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飛白手裏有西南兩萬人馬,但身份的確上不了台麵,如果上官雅嫁給他,有上官氏在後麵作為支撐,那謝飛白在謝家也就不可同日而語。


    隻是上官雅為什麽要用一門婚事做這個抬轎人,眾人就想不明白了。


    畢竟以她的身份,太子妃都做得,除了蘇氏兩位嫡公子,整個華京難有可匹配之人。嫁給謝氏已是屈尊,更何況還是個私生子?


    眾人想來想去,便覺估計是上官雅心許謝飛白。


    除了愛情,再沒有什麽理由,能得這麽一門荒唐的婚事。


    轉眼就到了冬狩,冬狩前一夜,李蓉拿到了整個冬狩流程。


    這時候天已經徹底冷下來,屋裏點了炭火,上官雅、藺飛白、裴文宣、李川等人齊聚一堂,看著李蓉從趙重九手裏接過冬狩整個計劃安排。


    “明日冬狩,會分為三個環節,先由川兒問候六軍,許以嘉賞。”李蓉轉過頭來,看向李川。


    李川點頭:“禮部知會過我,我已知曉。”


    “而後六軍會各派一百人,在山林之中設七麵旗,每軍一旗,再在林深處設一麵大旗。六方互相埋伏,按照規則奪取林中大旗競賽,時限兩個時辰,酉時計算獲得旗子的數量,數多者為勝。”李蓉看著紙頁,走迴桌邊。


    桌麵上鋪著地圖,她坐下來,將整個流程放在桌上。


    “清點勝出之人後,按理該是父皇來給獲勝者嘉獎,但今年父皇想給李誠個麵子,”說著,李蓉笑起來,“換成了李誠。”


    “屆時獲勝者會在這個位置領賞,”李蓉抬起手來,輕點在地圖一個高台上,“這個高台會將李誠徹底暴露出來,我們在這三個點設弓箭手,”李蓉說著,看向裴文宣,“再在李誠附近設兩個殺手,以保萬無一失。”


    “那謝春和呢?”


    上官雅皺起眉頭,裴文宣的話,笑起來道:“這是小事,我近日已在謝春和常去的外室家中下了慢行毒藥,等到當日,會有小廝將藥引放入茶水之中,隻要謝春和喝了茶水,從毒發到死,不出一刻鍾。”


    “你是下毒?”藺飛白有些詫異,“這些世家大族對下毒之事把控極其嚴格,你是怎麽做到的?”


    下毒這件事,且不說買通人十分困難。就算買通了人願意下毒,這些貴族過口的食物,都要一層一層驗毒才會到他們跟前。若是真的有毒,還在驗查之時,便已經暴露了。


    故而明明下毒之事殺人最為容易,各家卻還是要千辛萬苦謀劃刺殺之行。


    “藺公子可曾聽過,”裴文宣笑著給藺飛白倒茶,聲音平穩,“有一種毒,名為香美人。”


    李蓉抬頭看了裴文宣一眼。


    香美人這種毒,直到當年蘇容華帶入宮中毒殺秦真真,才被人所知。


    “此毒一共有十一種變法,都是用普通的香料製成,放入常用熏香之中。長年累月接觸,會慢慢積累入骨,以癆症為表症,三年必亡。若短暫接觸一段時間,再輔以藥引,便會立刻毒發。此毒最難防範之處,在於它每一種材料都十分常見,並無毒性的。包括藥引,也是再常見不過的食材。很難防範,事發之後,哪怕查起來,也很難尋找到毒從何來。”


    當年如果不是李川遍尋天下異士,秦真真之死,怕也隻是會當急症處理。


    而秦真真死後,香美人之毒便被皇室所收納,知道這種毒藥方子的人,天下不超過三個。


    和蘇容華接觸過的蘇容卿,辦案之人裴文宣,以及將藥師收入宮中同他一起修仙煉丹的李川。


    如今重生而來,隻要蘇容卿沒有過多幹預,香美人幾乎無人可解。


    “那萬一,下毒沒有成功呢?”


    李蓉轉頭看向裴文宣,裴文宣得了李蓉的目光,便知她的顧慮。


    裴文宣笑了笑:“肅王殿下出事,必有謀逆之人在場,屆時校場大亂,死幾個人,不也正常嗎?”說著,裴文宣看向藺飛白,“藺公子對於此道,應比我精通。”


    藺飛白本就是殺手出身,趁亂悄無聲息殺個人,再簡單不過。


    “不過,為保萬無一失,”裴文宣笑起來,“明日校場,還是越熱鬧越好,大家注意力放在什麽東西上,總容易做事。”


    “這事兒,我同姑母說過了。”


    上官雅突然開口,所有人看過去,目光帶了幾分疑惑。


    “明日六軍比賽時,姑母會勸說陛下臨時加一場馬球賽,許諾奪得頭籌者可以得到一個獎賞,到時候藺飛白會上,你們若是擔心蘇容卿有什麽動作,就讓藺飛白挑他出戰,把他逼上賽場,等眾人目光都在賽場上時,”上官雅看向裴文宣,“你就出手。”


    “好。”


    裴文宣鼓掌:“就這樣。”


    “到時候,若我能贏,”藺飛白神色平靜,“我就求娶上官小姐。謝春和一死,葬禮之前,上官小姐助我拿下謝家。”


    “若你不能贏呢?”上官雅似笑非笑,裴文宣也有些好奇,藺飛白斜昵看向上官雅,“我就犯規,打他。”


    “好!”裴文宣聽到這話,十分高興,“飛白兄,你若當真打了他,我送你一把寶劍……”


    “咳咳。”李蓉輕咳了一聲,裴文宣麵上笑容僵住,而後從容收起那份克製不住的欣喜,平和道,“一切就交給藺公子了。”


    “好說。”藺飛白點點頭,“日後裴大人在殿下麵前多多美言,多給軍餉就是了。”


    幾個人在李蓉家商議著明日行程時,華樂披著鬥篷,在夜色中穿過狹長的甬道,走到盡頭處停下,麵對著牢房裏一身囚衣,看上去有幾分疲憊的女子,低喚了一聲:“母妃。”


    柔妃抬起頭來,看著華樂掀下頭上帽子,露出堅毅神色:“一切準備好了,等明日我殺了李川,就救您出來。”


    “好孩子。”柔妃眼裏露出愛憐的目光,她站起身,走到門前,伸出手去,握住華樂冰冷的手,“你受苦了。”


    華樂搖搖頭:“能保住誠兒最重要不過,這點苦算不得什麽。”


    “你是如何安排的?”


    “蘇侍郎幫了我,”華樂說著,麵上露出幾分羞怯來,柔妃動作僵了僵,就聽華樂輕聲道,“女兒拿了您的令牌,但也沒個頭緒,蘇容卿找到我,說可以幫我,明日刺殺李川都安排好了,就是……”


    華樂皺起眉頭。


    “就是什麽?”柔妃有些憂慮,華樂眼中露出不滿,“他不讓我動李蓉,說李蓉還有其他用處。李川一死,李蓉還能有什麽用?我看他莫不是昏了頭,看上李蓉那張臉了吧?”


    華樂說著,又有些不舒服,接著補充:“不過蘇侍郎這樣的人,也不是個看臉的,也不知道李蓉是有什麽用……”


    柔妃靜靜看著華樂一會兒罵一會兒又要為蘇容卿說好話,她笑了笑,抬手拂過華樂的頭發:“不管他要做什麽,人你的,你做不就行了?”


    華樂詫異抬頭,柔妃看著她,輕聲道:“傻孩子,別什麽都聽男人的。這些男人啊,嘴上說一套,心裏想的是誰,你可不知道。你想殺李川,最好的辦法不是直接刺殺他。”


    “那是?”


    “明日校場,所有人都護著李川,因為大家都知道,李川是靶子,所以大家都會在意李川。而李蓉是女眷,肯定第一時間要脫身。到時候,你把所有精銳都調到李蓉身邊去,逼著她進林子。讓人放話給李川,他不去救他姐,就殺了李蓉。”


    “李川會救嗎?他又不是傻子。”華樂有些不可思議。


    柔妃笑了笑:“他會去的。”柔妃眼裏帶了幾分憐憫,“死在對苦難一無所知的年紀,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幸運。”


    “好。”華樂點了點頭,她皺起眉頭,“隻是,我怕沒有這麽多人手……”


    “你去做就是了。”柔妃聲音溫和,“會有人幫你的。”


    “有人?”華樂迷茫看著柔妃,“誰?”


    柔妃笑著轉向皇宮的方向,皇宮最高的北燕塔上掛著燈,燈火在遠方輕輕搖曳,和天空上的星辰相映成輝。


    華樂跟著看過去,柔妃靜靜看了一會兒,轉頭看向華樂:“去吧,別耽擱了。”


    華樂點點頭,不疑有她,抬手帶上帽子,輕聲道:“那我走了,母妃,你好好保重。”


    說著,她就轉過身,又走入了那漫長的、如同一條巨蛇之口的甬道。


    柔妃看著女兒一點一點隱入黑暗之中,許久之後,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她知道她會成功。


    會有人幫她,會有無數想讓李川死的人在暗處,幫著她做一切。


    他們不需要華樂做什麽,他們需要的,隻是當李川死後,由華樂來承受一切。


    隻是人總有選擇,她選擇了權勢,那就注定這條路上,要舍棄一些東西。


    華京天空上的星辰在雲層後忽隱忽現,西北邊境,當夜也是月朗星稀的好天氣。


    秦臨領著崔清河站在山崖上,遠遠眺望著遠處蕭肅駐軍的方向。


    風吹得兩人衣衫唿唿作響,崔清河看著遠處燈火,輕聲道:“方才士兵通報,說蕭肅點了兵馬,今夜往華京方向出發了。”


    “多少人?”


    秦臨沒有迴頭,神色平穩。


    “三萬,留兩萬駐守西北。”


    “三萬啊。”


    秦臨悠悠開口,崔清河垂眸看著地上輕拂的青草:“你真打算按照平樂殿下所說攔截蕭肅嗎?”


    “不然呢?”秦臨轉頭看向崔清河,輕笑,“你以為平樂殿下幫我們這麽多,是沒有代價的嗎?”


    “可蕭肅拿的是陛下的旨意。”


    崔清河皺起眉頭:“到時候,你就是謀反。”


    “又如何呢?”


    崔清河麵色平靜,他靜靜注視著秦臨:“阿臨,我是擔心你。”


    “擔心我,幫我把放在西北的兩萬人盯住就是了。”


    秦臨轉頭看向遠處:“殿下救我秦氏,我自然不能辜負於她。”


    崔清河沒有說話,他上前一步,站在秦臨身後。


    “而且,以殿下和裴文宣的才智,我信他們。清河,你放心吧,如果當真出了事,你就從西北直接出大夏,往西邊去。”


    “抱歉,”崔清河聲音很低,秦臨察覺異樣,隻是他還沒來得及迴頭,一把利刃驟然貫穿他的身體,崔清河手微微發顫,他紅著眼眶,死死盯著他,“我不想走。”


    話音剛落,秦臨抽刀直揮而去,崔清河疾退數丈,數十人從密林中跳了出來,朝著秦臨就撲了過去!


    兩個侍衛護在崔清河麵前,崔清河盯著和十幾個殺手且戰且退的秦臨,秦臨狼一樣掃了他一眼,捂著傷口便衝入了密林。


    “崔公子,”護著崔清河的侍衛恭敬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迴營。”


    崔清河抬手擦了一把臉上的血痕,看著秦臨逃走的方向,提著劍轉過身去,冷靜道:“清理門戶。”


    說完之後,崔清河便帶著人提劍下山。


    沒過多久,正在屋中給李蓉寫著信的荀川便聽到一聲疾唿。


    “大人!”一個侍衛提劍急入,“秦將軍在山崖遇刺墜崖,崔大人說是有內應害了將軍,封了軍營,現下朝著我們過來了,大人快走吧!”


    荀川的話,手上一顫,隻來得及寫下一句“秦臨遇刺”,便聽外麵傳來腳步聲。


    荀川將信一折,急急交給侍衛,低聲道:“趕緊走,將信加急送給殿下。”


    說完,荀川從旁邊取劍,便領著人衝了出去。


    她剛衝出營帳,就看崔清河領著人站在營帳前,崔清河神色平穩,冷淡開口:“荀大人,將軍遇刺,本官奉命監軍,捉拿所有嫌犯。還請荀大人配合,卸甲棄劍,軍營走一趟。”


    荀川沒有說話,她靜靜注視著崔清河:“崔大哥,我是誰,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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