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今走進去。孤兒院本就占地麵積不大,宿舍自然狹小,單獨辟出的這間房,還是因為當年燕玦要高考,喬今沾了光同住。此後便成了他們兄弟兩人的小窩,上下床,海報,書桌書架,擠擠挨挨,這麽多年過去仿佛從未變過,等著它們的主人迴來。可惜,都迴不來了。燕玦墜樓而亡,喬今在法律意義上也死了。他們兄弟,一個一個的,還真是會出意外。其實喬今不大相信燕玦的死是個意外,但時過境遷,再追究也於事無補。他也拿不出證據。書桌落了些灰塵,筆筒裏的筆很多,圓珠筆水筆馬克筆鋼筆鉛筆,邊上還摞著一疊五線譜,有段時間,燕玦寫歌作業都是在這張桌上完成的。喬今目光掃過舊物,時間隔久了,有些東西的存在他也忘了,比如筆筒鋼筆帽上掛的那隻塑膠兔子掛件。兔子曾經應該是雪白的,如今灰撲撲的。喬今記得,燕玦平時對玩具根本沒興趣,念大學的時候忽然有了好幾隻這樣的“兔子”。喬今曾問他:“哥,你是不是談戀愛了?”他覺得像這種兔子掛件,隻有女孩子才會喜歡。而燕玦隻是笑笑,並不說兔子哪兒來的。正要拿起兔子,院長溫聲阻止:“抱歉衛先生,那張書桌不是喬今的。”喬今訕訕縮迴手,轉身看到倚在門邊的吉他,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控製住激動說:“這是我、喬今的吉他。”院長:“是啊,也是陸先生送迴來的。阿今他哥送的,他用了好多年。總也舍不得換。”喬今垂著頭,手指輕輕撫摸過吉他琴包,拉鏈磨損得厲害,已經掉漆,是經常使用的緣故。半晌,他難堪抬頭,“院長,我有個不情之請。可以將這把吉他送給我嗎?”“這……”院長遲疑了一下,歎道,“你是阿今的朋友,願意要他的遺物作個紀念,就拿去吧,反正這東西放這裏久了,我也不知該怎麽處理。”“謝謝院長。”喬今誠摯地說,“我會好好愛惜它的。”他一直很愛惜。背著吉他走出孤兒院,喬今一時不知何去何從。去小賣部用現金買了包煙與打火機,站在路邊默默抽完一根。他迴頭看了眼孤兒院大門,下次來就不知是什麽時候了。容貌太過出眾,路過的行人都在看他,他怕被人認出來,連忙掐滅煙扔進垃圾桶,戴上口罩,壓低帽簷,消失在古舊的街道。他去花店買了一束滿天星,打車去墓園。滿天星是燕玦最喜歡的花。上午去墓園掃墓的人不多,何況不是節假日,也非星期天。放眼望去,墓碑林立,肅穆森然,活人隻有三三兩兩幾個,大約是因著祭日來的。喬今輕車熟路去尋燕玦的墓。昨日大雨,今天天氣雖晴朗,空氣中仍漂浮著水汽,地麵濕漉漉映著天光。迎麵走來一個高挑俊逸的男人,戴著大大的墨鏡,黑色皮風衣,步履矯健。喬今眼睛在對方下半張臉逗留兩秒,隱約覺得有些眼熟。男人似乎也看了喬今一眼,但未曾停頓半步,擦肩而過。喬今也沒在意,到了燕玦墓前,卻愕然發現,那裏有一束滿天星。抬眼望去,男人已經走出很遠,背影很快消失不見。將花放下,喬今摘了口罩,看著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苦笑了下:“哥,你還認識我嗎?我是喬今。”照片中是個溫潤如玉的青年,笑容恬淡,仿佛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對不起,現在才來看你。”也不知是對燕玦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喬今喃喃自語了許多話,這些年無處排解的苦悶、流浪他鄉的生活、以及如今匪夷所思的處境,無法向人宣之於口的,他通通說了出來。說著說著,不知不覺淚流滿麵。“哥,我好想你……你聽見我說話了嗎?”在地上坐了很久,半包煙抽完,屁股也被地磚硌僵了,喬今這才站起來,看腕表時間,已經快到中午十二點。竟不覺得肚子餓。“哥,我有空再來看你。”走出墓園,手機開機,二十多條未接來電,都是衛嫵打的。剛要迴撥,那邊又打來了,他接通。“衛倫!”衛嫵連名帶姓地吼他,“你個小兔崽子跑哪兒去了?!還把手機關了,是要擔心死我嗎?”“抱歉。”喬今說,“我隻是想一個人靜靜。”聽出他語氣中的疲憊,衛嫵一下子歇了火,“趕緊給我迴酒店,航班改成下午三點的了。”迴到酒店,不出意外地,衛嫵又把他數落了一遍。許多錢鼻尖微動:“你身上怎麽有煙味。”說著非常自覺地搜出喬今口袋裏的煙,瞪眼:“你居然抽這麽劣質的煙?!阿鬥你不是說過,抽一百塊錢以下的煙,就相當於吃屎!”喬今:“……”衛嫵:“你給我滾。”他們正在吃午飯當中,許多錢的話實在倒胃口。許多錢狡辯:“不是我說的,是衛倫說的。”喬今說:“我忘了。”他現在可是“失憶”的衛倫,才不會傻到背這鍋。在酒店休息到一點半,三人在保鏢的護送下去了機場,許多錢已經提前聯係好衛嫵的秘書、喬今的助理在b城機場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