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哭笑,她和裴文宣迴來,還能再續前緣,他迴來……


    又是圖個什麽呢?


    李蓉看著粥棚時,崔玉郎按著柔妃的要求,到宮中給肅王授課。


    他由宮人引領著,到了肅王上課的地方,他一入內,就看見肅王李誠規規矩矩坐在上方,他身後設了一個屏風,屏風後麵依稀可以看見一個女人的輪廓。崔玉郎心裏便大概有底,知曉這就是柔妃了。


    他假作什麽都不知道,恭敬跪下:“微臣見過殿下。”


    “起吧。”李誠盤腿坐著,雙手撐在雙膝上,看上去極有氣勢。


    崔玉郎站起身來,侍女便上前來,給他設了蒲團,跪坐到李誠對麵,而後侍女便快速退開,房間裏就隻剩下他和李誠。


    “我母妃說他要見你。”李誠張口就直接說了來意,說著,李誠撐著自己從地上起身坐到了一邊。而柔妃也從屏風之後走出來,婷婷嫋嫋坐到了李誠原來的位置上。


    “見過柔妃娘娘。”


    崔玉郎趕緊朝著柔妃行禮,柔妃笑起來:“崔大人不必多禮。”


    說著,柔妃給李誠使了個眼色,李誠撇撇嘴,不情不願站起身來,給崔玉郎和柔妃倒茶。


    崔玉郎看了一眼李誠的神色,他心知李誠並不是自願給他倒茶,他忙道:“不必殿下來,微臣自己來吧。”


    “誠兒。”李誠正高興要撒手,柔妃就瞪了過去,李誠頓時又垮下臉來,隻道,“崔大人不必拘謹,本王為你斟茶。”


    崔玉郎幹笑無言,隻能點頭道謝。


    李誠給崔玉郎倒完茶,柔妃將崔玉郎上下打量了一番,便道:“本宮聽聞,今日崔大人參奏了太子殿下,還被罰了月俸。”


    崔玉郎一聽這話,便麵露憤惱之色,柔妃觀察著他,緩慢道:“崔大人做得也並沒有什麽錯,太子殿下去年祭祀有誤,哪怕是無心之失,卻也是造成今年災禍的原由,陛下罰你,著實也是無奈之舉。”


    “還是娘娘看得清楚,”崔玉郎歎了口氣,“如今朝堂都是世家勾結,微臣這樣的寒門,隨便說點什麽都是錯。”


    “那大人有沒有想過,”柔妃暗示著道,“尋一個盟友,為寒門尋一個出路呢?”


    崔玉郎沒有迴話,他緩緩抬頭,看向柔妃,柔妃笑著應向他們的目光,許久之後,崔玉郎緩聲道:“娘娘欲走之路,太過兇險,若娘娘要用我,我便有一個要求。”


    “哦?”柔妃端了茶,慢悠悠道,“崔大人有什麽要求?”


    “微臣要娘娘,絕對信任微臣。”


    聽到這話,柔妃手頓了頓,她抬起頭來,盯向崔玉郎,片刻後,她輕笑出聲來:“崔大人,你我還不熟悉,所謂絕對信任,還需要時間。但我可以保證,”柔妃抬起手來,放在自己胸口,“我既然用了崔大人,便不會多加疑心。隻要崔大人不辜負我的期望,我也會絕對信任崔大人。”


    “隻是,”柔妃側了側頭,“崔大人打算如何讓本宮信任呢?”


    崔玉郎直起身,麵上露出幾分自信。


    “敢問柔妃娘娘,督查司,”崔玉郎壓低了聲,“娘娘想不想要?”


    柔妃眼神頓時冷了幾分,崔玉郎搖著扇子,笑著注視著柔妃:“柔妃娘娘手下謀士無數,微臣自然知道,要得到柔妃娘娘的信任極難,所以微臣此次也並非空手而來。”


    “參奏太子,是微臣的敲門磚。”


    柔妃抬眼,眼中帶了認真。


    如果參奏太子就是為了引她招攬,那此人心智,的確不僅僅隻是一個可招攬的寒門,而是一個必須招攬的人才。


    “而督查司,”崔玉郎微微傾身,“便是我給娘娘的上門禮。”


    “不知這份大禮,娘娘要,或者不要?”


    崔玉郎出宮時,李蓉看了好幾個粥棚,終於再遇到一個書生。


    那書生似乎也是走了許久的路過來,看上去風塵仆仆,他拿了一封書信,找到了蘇家的一個仆人,一番攀談之後,仆人便領著那書生離開。


    李蓉趕忙跟上,跟著仆人和書生,他們步入小巷之後,沒走多久,就到了一個宅院,李蓉躲在轉角,聽著那仆人敲響了大門,大門開後,那引路的仆人道:“這位公子也是來華京參加科舉的,你領過去好生照看吧。”


    “公子請。”


    裏麵人讓人引了書生進去,等了一會兒後,就聽裏麵人道:“今日都是來趕考的?”


    “是。”引路的人似乎有些苦悶。


    “那可惜了。”裏麵人歎了口氣,“來告狀的今日一個都沒有……”


    “殿下。”


    李蓉正想再聽近些,就聽一個平穩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李蓉嚇得整個人差點蹦起來,但她本能性的克製住所有身體動作,僵了片刻後,緩過神來,笑著迴了頭,就看見蘇容卿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他雙手攏在袖中,神色無悲無喜,平靜得好似沒有半點感情的神佛。


    “蘇大人,”李蓉假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笑起來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這是蘇府名下產業,用以安置最近無錢居住客棧得舉子,”蘇容卿神色沒有問李蓉在這裏做什麽,隻道,“殿下可是迷路,可需要微臣引路?”


    “是啊,”蘇容卿給台階,李蓉當然順著就下,隻道,“那勞煩蘇大人。”


    蘇容卿點點頭,側身請李蓉先過。


    李蓉順著他指引的方向走上前去,蘇容卿便跟在了後麵。


    不遠不近半步的距離,就像上一世,他還是她的奴仆一般。


    李蓉走了幾步,便覺得有些難受,她頓住步子,轉頭看向蘇容卿,用小扇指了一眼前麵,隻道:“蘇大人不是要引路嗎?上前吧。”


    蘇容卿聽到這話,他定定看著李蓉。


    他在袖中的手緊捏成拳,麵上卻始終維持著鎮定。


    李蓉輕笑側頭,隻問:“蘇大人?”


    “微臣,”蘇容卿聲音有些啞,“不敢逾矩。”


    “大人隻是引路,何來逾矩?”李蓉笑得溫和,“如今大人為蘇氏嫡子,刑部右侍郎,又不是什麽奴仆,大人不必太過拘謹。”


    蘇容卿聽著李蓉的話,他臉色一寸一寸白下去,李蓉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好似都是刮在他的心上。


    李蓉注視著他的表情變化,她不動聲色等著他,許久後,蘇容卿似乎想明白什麽,他低笑了一聲,上前道:“殿下請。”


    說著,蘇容卿走在了前方不遠處,李蓉在他身後半步,由他引著往前。


    她本來想問點什麽,打探什麽消息,可是見著蘇容卿,她又突然失了興致。


    她莫名有種感覺,如果她問,蘇容卿就會答。


    可若他真的答了,她反而不知道要如何處置。


    她做不到上官雅那樣,明知對方赴宴,也能反手設局。她可以用陰謀陽謀贏這個人,卻獨獨不能這樣贏。


    他們兩人沉默了半路,反而是蘇容卿先問:“殿下不問點什麽嗎?”


    “有什麽好問呢?”


    李蓉同他一起走出巷子,隻道:“我想知道,自會去查。你要做什麽,也不難猜。”


    “殿下一貫坦蕩。”


    蘇容卿答得平穩,李蓉笑了笑:“若我問你什麽,那大約隻剩一個時候。”


    蘇容卿迴眸看她,李蓉雙手負在身後:“不是我死,就是你輸。”


    兩人說著,便走出了巷子,出了窄巷,李蓉擺了擺手:“不勞大人相送,我自己走了。”


    說著,李蓉便轉身要走,蘇容卿突然叫了她一聲:“殿下。”


    李蓉停步迴頭,就隻看蘇容卿站在人群中靜靜看著她。


    此處離月老廟不遠,華燈初上,人來人往,燈火在蘇容卿身上映照出一片暖意,蘇容卿伸出手,行了一個上一世身為她客卿時行的禮,隻道:“走好。”


    李蓉看著他的動作沒有說話,便就是這時,一個搖著撥浪鼓的青年突然撞了一下她。


    李蓉一抬頭,就迎上對方的眼。


    對方帶著一張狐狸臉的麵具,水藍色銀紋長衫,露出的眸裏帶了幾分警告,擦身而過的瞬間低聲開口:“還看。”


    李蓉一瞬就想笑起來,可她知道蘇容卿還看著,她憋著笑,朝著蘇容卿點點頭,便轉過身,跟著裴文宣的步子走進人群。


    裴文宣與她似乎是陌生人,他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拿個撥浪鼓走在前方,撥浪鼓墜在兩邊的小珠輕輕砸在鼓麵,發出噠噠聲響,顯得他整個人仿佛是個無聊透頂的公子哥。


    他生得很高,在人群中多出半個頭來,李蓉不需要刻意尋找,一眼就能看到他。她跟著他走了片刻,便看見暗衛站在一家酒樓門口,李蓉轉身進了酒樓,趕緊在酒樓換了衣服和發飾,等出來時,臉上便多了一張桃花麵具。


    月老廟附近大街上,男男女女好多都帶著麵具,李蓉帶著麵具出來,倒也不顯眼,她在人群裏看了一圈,就看見裴文宣正在小攤邊上和人討價還價。


    李蓉走到他身後,輕咳了一聲,裴文宣紋絲不動,隻同那攤主道:“再少一點。”


    李蓉沒有看他,手背在身後走在街上,走了沒一會兒,就感覺身邊多了一個人。


    她沒迴頭,便知道來的是誰,壓著笑道:“省了幾文啊?”


    “你在意這一文兩文嗎?”裴文宣手上一甩,李蓉就聽扇子“唰”的一聲,她轉頭看了一眼,才發現裴文宣今日還帶了一把扇子,故作風雅的模樣,到有幾分崔玉郎的樣子。


    李蓉忍不住笑起來:“找崔玉郎取經了?”


    “這點小事,還需要找他取經?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


    裴文宣語帶不屑,李蓉將他上下一打量,隻道:“你今天這麵具挺配你的呀?老奸巨猾。”


    “你這麵具也不賴啊,”裴文宣語氣有些涼,“人不似桃花,命裏桃花倒是不少。”


    “你是說我長得不好看?”


    李蓉先發製人,裴文宣不敢正麵迎敵,便轉移戰場:“我是說你爛桃花多。”


    “那你應當高興才是。”李蓉笑著打趣,“你可是眾多爛桃花中最好的一朵,該自豪一下。”


    裴文宣嗤笑了一聲,沒有說話。兩個人都沒有提正事,就這麽漫無目的走在街上,像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小情侶。


    他們挨得很近,肩並著肩,衣衫摩挲交纏,在人流中默不作聲往前。


    沒了一會兒後,李蓉輕輕伸出手去,在旁人看不到的衣袖下,用小指勾住裴文宣的小指頭。裴文宣轉過頭去,便看見李蓉眨了眨眼,狡黠的眼裏帶了幾分笑意,似乎篤定了他不會生氣。


    裴文宣克製住笑容,抽手轉頭,甩她麵子甩得一氣嗬成。李蓉頓時變了臉色,正想罵他,就感覺裴文宣又重新拉住她,這次他不僅是拉住了她,還往她手裏塞了什麽東西。


    那東西很光滑,月牙一般的形狀,就比指甲蓋大些,被他捂在她手心裏,就聽他輕聲道:“送你。”


    他聲音很輕,好似有些不好意思,李蓉不知道為什麽,也被他感染了幾分,垂了眼眸,同他手拉著手走在街上,低聲道:“是什麽?”


    “一對月牙。”


    裴文宣解釋著:“我帶了一個,另一個給你。”


    “方才地攤上買的?”


    李蓉笑起來,裴文宣一時有些尷尬了,李蓉損道:“又被人忽悠了。”


    裴文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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