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上官雅笑起來,“怎麽可能不找?他們想找個人勸勸您,聽說宮裏太後都去說了,我提前去太後皇後那裏打過招唿,太後如今已經閉門不見了,你放心吧。”


    “那就好。”


    李蓉和上官雅說著,她沉吟了片刻:“那他們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上官雅點點頭,她心裏明白李蓉的意思,沉聲道:“殿下要多保重。”


    “嗯。”李蓉思索著道,“你也是。”


    兩人說著,上官雅坐下來,又把許多事細節說了一邊,等上官雅和李蓉討論完的時候,已經入夜,上官雅告辭出去,站起身來,才意識到裴文宣站在這裏,她愣了愣,隨後朝著裴文宣笑起來,拱手道:“打攪了打攪了,駙馬不要見怪。”


    裴文宣笑著抬手:“上官小姐慢走。”


    上官雅趕緊出了門,李蓉緩了口氣,喝了口茶,有些疲憊抬起頭來,緩聲道:“我聽說你打算升到吏部去?”


    “陛下打算今年開恩科。”


    裴文宣走到李蓉身後來,抬手放到李蓉額頭上,平和道:“如今你辦了這麽多人,朝廷人不夠用,陛下打算提前舉行科舉,選一批人來,我如今調到吏部去,剛好能有一批門生。”


    大夏選拔人才的方式,一靠門第,二為科舉,明眼人大多清楚,科舉本是皇帝用來壓製世家的手段,但如今曆屆科舉出來的人,大多都是世家子弟,哪怕偶有寒族考出來,也都是放在一些無關痛癢的位置上。


    比如說去年的新科狀元崔玉郎,就被放在禮部當一個從五品主事,聽上去好聽,但無關痛癢,也沒什麽實權。


    所以如今科舉這件事,說重要,朝中有權有勢的大臣根本不甚在意,也懶得去爭這個考官位置;說不重要,畢竟是選人撈油水的時候,也會有一些人想來咬一口。


    而裴文宣和李蓉都知道,成為科舉的考官,最重要的從來不是當時能夠從寒族子弟手裏撈一筆油水,而是那些從裏手裏經過,最後流入官場的官員,天生就會和這位考官有一股紐帶,如果這位考官會經營一些,這些人甚至會將考官當做朝堂上的“老師”,同門之間,互相提拔照顧。


    這就是當年裴文宣大量擁護者的來源之一,裴文宣要去管科舉,李蓉一點都不意外。


    尤其是在她大量砍出一批空位的時候。


    “你直接從禦史台過去,怕是不容易。”李蓉想了想,“如今煩你的人可多著呢。”


    “托殿下的福,”裴文宣笑起來,他輕輕按著李蓉的太陽穴,低聲道,“但也不妨事,我已在運作了。”


    李蓉應了一聲,裴文宣揉著她的穴位,她聞著裴文宣袖口的熏香,讓她難得有那麽幾分安寧,她不知道怎麽的,就有些不想思考朝政上的事情,她沒說話,裴文宣打量著她的神色,低聲道:“殿下,一起吃飯吧?”


    李蓉點了點頭,裴文宣扶著她起身,而後他的手就順手滑了下去,輕輕握著她。


    寒冬讓他手上的溫度給了幾分讓人眷念的感覺,李蓉太過疲倦,也就沒有思考,裴文宣見她不說話,不反抗,不由得有些不安,他斜眼瞟她,小心翼翼打量著她的神色,輕咳出聲道:“殿下,是在臥室裏用飯,還是去飯廳?”


    “你定吧。”


    李蓉聽他的話,迴了神,輕聲開口,裴文宣立刻道:“去臥室吧。”


    李蓉見他迴得這麽快,不由得有幾分狐疑,她這時候才凝神打量他,她才發現,這大冬天的,裴文宣還穿著這樣單薄,玉冠華衫,仿佛還是盛春之際。


    但不得不說,這樣的裴文宣,倒是俊朗得很,拉著她往前的模樣,像極了領著情人踏青的風流公子,脈脈柔情中帶了幾分無聲的少年意氣,若她是個小姑娘,這麽一抬頭,怕就能望一輩子。


    李蓉目光落他臉上,由他牽著進了屋,等開了門,李蓉見著裏麵布置好的小桌,新歡的寒梅,特意調過的熏香,她心裏便有數了。


    她麵上不顯,隻是用著餘光斜瞟了一本正經的裴文宣一眼,假作什麽都沒注意到一般,進了屋去,緩聲道:“今日好像比往日要冷上幾分。”


    裴文宣應了聲,抬手關上了大門,進了屋道:“的確,我讓人加了炭火,殿下還覺得冷嗎?”


    “我是不冷,”李蓉抬眼看他,似笑非笑,“就是見你穿得單薄,你不冷嗎?”


    “我身子硬朗,本也不怎麽待在室外,”裴文宣說著,走進屋裏來,坐到李蓉對麵,“穿這麽點足夠了。”


    李蓉點了點頭,心裏卻已是笑翻了天。


    裴文宣是個文臣,他那點能耐她心裏清楚,但他要逞能,她也不說話,隻道:“吃飯吧。”


    說著,李蓉便抬手落了筷子。


    這頓飯菜明顯是花了心思,過去倒也不覺得,今天李蓉上了心,仔細看了才發現,這飯菜不僅全都是她喜歡吃的,還葷素搭配得當,配合她的習慣,沒有香菜,肉類片薄,多放蔥花。


    李蓉瞧著,心裏也不知道是該驚還是該欣慰。


    裴文宣和她生活那些年,倒是把她的習慣摸得透透的。


    這麽了解她,要毒殺她,倒也真不是一件難事。好在當年他沒這個心思,不然她怕早就一命歸天了。


    李蓉想到這些,不由得有些後怕,抬眼看了一眼裴文宣。


    那眼神過於複雜,裴文宣心裏有些發毛,他不由得道:“殿下看我做什麽?”


    “想勸你多吃點。”


    李蓉說著,便開口隨意問了裴文宣些正事,裴文宣一一答了,一麵迴答,一麵不忘詢問李蓉一些瑣事:“殿下,昨日的蜜餞收到了嗎?”


    “收到了。”


    “味道如何?”


    “沒吃到,都被屬下分了。”


    裴文宣被這個答案堵了一下,一時覺得入口的紅燒肉都不香了。


    於是他忍不住又問:“殿下,我寫得詩您收到了嗎?”


    “收到了。”


    李蓉想起來他每天寫的酸詩,有些牙酸,裴文宣見她迴應,有些期道:“殿下覺得如何?”


    李蓉抬頭看了他一眼,見裴文宣似是打算從此天天給她寫詩,她趕緊道:“少寫這些東西。”


    李蓉一副長輩口吻認真勸他:“你本有經世大才,總是沉迷這些風雅之道,怕是影響心誌,若讓別人看見,還以為你是個詞人,少不了要覺得你隻知詩賦,不知政事。你看好好幹事兒的政客,有幾個寫這些風月之詞的?”


    裴文宣被李蓉訓得心塞,他忍不住道:“我也隻寫給殿下看。”


    “我明白,”李蓉點頭,假裝不懂他的意思,理解道,“你也不敢寫給別人看。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


    裴文宣無言,李蓉吃好了飯,放下筷子,平和道:“我去再看幾張折子消食,你先忙吧。”


    說著,李蓉站起身來,往外走去,裴文宣自己坐在飯桌邊上,覺得有些氣惱。


    一頓飯吃成這樣,當真是一點情趣都沒有了。


    李蓉走了兩步,迴過頭來,看見裴文宣還坐在位置上,頗有幾分失落的背影,到讓李蓉忍不住有幾分憐愛,她忍不由得笑起來,提醒道:“你還是多穿些吧。”


    裴文宣沒說話,李蓉就看他站起來,熟練走到一邊,翻開櫃子,抱出一件厚厚的大襖來,熟練往身上一披,麵無表情道:“殿下放心吧,冷不著我。”


    說著,裴文宣便披著大襖子又迴到飯桌邊上,舉了筷子就開始吃飯。


    李蓉看他如此熟練披著襖子的樣子,到大約是確定了,他真不會被冷著。


    李蓉迴去看了看幾張折子,過了半個時辰後,她便覺得累了,去浴室洗了個澡,悠悠步了迴去。


    到了屋裏時,裴文宣已經睡下了,近來他也疲憊,沒怎麽睡好,李蓉也不意外。


    李蓉沒有點燈,自己摸索進了屋,輕輕睡下。


    她睡了沒多久,就感覺旁邊人翻了個身,李蓉當他無意,閉著眼睛繼續睡。


    過了一會兒後,那人又翻了個身,好似有些不高興。


    李蓉故作睡得香甜,不打算理他。


    誰也不知道他又是想些什麽生氣了,她得罪他得多了,他自己多想想就好了。


    裴文宣翻來覆去,似乎有些氣不過,等了許久後,李蓉迷迷糊糊的,就感覺旁邊人突然起來,驟然靠近了她。


    他來勢洶洶,李蓉還沒反應過來,這人就停住了。


    裴文宣就懸在她上方,李蓉屏住唿吸,也不知道這是該睜開眼睛捍衛一下什麽,還是閉著眼睛以免尷尬。


    兩人僵持片刻,裴文宣緊皺眉頭,過了許久後,李蓉就感覺這個人低下頭,又輕又溫柔的親了親她額頭。


    他好像還是怕她醒了,親得小心翼翼。


    人倒是怪得很,裴文宣若是將這吻落在她唇上,甚至於再探了舌頭進來有幾分欲望之間的廝殺,她都不會覺得有個什麽,正麵較量一場,她也是不怕的。


    可就這麽克製又小心的親一親她額頭,隨後低笑了一聲,便滿意而去,她便覺得,那人不是親在他的額頭,是親到了她的心裏。


    像是被風拂過的一波秋水,一層一層泛起漣漪。


    李蓉也不知道怎麽的,就在夜裏紅了臉,她忍不住翻了個身,背對著裴文宣。


    裴文宣見她翻身,他側臥在床上,用撐著腦袋,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之上,低頭輕笑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蓉:“你冷嗎?”


    裴文宣:“我身體很好,不冷的。”


    李蓉:“我就喜歡你們這些年輕人,為了裝逼什麽話都說得出來。”


    第78章刺殺


    第二日李蓉和裴文宣一起起來,裴文宣照舊先起了床,兩人好似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裴文宣侍奉著李蓉穿戴好衣衫,便同她一起上了朝。


    等兩人坐到馬車之後,裴文宣才意有所指道:“殿下昨晚睡得好嗎?”


    李蓉看著折子沒抬頭,反問道:“為何這麽問?駙馬睡得不好?”


    裴文宣見李蓉一派坦然,一時到不知道昨晚她到底是真睡了,還是假睡了。


    李蓉見他語塞,心裏便覺得好笑,直接換了個話題,隻問:“最近禦史台還在參我的人還有哪些?”


    “就剩下陳家那批人了。”


    裴文宣見李蓉問正事,也不敢不答,隻能跟著她轉了話題道:“就是戶部那個陳廣的家屬。”


    “他是要死的。”


    李蓉說得輕描淡寫:“他同時經手了秦家案子和軍餉兩個案子,軍餉案是他一手牽線的。秦家的案子,其他人都可以說是無意,他卻是存了逼死秦家的心。現在看,他大概就是擔心軍餉的案子被翻出來,就想趁機把秦家徹底封口,日後就死無對證了。”


    “陳家其實也知道他救不迴來,”裴文宣平淡道,“但是陳廣那一支的人不肯放,陳廣的母親來了好幾次禦史台,在陳暉禦史麵前又哭又鬧,陳暉怕也是熬不住他這位姑母求情,所以折子雖然寫了,倒也不是什麽大事,交給我來處理就是了。”


    李蓉應了一聲,她想了想,笑起來道:“這案子結了,就可以過年了,朝廷要放七天的假,你想好怎麽過了嗎?”


    裴文宣聽到這話,沒想到李蓉會說這麽家常的話,他心裏有幾分暖,便迴道:“殿下有什麽想法,可以告訴微臣,微臣來安排就是。”


    “遠的地方去不了,”李蓉有些遺憾,“辦了這兩個大案,怕想我死的人不少,就不出華京了。”


    “殿下思慮得是。”


    李蓉想了想,歎了口氣:“說來好久沒見到花了,這冬日也太久了。”


    “殿下是想賞梅嗎?”裴文宣思忱著,李蓉笑起來,“梅花哪裏不能看?宮裏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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