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盯著謝蘭清,許久後,她笑起來:“謝過尚書大人指教,本宮也送一句話給大人吧。”


    “哦,”謝蘭清抬手,“洗耳恭聽。”


    “少管閑事,頤養天年。”說完,李蓉便摔袖離開,裴文宣朝著謝蘭清行了個禮,跟著李蓉走上去,裴文宣追在李蓉身後,小聲道:“你別生氣,你同這老不修生什麽氣呢?他反正也是活不長的。”


    上一世謝蘭清在李川登基後,就是第一個被砍的世家高官。


    李蓉冷眼看了謝蘭清背影一眼,湊到裴文宣邊上,裴文宣微微彎了腰,聽李蓉在他耳邊低聲道:“我算是知道川兒為什麽要砍他。”


    “嗯?”


    李蓉咬牙:“這老匹夫,忒氣人。”


    裴文宣想了想,其實方才謝蘭清也沒說什麽,李蓉生這麽大的氣,怕也是自己哭這事兒被謝蘭清瞧見了。


    裴文宣不著痕跡看了一眼謝蘭清離開的方向,笑道:“殿下說的是,這老匹夫不好。”


    李蓉聽裴文宣站在她這邊,她心裏舒服了許多,等裴文宣送著她上馬車,她才想起來,頗有幾分不滿道:“你怎麽都不安慰我?”


    裴文宣施施然坐在她對麵,抬頭微笑:“殿下是指什麽?”


    “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


    李蓉抬手用扇子敲他:“你現在膽子怎麽越來越大?”


    裴文宣知道她是指他看見她哭都不說話的事,裴文宣心裏覺得好笑,麵上卻是不顯,低頭拉開折子,淡道:“殿下不要麵子,我可還要麵子。”


    李蓉皺眉,隨後就聽裴文宣悠然道:“您還沒賠錢呢,就想要我安慰了?”


    李蓉一時語塞,心裏不由得有些發虛。她想好了,她迴去就把這芍藥錢賠給裴文宣,等把賬清了,他們就能好好說話了。


    裴文宣偷偷看了一眼李蓉的表情,壓著唇角的笑,假作專注。


    他突然覺得,這樣的李蓉有意思極了。


    像一隻努力想伸出爪子掏掏你又覺得丟了臉麵的貓,撓心撓肝想著怎麽吸引你的注意。


    他以前都沒見李蓉這模樣,如今見到,又新鮮又有趣,便將一切打算壓在心口,並不開口。


    李蓉想好還錢的事兒,看見裴文宣低著頭,唇角瘋狂上揚的模樣,她停住了原本要開口的話,一時有些無言。


    這都高興成什麽樣了,要是有條尾巴都能甩起來,怎麽還能裝成這麽無動於衷十動然拒若即若離的模樣的?


    她拿裴文宣有些無奈,想了片刻後,她決定不說話。


    裝。


    她想,她把錢賠給他,等她不欠他了,還這麽拿喬,就別怪她不客氣。


    第86章欲迎還拒2


    李蓉心裏惦念著賠錢的事情,無意識就捂上自己的額頭。


    她看了一眼裴文宣,又轉過頭來,也不知道怎麽的,無端端就覺得有幾分委屈。


    裴文宣仿佛是什麽都不知道一般,低頭翻看著手裏的折子,一言不發。


    兩個人沉默著到了公主府,李蓉一跳下馬車,就看見守在公主府前的上官雅,上官雅見到李蓉,詫異道:“殿下,你這額頭怎麽了?”


    李蓉一聽這話,轉頭就看了一眼後麵的裴文宣。


    上官雅這糙貨都能看出來,裴文宣果然是瞎了。


    “沒事兒,先進去再說吧,你可是聽到消息了?”


    李蓉目光從裴文宣臉上收迴去,領著上官雅就進了府中,裴文宣看著兩人結伴迴了書房,他在庭院裏站了站,轉頭去吩咐了旁人:“去把玉肌膏和紗布給我拿過來。”


    李蓉同上官雅進了屋子,上官雅便立刻開口:“我聽說陳廣她娘今天撞死在朝堂上了。”


    “嗯,”李蓉坐下來,將事情說了一遍:“謝蘭清早上就來同我打聽情況,然後朝堂上他們就把陳王氏帶了出來,陳王氏咬死說咱們刑訊逼供陳廣,又說自己沒行刺過,要以死證明清白,就一頭撞死了。”


    “夠狠啊,”上官雅感慨著坐到李蓉對麵,“秦真真給了他們靈感啊。您拿秦真真撞死的事兒逼著秦家案重審,他們如今就拿陳王氏逼著這案子結束。殿下,”上官雅靠在椅子上,“這案子還歸咱們嗎?”


    “你以為我腦袋怎麽開的花?”


    李蓉瞪了上官雅一眼,隨後道:“父皇同我說好了,案子歸裴文宣管。”


    上官雅點了點頭,麵上表情緩了許多。她正準備說話,就聽有人敲了房門,李蓉喊了聲:“進來。”,然後就看裴文宣手裏拿著藥膏和繃帶施施然走了進來。


    他笑著朝著上官雅行了禮,李蓉有些奇怪:“你來做什麽?”


    “沒什麽。”裴文宣笑著走到她邊上,平和道,“我來給殿下上藥,您繼續說,不必管我。”


    說著,裴文宣便捏著李蓉下巴抬起來,抬手就將藥膏往她頭上一抹,然後在兩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之前,用紗布包了一層又一層,最後打了個大的蝴蝶結,似乎砸她額頭的不是折子,是個硯台,她也不是破了皮,而是被砸出個血窟窿來。


    做完之後,他也沒多說,取了藥罐子和剩下的東西,拿著就走了,走之前還不忘給李蓉合上大門,等出門之後,上官雅才喃喃道:“他這是怎麽了,陰陽怪氣的?”


    “大概是我還沒賠錢。”


    李蓉迴過神來,頂著腦袋上的蝴蝶結,繼續道:“不必管他,繼續說方才的事兒。如今案子歸裴文宣管,到可以放下心來,但我覺得陳王氏這件事怕是不會這麽簡單結束。”


    “那殿下打算如何做?”


    上官雅立刻迴聲,李蓉想了想,沉聲道:“今晚就把藺飛白放出去。”


    “今晚?”上官雅詫異出聲,她想了想,終於還是道,“殿下,如今這種風頭浪口,您還要讓藺飛白出去刺殺謝蘭清,太冒險了。”


    “無妨。”李蓉平靜道,“你偷偷放他出去,和他說清楚,記得和我的約定。”


    “殿下……”


    “照做就是,你放心。”李蓉抬眼,“我有把握。”


    上官雅見李蓉的神情,她猶豫片刻後,恭敬道:“是。”


    “還有一件事,”上官雅見陳王氏的事兒說完,不由得說起另一件事來,“昨夜晨妃去了明樂宮。”


    李蓉聽到這話,她頓了頓,隨後應聲道:“我知道了。”


    “殿下,”上官雅頗有幾分不安,“我們是不是該緩緩,逼得太緊了,世家中許多人,怕是就要倒戈到肅王那邊去了。”


    聽到這話,李蓉笑起來。


    “阿雅,你知道父皇為什麽寵愛柔妃嗎?”


    上官雅不言,李蓉撥弄著茶碗:“他給她無條件的殊榮與愛,個個說著他盛寵柔妃,柔妃妖姬禍國。你說要他當真對柔妃這麽上心,怎麽可能讓她擔負著這樣的名聲?”


    “殿下的意思是,陛下愛的不是柔妃這個人,而是柔妃所代表的某種東西?”


    “柔妃的盛寵,是製衡母後的手段。”


    李蓉聲音平淡:“隻要她是籌碼一日,無論她犯任何的錯,肅王有多大的罪,父王都不可能真正放棄他們。他若放棄他們,隻可能有一個理由。”


    說著,李蓉抬眼,看向上官雅,笑得意味深長:“他們再也不是籌碼了。”


    上官雅不說話,她瞧著李蓉,許久後,她板著臉抬手,指了李蓉腦袋上的蝴蝶結道:“殿下,您把您的頭認真處理一下,再同我說這些話,不然我怕我笑出來,顯得對您不太尊敬。”


    李蓉麵色變了變,隨後低喝了一聲:“趕緊滾出去辦事。”


    上官雅笑出聲來,她站起身抬手行禮:“殿下,那我先迴去放耗子出籠,您好好休息。”


    李蓉點了點頭,上官雅往外走去,走了兩步,她突然想起什麽,探迴半個身子,瞧著李蓉,笑彎了眼道:“話說您這腦袋被砸了,不生氣嗎?要不要我為你出個氣?”


    “這種小事不必你出手了。”


    李蓉揮了揮手:“趕緊走。”


    上官雅笑了笑:“那我走啦。”


    說完,上官雅便收迴身子,消失在門口,李蓉想了想,撫上自己的額頭,抬眼看向靜蘭:“話說,我這腦袋真這麽醜?”


    “要不,我給您看看鏡子?”


    靜蘭遲疑著開口,李蓉猶豫了片刻,擺了擺手道:“罷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說著,李蓉便站起身來,吩咐靜蘭道:“去找賬房,問問駙馬買芍藥給了多少錢,把錢還給他,我先睡一會兒。”


    “殿下,”靜蘭看了一眼李蓉,小聲道,“這事兒要不您還是別想了。”


    李蓉頓了頓動作,抬眼道:“怎的了呢?”


    “那花我問過了,公主府半年的開支呢,現在賬房一時半會兒拿不出這麽多錢來的。”


    聽到這話,李蓉一時差點背過氣去。


    打從重生以來,錢這件事上她一直勤儉節約,就是為了多扣點銀子出來,發展一下自己的實力。


    養暗衛,養情報組織,養官場人脈,如今還要養個督查司,哪樣不是錢?裴文宣出手就是公主府半年的開支,她一聽這話,什麽浪漫情懷都沒有了,氣得馬上就想去罵人。


    但是剛提步往前,她便快速冷靜了下來,這件事上她和裴文宣已經有過一次衝突,事情已經過了,她再多說無益。


    裴文宣不是一個不知輕重的人,他願意廢這樣的心思,是他用心,她把人家花弄沒了,如今若還要說他鋪張浪費,怕是又起矛盾。


    李蓉緩了緩,便意識到,她的賬目裴文宣清楚,裴文宣自己花了多少錢也知道,他怕是早就知道她賠不起這個錢。


    如今她賠不起這花錢,裴文宣又在氣頭上,現下不待見她,也就正常了。


    她又盛怒轉為心虛,也不過片刻之間,可想起這幾日裴文宣這若即若離的態度,尤其是今日,她不滿便又上來。


    靜蘭打量著變幻莫測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殿下,這夫妻之間也不用分得這麽清楚,您當真把錢給駙馬送過去了,他說不定還要生氣。我看您不如就對駙馬好一點,駙馬脾氣好,您說幾句好話,服個軟,駙馬說不定就高興了呢?”


    “服軟,我還要怎麽服軟?”


    李蓉冷淡出聲:“我還不夠軟?”


    “殿下,”靜蘭頗有些無奈,“駙馬還在書房睡著呢,您這叫軟嗎?”


    “那要怎樣?還要我八抬大轎給他抬迴去?”


    李蓉脾氣上來,走到旁邊小榻上,往小榻上一倒,靜蘭趕緊給她蓋了毯子,柔聲道:“您就和駙馬好好說說。”


    “有什麽好說,”李蓉閉著眼睛,“我賠不起他這個錢,他心裏又不舒坦,我何必找這個軟釘子受?今個兒我受了委屈,他不安慰我,見著我受傷,也當沒看見,還給我包了個這麽醜的頭,可見他現下的心思,我才不去他那兒受氣。”


    李蓉這麽一通說出來,靜蘭無言,她也不知道怎麽的,竟就從李蓉這話語裏聽出了幾分委屈。但她又想,李蓉不是一個這麽嬌氣的人,倒也不至於為這麽點事兒出聲。


    她勸不下來,歎了口氣,隻能道:“殿下先歇息吧。”


    李蓉應了一聲,閉眼休息。


    等靜蘭走出去了,李蓉心裏煩得很,起身從旁邊抽了本平日裏裴文宣最喜歡看的書一砸,隨後又倒頭去睡。


    折騰大半日,沒一件事兒順心的,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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