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倒不是他看不起這金丹小修,隻是謝虛在修仙位麵以來一貫這樣,唯獨對幾位長輩才話多一些。謝小宗主也不管夢長老了,飛身上了仙船,衣擺飄飄如足底霧氣一般,身手極是利落。那白靴踩在船板上了,謝虛才迴身道:“我看卻是挺穩固,不必再重新修葺了。夢長老,你迴去吧。”黑發少年猶豫了一會,才接著道,目光明亮如浸著月光:“你攔不住我的。”夢長老氣得直翹胡子。謝虛又微偏了偏頭望向如溯:“上來。”如溯真人下意識便聽從了他的話。“開船。”謝虛又道。如溯真人一板一眼地走向陣眼,總覺得自己身邊是隨行了一個祖宗。謝小宗主還在那船上,夢長老也不敢貿然出手阻攔,隻將自己的儲物袋給擲過去了。他一個出竅真君,偏偏這時像個普通的老人一般,連手都跟著顫:“謝小宗主,一路保重,注意將養身體……”那幾個築基弟子原本正安分地待船上,他們耳力沒如溯那麽好,但也隱約聽到了一些,本就忍不住好奇,這下剛伸頭出去探看,便見到了一個白衣人翻身上船。那衣裳款式瞧著與如溯真人差不多,但其實都是極好的衣料與裁剪,將那人腰肢襯得極細,像是輕輕一攬便能擁進懷中一般。等他轉過頭來——幾個築基弟子都快找不著路了。這人真心長得好看,連那些合歡宗的大美人,都沒有一個能比得過他的。謝虛小來橫行霸道,精貴養著慣了,麵對這些普通弟子非但沒有要隱瞞身份的意思,走過去占了一張瞧著最軟最大的椅子才道:“謝虛。”一下堵住了那些弟子想要詢問的嘴。再一想,謝虛,那不就是——這些人可能沒見過謝虛,但是謝小宗主的名聲是入門第一天便聽聞過的,頓時“呀”了一聲,人都有些暈暈乎乎的。謝、謝、謝小宗主和他們一起去收弟子?!先前挨了一掌的築基弟子想起先前如溯說的話。“你們也別以為這是份好差事……嗬。”有謝小宗主隨行還不算好差事麽?那其他幾隊得是什麽人隨行啊,宗主、長老?這幾個築基弟子越想越遠,簡直入了迷。……千石小世界四年一度的盛事展開,往日就算過年節,也沒有弄得這麽體麵整潔的時候。階梯被刷洗一新,樓閣洞府都重新修繕一番,那迎客的主殿與試煉台,更是讓掌門人狠心花了四枚上品靈石,重新紋上了花邊。人人都忙著迎接貴客,唯獨在角落的一間偏房裏,飛塵極大,由雜貨堵著半扇門,光照不進來,便顯得陰暗又髒汙。連那些掃灑的下仆,都是繞著這處走的。一個年歲不過十五的少年,奮力推開了那未被堵住的半扇門,看著一合之地中垂著的床簾,眼眶有些發紅。少年走過去掀開那已髒得看不出原色的簾子,輕聲喊了一句:“哥。”床榻上原來躺著一個人,身形極其清瘦,臉色是不正常的酡紅。簾子一被掀開,他便止不住地咳嗽起來,像極了久病難愈的病癆子。“怎麽了?”“膳食坊那群人沒開火,說是上界的仙人要來,他們認為修仙之人不應吃這些五穀雜物,若見膳食坊炊煙嫋嫋,定以為我玄水門門人修為不濟,引得仙人不快。”正是因此,他兄長哪怕受著傷,卻連口熱水都喝不上。他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一塊幹癟的餅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遞上去:“這是我昨日剩下來的米餅,哥……你別介意。”別之醫皺著眉,卻還是接過了那塊米餅,一捏就落下無數的粉末碎屑來。雖然難入口,別之醫卻到底吃進去了,而後問道:“你平日,就吃這些東西?”穀星道:“也不是,就最近……”他不說別之醫也清楚,定然是他受傷之後穀星才受的冷遇。穀星又有點沒骨氣的鼻子酸了,他道:“哥,我們下山吧,出了玄水門至少吃喝不愁。”別之醫皺眉撣了一下他的額頭:“別說胡話。”整個玄水門如臨大敵。其實千石小世界已經連續許多年都沒出過去大宗門的天驕了,但便是去年,墨坊的大弟子從大宗門放歸而來,年僅四十便已有金丹修為,實在駭人。而墨坊平白多了一個金丹真人,實力大漲,隱隱有成為千石小世界四大宗門之一的趨勢。玄水門作為四大宗中實力稍遜的一位,自然開始著急了,要是今年他門中再無人被大宗門挑上,墨坊又送了弟子出去,那即便是玄水門的實力稍強,位置也坐不穩多久了……好在今年,他們還是有些信心的。謝虛一行人來到千石小世界,是從距離最近的宗門處看起的,畢竟這些宗門在他們看來實力都差不多。但或是小世界資源實在貧乏,如溯見著送上來的都是練氣期弟子,差點氣得轉身便走,等發現這的確是小宗門能拿出來的最好苗子後,頓時有些無言,強調道:“至少要築基期。”那小宗門咬了咬牙,讓築基期的弟子也上來了。可惜各個都高壽,年紀比如溯還大。眾人:“……”謝虛眯著眼看著那些弟子,沒吭聲。他雖然想找一個出身貧寒好拿捏的,但是修為至少要過得去,也不能……這都快比他爹看上去還大了。至於跟隨而來選拔的築基弟子,他們都沒什麽心思看那些小宗門弟子,一心盯著謝小宗主看。謝虛此時帶著一張麵具,擋住了那張極美豔的臉,讓築基弟子們有些遺憾,但又覺得理所當然——他們小宗主是能隨便讓這些外人看的嗎?此刻小宗主興致不高,哪怕帶著麵具,幾個築基期都能猜得出他在皺眉了。“不然別去了吧?”一個築基弟子忍不住提議道,“反正千石小世界的人,資質也就這樣了,還不如帶謝小……謝小公子去看看風土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