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興朝心中隱隱感到不安,他要確認這件事情的善後情況,以便隨時做好應對的準備。


    好在他身邊的耳目也是不少,一個小時之後,畢文祥就帶迴來秦三的消息。


    “他們在範鍾夫身上和關押他的宿舍裏搜查了很久,最後什麽也沒有搜到,不過這也正常,範鍾夫被抓進來的時候,什麽東西都被搜走了,現在又能搜出什麽來?”


    畢文祥的話讓駱興朝心頭一鬆,範鍾夫在自絕前已經把紙團和酸梅處理幹淨,這就清除了和外界有過聯係的證據,自己的存在和安全無慮了。


    突然!他明白範鍾夫為什麽要這麽做了!


    範鍾夫是在保護自己的安全!對,一定是這樣!範鍾夫和自己接觸之後,生怕在營救之時,因為內外配合的默契,七十六號高層會察覺有人在做內應,接下來一定會進行內部審查,自己冒險和範鍾夫接觸就有可能被懷疑,或者是驚醒了七十六號高層,知道自己這個內線的存在,對自己產生威脅,所以他決定提前在七十六號內部結束自己的生命,阻止營救行動的進行。


    這樣做,就把七十六號高層的目光僅局限在範鍾夫個人行為的範圍內,從而達到保護和隱藏自己的目的。


    同時他在選擇當眾奪槍傷人的目的,也是為了把事情擴散開來,讓自己得到確實的消息,好把消息傳遞出去。


    突然想通了這一點,駱興朝不覺心頭一熱,眼角忍不住濕潤起來,範鍾夫竟然為了保護自己,而毫不猶豫的放棄了自己的生命,這需要多麽堅韌的毅力和勇氣,才可以克製個人對死亡的恐懼,做出這樣的犧牲!


    駱興朝此時對於範鍾夫產生了由衷的敬佩之情,範鍾夫身上具備旁人難以想象的高貴品質,他自認自己永遠無法做到範鍾夫這樣,可以為了一個從未蒙麵的戰友,就毅然決然的放棄自己的生命,範鍾夫的高尚品格所散發出來的燦爛光芒,讓駱興朝的心中敬意暖暖,感動不已!


    良久之後,駱興朝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他抬手看了看時間,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整,按照原來的計劃,範鍾夫應該在這個時間把酸梅服下,半個小時之後,他就可以獲得新生。


    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駱興朝無力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現在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等待明天把情況向上級匯報出去,然後接受下一步的指令。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在極斯菲爾路的路口處,隱藏在暗處的左剛緊緊地盯著七十六號的大門,焦急地等待著營救目標的出現,可是一直等到了九點,七十六號的大門仍然緊閉,沒有出來任何車輛。


    不能再等了,左剛知道七十六號裏麵一定出了意外,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終於下達命令,取消了這一次營救行動,同時也趕緊通知了守候在康濟醫院的周浩,所有人員全部撤離。


    一個小時之後,一直停在東四街西街口處的一輛黑色轎車,沒有等到任何來人,也發動了轎車,快速離去。


    當天晚上,駱興朝沒有敢冒險去聯絡點通報消息,畢竟他也無法確定七十六號的高層們到底有沒有對範鍾夫的死產生懷疑,萬一在暗中窺視其他人的動靜,自己可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出現任何的紕漏。


    可是左剛卻很快把營救行動失敗的消息通報了上去,等寧誌恆接到信息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淩晨時分。


    營救行動竟然失敗了?寧誌恆詫異地看著緊急前來匯報的易東安,再次問道:“你確定,營救目標竟然沒有出七十六號的大門?”


    易華安重重地點頭迴答道:“確定,左組長他們一直盯著七十六號的大口,一輛車都沒有出來,最後超過了行動計劃的時間一個小時,左組長這才下令撤離,七十六號裏麵一定出現了意外,木魚也沒有傳遞出任何消息,我很擔心,木魚會不會在傳遞消息的過程中,被七十六號的人察覺了,導致情況發生了意外,最後營救行動的失敗!”


    寧誌恆的臉色凝重,這還是他多年以來,第一次主持行動失敗,這些年來,憑借他過人的頭腦,準確的判斷,敵人的每一步行動都在他的計算之內,再加上手下有足夠優秀的精銳,他主持的每一次行動都是順利的完成。


    可是今天,原本以為布置周詳的營救行動,卻是出現了問題,這讓寧誌恆感到了許久未有的挫敗感,他對梧桐和木魚的安危極為擔憂。


    就如他之前所說的一樣,在敵後搞情報工作,就是如同在懸崖之間的鋼絲上舞蹈,任何一點小小的誤差,哪怕是細節上微小的疏忽,都足以導致極嚴重的後果。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一定是在某一個環節上出了問題,可是因為現在信息隔斷,木魚的安全尚且不能確認,如何能夠得到準確的信息。


    寧誌恆思慮了良久,終於命令道:“木魚的情況未定,我們不能有絲毫的懈怠,你馬上讓木魚的聯絡員撤離,我會從別的方麵入手,去查明七十六號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一直到情況搞清楚之後,才能恢複工作。”


    寧誌恆這個時候非常後悔,自己在七十六號特工總部內部,還是缺乏足夠的眼線,木魚一出問題,自己對於七十六號的情況就無法掌握,這種情況太被動了,以後要盡快改善這一點。


    看來自己有必要調用孤峰何思明,以他的特殊身份去七十六號查清楚,落實木魚和梧桐的情況。


    市區的一處公寓裏,林翰文也接到了行動失敗的消息,派出去接應的人,在約定的地點一直等到了晚上十點,這才放棄了行動,空手而迴,這讓林翰文的心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會不會是最壞的情況發生了,影子在開展營救行動時,被七十六號察覺,如果是這樣,那問題就太嚴重了,林翰文此時不禁對自己冒險決定讓影子執行營救行動感到後悔不已,影子對組織太重要了,但願這一次的失敗,不會把影子牽連進來。


    林翰文和寧誌恆都是在焦急地等待了解事情的真相。


    第二天一大早,鄧明鄉就接到了手下特務頭目的匯報,自己安排在範鍾夫家附近的監視點被人給一鍋端了,早晨安排特務去換班的時候,才發現四個監視人員被殺死在監視點裏麵,範鍾夫的家人也在昨天晚上消失無蹤。


    “一群飯桶!”鄧明鄉忍不住破口大罵,這下子自己可就更被動了,範鍾夫死在七十六號,家人現在又下落不明,自己不僅毫無所獲,還攤上了一堆麻煩,這一次真是得不償失了,他隻好命人低調處理,默不作聲,暗自咽下了這口氣。


    第二天召開偽政府第六次代表大會,會議的地點就是特工總部,整個七十六號特工總部全部戒嚴,極司菲爾路的整條大街被全部封鎖,所有的特務人員都加入到這場會議的保安工作,將會場內外包圍的嚴嚴實實,作為高層骨幹的駱興朝也沒有時間脫身,無法傳遞出任何消息。


    六大會議原本計劃的三百名名國大代表,最後隻湊夠了二百名出席,原定三天的會議日程,就開了一天,整個過程就像一場鬧劇,草草的結束了。


    當天晚上,當那三十多名國大代表被放迴家中之時,範鍾夫的死亡情況很快就傳遍了上海各界,對日本人和偽政府的暴行,大家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這個消息也很快在當天晚上傳遞到了林翰文和寧誌恆的耳中。


    寧誌恆也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馬上恢複了木魚的專屬聯絡點,等待木魚的具體消息。


    當木魚終於把具體情況傳遞迴來的時候,寧誌恆忍不住暗歎了一聲,自己為了救下梧桐,做了無數的準備工作,甚至不惜讓木魚直接接觸梧桐,可沒有想到,這反而成了梧桐的催命符,梧桐為了保護木魚的安全,毅然決然的從容就義。


    由此可見,在情報工作中,任何情況,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有時候情報員的思想波動,也是一個絕對無法忽視的因素。


    老實說,從得失的角度上說,範鍾夫的選擇更為理智,可以把對組織的危害降低到最小,他明明是可以從容脫身的,可是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寧誌恆不禁惋惜不已。


    當天晚上,寧誌恆再次出現在青石茶莊的後門口,輕輕敲響了房門,然後將一個紙袋放在了門口,迴身躲入黑暗之中。


    夏德言打開房門,顯出身形,然後將紙袋撿了起來,退迴房間裏,將房門關緊。


    迴到屋子裏,夏德言急忙打開紙袋,裏麵隻有一張紙,上麵仔細敘述了範鍾夫犧牲的具體情況,最後寫下了一段話:“梧桐壯烈犧牲,皆因保護自己的同誌,感佩尤深,深以為憾,我安全無慮,請放心,等待我的再次聯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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