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往人群一站,所有人都偷偷窺探著。昨日監察司設立的聖旨就已經下來了,隨後就一一通知了各部,做事的都是皇帝身邊的親信,可見皇帝對此事極為看重。


    如今李蓉真的來上朝了,所有人便都又好奇,又疑惑,偷瞧著李蓉,看李蓉打算怎麽上這個朝。


    所有人暗中打量李蓉,李蓉心裏知道,絲毫沒有少女的羞澀,老神神在,兩眼一閉,站著補覺。


    過了一會兒後,李明便到了,開始宣布臨朝,所有官員流水一般進入大殿,李蓉同上官旭並列而入,一個人成了一排,等進了大殿後,她也沒有半分尷尬,跟著眾人叩首後,直起身來,李明見她就站在大殿中間,不由得笑起來:“平樂怎麽和上官大人站一塊兒了?來,到朕邊上來。”


    李蓉得了這話,笑著道:“是。”


    說著,她便上了高台上,站在李明左手下方的台階上。


    這便算是她的位置了。


    這個位置一站,所有人心中便有了些底,知道李明設置監察司這事兒,怕是心意已決。


    李明安排了李蓉的位置,轉頭笑道:“諸位愛卿今日可有本要奏?”


    李明問完,蘇容卿和裴文宣便同時站了出來,高聲道:“陛下,微臣有事啟奏!”


    兩人一起出列,到讓李明愣了愣,李明左右猶疑片刻後,指了蘇容卿道:“蘇侍郎先說吧。”


    “陛下,微臣要參監察禦史裴文宣裴大人。裴大人昨日擅闖刑部,打傷書令史陳大人,搶奪卷宗,還請陛下對如此惡徒嚴懲不貸!”


    蘇容卿這一番說完,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裴文宣身上,李明聽笑了,看向裴文宣:“裴文宣,你又有什麽事要奏呢?”


    “迴稟陛下,”裴文宣聲音不徐不疾,“微臣要參刑部書令史陳平,抗旨犯上,刻意為難平樂殿下辦案,甚至意圖謀害殿下,請陛下嚴查。同時蘇容卿為陳平直屬長官,管教不嚴,理應同罪。”


    “朕聽明白了,”李明聽這兩人的話,點了點頭,“這事兒不出在裴大人身上,平樂,”李明轉頭看向李蓉,“你來解釋一下。”


    “迴父皇,”李蓉恭敬道,“昨日兒臣領旨前去刑部提秦氏案卷宗,按照您的旨意,刑部應全力配合兒臣,然而刑部卻對兒臣左右為難,情急之下,兒臣與陳大人起了衝突,陳大人怒急動手,便被兒臣侍衛扣下,剛好蘇大人趕到,便以為是駙馬動的手。”


    “這樣,”李明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蘇容卿,“蘇大人,殿下說的可是實情?”


    “陛下,這其中有誤會,”蘇容卿緩聲道,“昨日聖旨剛下,陳大人還未得到刑部上級的通知,卷宗乃機密之物,殿下雖然拿著聖旨過去,但未得上級允許,陳大人也不敢隨意放行,並非特意為難。而陳大人動手一說,更是殿下誤會了,陳大人嗓門大了些,怕是驚到了殿下。這些微臣都知道,昨日驚擾殿下,微臣深感愧疚。所以微臣所參並不涉及殿下,而是裴大人。”


    說著,蘇容卿轉過頭去,看向裴文宣:“公主乃監察司司主,去刑部調卷宗乃公辦,合情合理。裴大人禦史台之人,誰給裴大人的權力,如此擅闖刑部?!若今日裴大人不處置,誰都能來我刑部如此放肆,我刑部日後又如何治人、如何辦案?!”


    蘇容卿一番喝問,李明也覺得麵上有些掛不住。


    裴文宣抬頭看了李蓉一眼,李蓉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此刻和蘇容卿硬掰下去不是不可以,但是蘇容卿說的一點是對的,刑部畢竟是一國司法之所,他們這麽硬闖終究理虧,掰扯下去,李明最後還是要給刑部幾分顏麵。


    無論如何,他們已經把卷宗拿到手裏,多少要給刑部一個台階。


    裴文宣得了李蓉的意思,歎了口氣,他跪下身去,朝著李明叩首道:“陛下,昨日微臣擅闖刑部,也因擔憂公主,微臣雖為臣子,亦是公主丈夫,一時情急,忘了身份,雖有情理,但失法度,還望陛下以及刑部各位大人見諒。”


    裴文宣服了軟,李明揮了揮手,點頭道:“行了,事情很清楚了。朕讓監察司辦事,陳平攔著,不僅攔著,還傷了平樂。平樂裴文宣硬闖刑部不對,刑部把自己的話當耳旁風也不對,各打五十大板,陳大人扣三月俸祿,平樂和裴文宣也扣俸三個月,可以了吧?”


    “陛下,這……”刑部還有人要說話,李明直接道,“怎麽,刑部還不滿意?”


    “陛下聖明。”蘇容卿立刻開口,恭敬道,“微臣並無意見。”


    蘇容卿開了口,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說什麽。


    李明滿意點頭道:“行吧,就這樣吧。裴大人起來吧,其他大人可還有其他事?”


    李明將話題移了過去,眾人也知趣,不再多問,往兩邊分開。


    李蓉偷偷瞟了麵無表情的裴文宣一眼,見他依舊板著臉,忍不住思考,對於如今的裴文宣來說,三個月月俸,是不是讓他敢到了心痛?


    兩人上著朝的時候,天剛剛亮,上官雅便穿戴完畢,借著去詩社參加清談的名義去了賭場。


    她昨夜迴來前便得了李蓉的消息,知道李蓉是答應了她。


    於是大清早她就來了賭場,一路尋覓之後,就看見正在賭桌邊上壓著大小的蘇容華。


    她和蘇容華算不上熟識,隻是因為上次見過,後來蘇容華又常來賭錢,便也算有了幾分交集。她到了蘇容華身後,見蘇容華正賭得激動,輕輕拍了拍蘇容華的肩膀:“蘇大公子。”


    “嗨別煩……”


    蘇容華話沒說完,就意識到身後站的是誰,他帶了幾分詫異迴頭,將上官雅上下一打量,有些不確定道:“上官小……小公子?”


    “大公子可有時間借一步說話?”


    上官雅笑眯眯開口,蘇容華聽這話,頓時笑起來:“其他人問我,那就沒時間,但上官公子的話……”


    蘇容華將她上下一打量,神色裏全是調笑,那眼神看得上官雅皺起眉頭,隨後就見這人輕輕彎腰,湊到她麵前來,輕聲笑道:“在下隨時有時間。”


    “看來上次那巴掌是沒抽夠啊,”上官雅慢悠悠出聲,轉身道,“走吧。”


    說著,上官雅便領著蘇容華上了二樓,兩人進了包間,在賭桌邊上各坐一邊。上官雅讓人下去,蘇容華將扇子插在腰帶上,起身給上官雅倒茶,笑著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上官小姐有事用得上在下?”


    “本來打算碰個運氣,沒想到真能碰上你。”


    上官雅雙手環胸,瞧著對麵的蘇容華,嗤笑出聲:“大清早就來賭場,你可真夠不著調的。”


    “彼此彼此,”蘇容華放下茶壺,瀟灑搖起扇子,“上官小姐大家閨秀,精通琴棋書畫,上官家太子妃人選,有點時間就泡在這兒,在下與大小姐相比,那簡直是關公麵前耍大刀,不自量力。畢竟在下區區七品小官,又非禦史台特殊官員,不用上早朝,待在這兒賭個錢,正常。”


    一番對話,上官雅差不多知道這是個什麽主了,她懶得和他掰扯,直接道:“和你商量個事兒吧,公主殿下想見見你弟弟,你看你能不能把你弟弟請出來,殿下坐莊,吃頓飯如何?”


    蘇容華不說話,他端了杯子,抿了口茶。


    上官雅在旁邊繼續道:“好處不會少了你的,我知道你和謝家三公子約了下個月鬥雞,他手裏是華京第一雞王,你正在找能鬥贏他的大公雞,正巧我手裏有一隻。打從幽州來的雞王,廝殺疆場,未有敗績,我送你,如何?”


    蘇容華聽到這話,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他被茶水嗆到,哭笑不得抬頭:“上官小姐,用一隻雞換我弟弟,您沒和我說錯吧?”


    “這當然是好處啊,”上官雅神色自若,“壞處呢,不到必要,不需要談,談了傷感情,您說是吧?反正就是見個麵,吃頓飯,我想蘇二公子自己,可能也有這個心思,未必不同意,您說呢?”


    “唔,”蘇容華思索著道,“叫他出來和姑娘吃飯,他未必同意,但若是殿下,的確就不一樣了。可是,”蘇容華抬眼看向上官雅,“我憑什麽要幫他幫你們呀?”


    “那大公子是想怎樣?”上官雅聽出蘇容華的意思,大約是要好處了。蘇容華看了看賭桌,笑道:“要不賭一局?”


    “賭什麽?”


    “賭大小吧,三局兩勝,你贏了,我幫你,我要是贏了……”


    上官雅喝著茶不說話,聽蘇容華道:“穿次女裝給我看唄。”


    上官雅聽著蘇容華調笑的話,冷笑出聲來。


    “那你等著輸吧,賭大小這事兒,我可從來沒輸過。”


    “哦?”蘇容華抬手捂在胸口,“那我太害怕了。”


    “來人,”上官雅叫了門口的侍從,吩咐道,“去宮門口等著,公主下朝了就告訴她,讓把晚飯時間空出來,打扮好看些,我約她吃飯!”


    跟著上官雅來的隨從是李蓉給她的人,聽了她的吩咐,立刻應聲下去。


    上官雅拿過骰子,自信道:“開始了?”


    蘇容華撐著下巴,滿臉癡迷看著上官雅,微笑道:“你搖吧,我喜歡看你搖骰子的樣子。”


    “有病!”


    上官雅翻了個白眼。


    隨後就開始瘋狂搖骰子,蘇容華閉上眼,仿佛是聽絕妙的音樂一般,滿臉陶醉。


    等到上官雅放下骰子後,他將扇子輕輕點在“大”上,眼睛都不睜,含笑道:“大。”


    上官雅僵了僵,隨後開了骰子,果然是大。


    一連搖了三局,蘇容華全中,上官雅有些急了,冷著臉道:“不行,這不算,都是我搖骰子,你來搖。”


    “好呀。”蘇容華伸出漂亮的手,取了骰子,笑道,“美人的話,不敢不從。”


    上官雅和蘇容華僵持著的時候,李蓉和裴文宣正從朝堂上出來。李蓉見裴文宣神色不佳,便安慰著他道:“你那些月俸我賠給你,你別想了。還是你覺得自個兒受了氣?你不是這麽想不開的人呀……”


    裴文宣聽李蓉絮絮叨叨,他低聲道:“殿下,我是想到公務之事,殿下不必擔心,這都是小事,微臣不放在心上。”


    裴文宣這個人李蓉是了解的,她哪兒肯信他的鬼話,但也覺得逼他說話不妥,於是隻能點頭道:“算了,我也不深究,但若你心裏有什麽不舒服的,一定要與我說。”


    裴文宣應了聲,兩人剛出宮門,就被上官雅派來的人攔住了,那人將上官雅的原話轉告,李蓉聽了便笑了:“約我吃飯,還讓我打扮得漂亮些?她人呢,在哪兒?”


    “在賭場。”來人一板一眼稟報道,“和蘇大公子正賭著呢。”


    聽到這話,李蓉挑起眉頭:“蘇容華?”


    “是。”


    李蓉緩了片刻,隨後直接道:“走,帶我過去瞧瞧。”


    說著,她轉頭看向裴文宣:“你是不是還有事兒啊?”


    “殿下若是要去賭坊,那微臣便陪著過去。”


    裴文宣皺著眉頭,他不放心李蓉單獨去那種地方,李蓉笑道:“你若是有事的話……”


    “昨夜已經做完了。”裴文宣直接打斷她,李蓉聽得這話,才放下心來,便道,“那走吧。”


    兩人說著,便一起趕到賭場。


    兩人由侍從領著上了包廂,一進門就看見上官雅和蘇容華正對坐著,上官雅手裏拿著牌,雙眼通紅,頭發亂得不行,像極了一個賭急了的賭徒,對麵蘇容華悠然自得喝著茶,慢悠悠道:“上官小姐,殿下都來了,輸這麽多局了,也該放棄了吧。”


    “不行,”上官雅立刻道,“我能贏,我馬上就能贏了!”


    李蓉聽著這話,就知道上官雅是賭傻了,裴文宣小聲道:“把人帶走吧,賭下去沒個頭。”


    李蓉走到上官雅身後去,拍了拍上官雅肩膀:“阿雅。”


    上官雅被李蓉嚇了一跳,見李蓉來了,她才想起什麽來,結巴道:“殿殿殿……殿下!”


    “你這做什麽呢?”李蓉笑起來,她鮮少見上官雅這麽失措的樣子,她說著,抬頭朝著蘇容華點了點頭。蘇容華站起身行禮,裴文宣同他行禮:“蘇大人。”


    “裴大人。”


    “蘇大人怎麽和阿雅賭上了?”李蓉見上官雅似乎是有些尷尬,便轉頭問蘇容華,蘇容華笑著瞧向上官雅:“上官小姐想幫殿下約我弟弟吃飯,說同我賭一局。我輸了就答應她,結果耍賴到現在了。”


    “哦?”李蓉被這事兒逗笑了,“沒想到蘇大人賭技如此精湛。”


    “見笑。”


    “殿下……”上官雅有些尷尬,小聲道,“我今天手氣不好。”


    “你同他賭請蘇容卿吃飯?”


    “是。”上官雅低聲道,“沒把事兒辦好……”


    “唔,”李蓉想了想,“這事兒,是本宮拜托你的。你也盡力了,這樣吧,”李蓉笑著看向蘇容華,“不如讓駙馬和蘇大人賭一局?”


    “還是賭請我弟弟吃飯嗎?”蘇容華看向裴文宣,裴文宣站在旁邊麵無表情,李蓉笑道:“是,若是裴大人輸了,我讓阿雅陪你吃飯。”


    “啊?”上官雅有些懵,蘇容華拍手,高興道:“妙極!裴大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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