒”一聲打開了開關。——麵具的開關。那開關精巧地扣在謝虛側耳後,也不知一個七歲孩童,是如何能第一次接觸便精確找到的。但那一瞬間,麵具的確是掉了下來,謝虛伸手接住,微涼觸感從指尖渡來。他有些沒反應過來,齊周靈為什麽要這樣做。齊周靈慢吞吞地用目光望向他。半晌,唇瓣微動了動,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來。燕繼政還沒來得及驚喜齊周靈似乎會開口說話了,便被他的冒失舉動驚得皺眉。他知道很多江湖人是有難言之隱,才遮掩相貌;而他也十分敬重謝虛,所以從不好奇前輩的外表。但齊周靈這樣做,哪怕他隻是個孩子,卻也犯了大忌。這是燕繼政第一次斥責,嚴厲地訓他。“齊周靈,你在做什麽,向前輩認錯!”謝虛這時已捏著麵具站起身,並不算很生氣:“無妨,或許他隻是覺得我戴著麵具的樣子奇怪。”燕繼政也同樣滿懷歉疚,正要厚顏向前輩道歉,卻猝不及防地對上了謝虛麵具下的那張臉。長久的怔愣。他的師父……不、不對,前輩,是個相貌如此……攝人心魄的大美人。哪怕謝虛後來又將麵具戴上,燕繼政還是有點緩不過神來,渾渾噩噩地帶著齊周靈告辭。第209章 天下第一(二十六)從那日起,每日清晨來修習的便成了三人。謝虛,燕繼政,和那被包裹得嚴嚴實實,似一推就倒的團子般的齊周靈。齊周靈十分安靜,隻睜著一雙墨色的瞳孔緊盯謝虛不放。謝虛習劍時,小孩也去竹林間折了枝幹過來,跟著謝虛比劃。他人短手短,還有些伸展不開,但光從那簡單的幾式看來,竟已頗有骨相了。——這原本是件好事,齊周靈終於對外界刺激做出反應,還主動習武。但現下卻是嚇得燕繼政一身冷汗,連忙過去押著齊周靈,讓他不許再學。功法傳承極為重要,沒有任何一個武林中人會樂意見到武功被盜學。尤其是謝前輩這樣好的人……燕繼政也不想辜負他的信任。燕繼政又想起那日他無意中看見的謝虛樣貌,心中又是微微一跳,複雜的思緒幾乎要將其淹沒。謝虛見到被燕繼政纏成一團不能動的小孩,也不過眨了眨眼,沒出聲。他以為是燕繼政不願意讓這麽小的孩子練舞,畢竟男人中會跳舞的不多,連這觀賞用的劍舞看著清雅,也總歸沾了些風塵氣,不好讓齊周靈學。於是黑發黑眸的小孩被訓得動彈不得,抬眼麵無表情地看向謝虛——本應是麵無表情的,謝虛卻從中看出了楚楚可憐的討饒意味。卻仍是鐵石心腸的對著齊周靈微揚起唇,示意他乖乖聽兄長的話。謝虛的神情被麵具擋著,但那黑沉的眼睫輕顫,眼睛微彎的弧度,輕易便能瞧出笑意。小孩子似乎變得低沉起來,肉眼可見的放輕了掙紮的力度。·謝虛每日耗費在劍舞上的精力,也不過一個時辰。等修習完便迴去用早膳,就又到了要練字的時候。隻不過繼上次的白公子後,謝虛還沒有客人,這才一天騰得出許多閑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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