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書記接著說:“按照會議的要求,這次的先進集體,都要有一份先進事跡材料,本來呢,我想讓辦公室整理一份就算了,可是,我剛剛接到張部長的電話,說剛接到省裏通知,這次會議要求有三家先進集體做典型發言,經過張部長的爭取,我們報社也被列入了,也就是說,我也要在會上發言……”


    我一聽,有些發愣,看著馬書記:“那這次會議上我們江海的發言可不少啊。”


    馬書記說:“會議在江海舉行,自然是要多安排江海的單位發言的,再說,發言的單位和個人也不少的,先進集體三家,先進個人3個……我叫你來呢,就是讓你給我弄一個會議發言稿,代表報社發言……這個發言稿,我想來想去,還得你弄,畢竟,報社的外宣工作,你最熟悉……”


    我一聽,懵了,我靠,都衝我來了,我短短幾天時間要弄三個發言稿了,分別代表我個人、報社、宣傳部,正好是三個級別。三個發言稿,內容不能重複,不能雷同,必須要各具特色,符合各自的級別和特點。


    我心裏連連叫苦,臉上不由有些猶豫。


    馬書記看著我:“怎麽樣?3天拿出初稿來,有問題沒有?”


    我知道這是無法推辭的事情,必須接下來,不能表現出任何不快,於是做利索爽朗狀:“沒問題!”


    “嗯……”馬書記滿意地點點頭:“那就好,具體的要求我就不多說了,你以前弄過講話稿,還算合格,這次,你就按照以前的路子弄就行了!”


    我日,老馬對我上次給他弄的講話稿這會兒用合格來評價了,當初他可是高度評價的,還順帶訓了劉飛一頓,怎麽到現在就降了檔次了。真他娘的操蛋!我心裏暗暗罵了一句。


    說歸說,罵歸罵,活兒還得幹,不但要幹,還得幹好。


    我領受了新任務後,肩上的膽子陡然覺得重了很多,幹脆不去上班了,把工作移交給陳靜,關了大哥大,窩在家裏潛心專心弄這三個講話稿。


    柳月也知道了馬書記讓我弄講話稿的事情,不過,柳月關於馬書記要在會議上發言的緣由和馬書記說的有些出入,柳月告訴我,一開始確定的先進集體發言單位是沒有報社的,開部長辦公會的時候還沒有報社,後來馬書記直接越過部裏,找到了省委宣傳部的不知什麽人,才又有了要報社發言的通知,可以說,這個發言的機會,是馬書記親自爭取來的。


    我明白,這樣一個難得在省委宣傳部長和市委書記麵前露臉的機會,馬書記是很看重的,他如此盡力地去爭取,也可以理解他的苦心。


    他想露臉出風頭,卻苦了我這個出力的。


    我在家裏閉門苦幹,拿出渾身的解數來,進行一場攻堅戰。


    幸虧有了柳月的點撥,我得以沒有繞彎路,省了很多精力。


    經過三天的殫精竭慮,我終於拿出了3篇反複修改反複斟酌反複推敲的發言稿,自己又最後看了一遍,然後徹底放鬆了,洗了一個熱水澡,刮了刮胡子,換上一身幹淨整潔的衣服,精神抖擻地直奔柳月辦公室,去交差。


    坐在柳月辦公室裏,我將打印好的三篇稿子給了柳月。本來馬書記的是可以不給柳月看的,但是,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讓柳月先給我把關。


    柳月神色認真地逐篇仔細看著稿子,過了大約20分鍾,柳月突然抬起頭,伸手在桌子上輕輕一拍,臉色很嚴峻,張口說道:“了不得了——”


    我被柳月的神態和語氣嚇了一跳,心裏猛地緊張起來,看著柳月,聲音都有些不成句了:“咋……咋了?”


    柳月繼續保持著剛才的神色,說:“咋了?你說咋了?”


    我一聽,心裏更緊張了,說:“我不知道啊,到底咋了?是不是不行啊?”


    我的心裏有些發冷,難道還得再重新返工?


    看著我的樣子,柳月忍不住 哈哈笑起來:“哈哈……看你這傻樣,我說了不得,沒咋了啊,我是說你真了不得啊,3天時間,拿出了三篇不同角度不同類別的講話稿,各具特色,各有重點,風格迥異,厲害啊,厲害,出乎我的意料哦……”


    我傻呆呆地看著柳月:“你說的是真的?不是在逗我的?”


    柳月笑著:“是啊,是真的,哈哈……”


    我放下心來,擦擦額頭的冷汗:“剛才我還真被你嚇了一跳……”


    柳月說:“逗你玩呢,嗬嗬……哎——你出稿子的速度我不奇怪,可是,我剛才認真看了3篇稿子,你出稿子的質量,真的讓我感到意外了……我沒想到你能拿出如此高質量的稿子來,看來,我對你的真實水平還是低估了,低看了你哦……”


    我徹底放心了,得意地笑起來:“這麽說,一次性全部都通過了?張部長和馬書記那邊不會有問題了?”


    柳月說:“嗯……我不敢保證百分之百哦,畢竟,我不是他們……”


    我的心又提起來,說:“哦……那你覺得有多大的把握?”


    柳月想了想,一板正經地說:“大概有99%的把握吧……”


    說完,柳月笑起來。


    我也笑起來:“你老是拿我開涮,吊我胃口!”


    柳月開心地笑著:“我喜歡,嗬嗬……涮俺家寶寶弟弟,真好玩哦……”


    看著柳月愉快的神態,我心裏樂滋滋的。


    稿子在張部長那裏果然順利通過,柳月對我說,張部長看完稿子就說了四個字:是塊好鋼!


    我心裏明白張部長這四個字的分量,卻仍然沒有想透張部長讓我來弄發言稿的真正原因,也不知道柳月是如何擺平宣傳部辦公室的那幫人的。


    然後,我從柳月那裏出來,直接去報社,給馬書記交發言稿。


    進了馬書記辦公室,梅玲也在,正坐在牆角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晃悠。


    我走到馬書記跟前,將講話稿放到馬書記跟前。馬書記正在打電話,邊對著話筒說話邊衝我點了下頭。


    在往桌麵上放稿子的時候,我無意中看了桌麵一眼,突然就看見了一張發票,發票上蓋的章分明是老三廣告裝飾公司的章,但是戶頭寫的卻是江海日報社。柳建國那天隻告訴我給,梅玲發票空了金額,卻沒說戶頭,這麽說,當時發票上的戶頭也是空的了,梅玲自己填上的了。一看金額,我心裏猛地一驚:60萬!


    柳建國明明隻收了30萬,到了這裏就成了60萬,還成了報社的戶頭,明擺著這筆賬要報社來支付了,梅玲給馬書記,是要馬書記簽字然後去財務報賬了。這錢一弄出來,自然梅玲就能得到30萬的好處,或者是和老馬一起得到。或許,馬書記根本就不知道裝飾到底花了多少錢,梅玲自己將多出來的30萬全部吃掉。


    我有些奇怪,60萬的巨款,財務是要通過劃賬出來的,按照財務規定,是要劃到柳建國那邊戶頭的,梅玲會通過怎麽樣的方式把錢弄到手呢?難道報社財務還有其他的資金或者出賬方式?


    看到我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桌麵,梅玲看著我的神色,似乎好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臉色一下子變了,猛地站起來,向著這邊走過來。


    我立刻裝作如無其事的樣子,隨手將稿子放在桌麵上,正要壓在那發票上麵,眼睛依舊盯著桌麵,似乎在看稿子。


    梅玲走過來,看到桌麵上看不到發票,似乎鬆了口氣,接著又坐迴去。


    馬書記打完電話,看到梅玲的舉動,眼皮猛地跳了一下,接著就繼續保持著漫不經心的樣子,指指沙發:“你坐,我看看稿子。”


    馬書記沒有讓我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我於是坐到沙發上,離梅玲不遠。


    馬書記看是看稿子,我坐在那裏看著馬書記的表情。


    馬書記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考慮著什麽,邊翻動稿子,邊隨意就將那張發票拿在手裏,眼睛依舊盯著稿子,手卻自然地將發票撕了,接著揉成一團,扔進了廢紙簍。


    我有些意外,梅玲的表情也很驚詫。


    馬書記頭都沒抬,接著將稿子從頭開始看起,似乎集中了精力。


    我的突然猛跳了一下,壞了,馬書記一定是發覺我留意到發票的事情了,他一定是覺察到我對此事的懷疑了。他撕毀了發票,意味著他對我開始產生了警覺。


    我的心裏不由有些緊張。


    過了一會兒,馬書記看完了稿子,抬起頭看著我笑了:“很好,很符合我的胃口,行,就這樣!”


    於是,我站起來告辭,出門時,我迴身關門,看著馬書記的目光正犀利地看著。


    我心裏一震,急忙離去。


    出了門,我心裏反複尋思著這事,迴憶著馬書記剛才的動作,還有離開時他看著我的目光,心裏越來越感覺到不大對頭。


    我心裏明白,領導的私事,不想讓你知道的,知道的越少越好,我無意中發現了馬書記和梅玲的秘密,被馬書記覺察到了,對我來說,不是個好事情。


    想了半天,索性豁出去,去他媽的,愛咋地咋地,反正我已經看到了,他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馬書記撕毀了發票,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因為被我看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要放棄?


    我想了半天,決定去柳建國那裏。


    我到了柳建國辦公室,他正在那裏。


    我問柳建國要他開給梅玲那張發票的底聯號碼,柳建國問了會計,抄給了我。


    柳建國問我要這個幹什麽,我沒有告訴他,隨便編了個不相幹的理由。


    至於我為什麽要這個發票的號碼,我此時也沒有想的更多,隻是出於下意識的行為。


    我準備離開,站在柳建國辦公室窗口隨意往下看了一眼,正好看見梅玲的車停在公司門口,梅玲下了車,急匆匆走進來。


    梅玲一定是來找柳建國的,我來不及多想,衝柳建國擠了下眼神,接著就進了柳建國辦公室的裏間,關上門。


    柳建國有些奇怪地看著我,卻也沒有說什麽。


    671 為了那張發票的事


    片刻,我聽見了梅玲推門進來的腳步聲,接著聽見梅玲說話的聲音:“蘇老板啊,我找你,是為了那張發票的事情!”


    我耳朵貼近門邊,傾聽柳建國和梅玲說話。


    “哦……梅社長,怎麽了?”柳建國說。


    “嗬嗬……都怪我不小心,把發票弄丟了,找不到了……你看,能不能重新給我開一張啊,丟失的那張,我會在報紙上刊登掛失聲明的……”梅玲笑著說。


    “哦……嗬嗬……行,沒問題,我這就給你安排……”柳建國說:“對了,梅社長,還是像上次那樣,戶頭和金額空出來?”


    梅玲說:“不,不,就按實際的開,戶頭就是你們裝飾的那公司,金額呢,就是30萬,按照實際金額……”


    柳建國說:“好的,我這就讓財務人員開出來,你稍等下!”


    接著,柳建國拿起電話安排。


    我這時突然醒悟過來,馬書記是知道裝飾的真實金額的,這事從頭到尾,梅玲都是按照他的授意做的,裝飾工程金額開成60萬,也是他的意思,隻要他一簽字,報社的60萬資金就成了他和梅玲的私有資產了,不僅自己家的公司裝飾免費,還起碼多賺出30萬。但是,因為不小心被我看到了,這一切計劃都落空了,梅玲才又來找柳建國,打著原來發票丟失的名義,重新開一張真實的發票。


    也就是說,這個計劃他們放棄了,也就是說,因為我,他們損失了60萬。這筆賬,他們是應該算到我頭上來的。


    不知不覺中,我得罪了馬老板,讓他發現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壞了他的好事。


    我不知道馬書記是會遷怒於我呢還是遷怒於梅玲。


    不過,我又想,馬書記是報社一把手,大權在握,想弄公家的錢,全憑他一句話一個簽字,這個計劃沒得逞,還有的是機會,未必就會因為這次失利而惱火。如果他要是真的惱火,也應該是因為讓第三者發現了他和梅玲的小秘密。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那麽,既然如此,馬書記以後會對我怎麽樣呢?我想了一會,沒想出答案。


    很快,柳建國給梅玲辦妥了,梅玲接著就走了。


    我也離去。


    下午,我正在辦公室裏獨自辦公,梅玲來了。


    “江主任,問你個事,上午你去馬書記辦公室送稿子的時候,是不是在馬書記辦公桌上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了?”梅玲關死辦公室的門,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直接對我發問。


    馬書記和梅玲對我有所覺察,我不意外,梅玲隻衝衝直接來找我發問,讓我覺得有些出乎意料。這年頭真他媽怪了,做賊的好像比被偷的還理直氣壯。


    我做迷糊詫異狀,看著梅玲:“不該看的東西?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我的表情顯得很認真,很奇怪。


    梅玲似乎並沒有被我的表情迷惑,看著我,臉上露出譏諷的笑:“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我做惱火不耐煩狀:“神經病,拿我開涮是不是?耍我是不是?”


    梅玲說:“這話應該是我來問你!”


    我說:“去你媽的,我開你什麽涮,耍你什麽東西?老板桌子上有什麽東西是不該看的,我怎麽沒發現,難道是你和老板做那事的痕跡?是你和老板在辦公桌上做那事,老板把小蝌蚪射到桌子上了?”


    梅玲有些哭笑不得,開始顯出一絲疑惑,說:“告訴我實話,你真的沒在老板桌麵上看到覺得不妥當的什麽東西?”


    我一板正經地說:“廢話,我眼睛又不瞎,我當然看到了……”


    梅玲的眼睛緊緊盯住我:“你看到什麽了?”


    我說:“我看的東西多了,老板桌麵上的東西我都看到了,香煙、火機、煙灰缸、各種文件,對了,還有一張發票……隻是,我沒覺得有什麽東西是不妥當的,老板桌麵上每天不都是這樣嗎?每天都有各種文件,每天都有發票等待他簽字……”


    梅玲說:“你都看仔細了?”


    我漫不經心地說:“我沒那閑情仔細看哪玩意兒,那些都是老板的事情,和我何幹?我沒興趣……不過,有一樣定西,我倒是仔細認真看了幾眼……”


    梅玲的眼神又緊張起來:“什麽東西?”


    我說:“我看老板那打火機很精致漂亮,恐怕是進口的吧,價值不菲吧,我死死盯住那玩意兒,很想據為己有啊,可惜,不敢……”


    梅玲不由笑起來:“真的?”


    我說:“廢話,抽煙的人,都喜歡玩打火機,我說謊幹嘛,不過,不許告訴老板,要是讓他知道我在算計他的寶貝,那我可就不好過了……”


    梅玲說:“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我說:“我說的是假的,是騙你的,你不用信!”


    梅玲一聽我這麽說,反而笑了:“嗬嗬……你越不讓我信我偏信,好了,我信了你了,喜歡打火機啊,抽空我給你買一個進口的,你眼光倒也真不錯,老板這打火機很貴的,是進口的,外殼是鍍金的呢,老板很喜歡的……”


    我說:“不要你給我買,我不喜歡別的,就喜歡老板這個……”


    梅玲臉上有些為難:“這個可真不好辦,要是一模一樣的還真難找,要不……我瞅機會偷出來,送給你……”


    我伸個懶腰,說:“算了,偷出來給我,我也不敢用,被老板發現了,還不整死我啊……不必了……你還真能啊,不但會偷人,還會偷東西……”


    梅玲麵不改色:“你不用對我連諷帶刺,我偷東西,還不是為了你,你這個沒良心的……”


    我說:“到底是多大個事,你如此鄭重其事來我這裏追問,這麽大動幹戈?難道不成是你和老板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在那辦公桌上?”


    梅玲笑了下:“看你說的,在單位辦公室,還能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呢?能有什麽秘密呢?”


    我眉頭一皺,看著梅玲:“你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肯定有,絕對有,你做賊心虛,反而露了馬腳,哼……恐怕是老板讓你來找我的吧,來探聽虛實的吧?”


    梅玲幹笑了一聲:“我看你是聰明過火了,什麽此地無銀,什麽做賊心虛,什麽老板讓我來找你的……神經過敏……實話給你說吧,也省的你胡思亂想……首先,我不是受老板派遣而來,也不是探聽什麽虛實,更不是做賊心虛,我來找你,就一個目的……”


    我說:“什麽目的?”


    梅玲說:“保護你,維護你,愛護你,嗬護你。”


    我哈哈笑起來:“用不著!”


    梅玲說:“我今天姑且相信你的話,幸虧你沒有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不然,這對你會不好的……我就是擔心你真的看到了,會帶來不好的結果,所以才來問你的……”


    我說:“到底是個什麽臭玩意兒,這麽大驚小怪的!”


    梅玲說:“一個文件,你沒看到嗎?”


    我說:“老板桌子上的文件多了,我整天采訪,到處見到各種各樣的文件,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我就是有興趣看那張發票,也沒興趣看那文件,當然,我對這個都沒興趣,我就對那打火機感興趣……”


    梅玲故作神秘狀,低聲說:“那文件是報社黨委成員內部做出的一個決議,關於個別人的職位調整的,還在醞釀階段,目前是絕對保密的,不能讓外人知道,看見了,要是無意中說出去,那問題可就大了,馬老板可就真的怒了……”


    我立刻做恍然大悟狀:“哦……原來如此,原來是這事……多大個事啊,我還以為是你偷雞摸狗或者搗鼓什麽錢的事情呢,調整職位這種屁事,我沒興趣,別說沒看見,就是送給我看,說給我聽,我都不想看不想聽……”


    梅玲笑著說:“你當然可以不想看不想聽了,你現在可是紅得發紫,如此中天,馬書記和張部長眼裏的紅人,市委書記點名表揚的人,仕途順利,職位調整這事,當然牽扯不到你,動誰也不會動你啊,你當然可以高枕無憂了……報社有幾個部門負責人像你這麽安穩的呢?”


    梅玲好像煞有其事一般,說的有板有眼的。


    我轉移話題,問梅玲:“哎——對了,忘記問你了,我那朋友給馬老板愛人裝飾公司的,活幹完了嗎?”


    梅玲說:“哦,你是說柳總啊,幹完了,年前幹完的,準時交工的。”


    我說:“活幹的咋樣?老板娘滿意不?”


    梅玲好像顯得不大高興,說:“什麽老板娘?哼……”


    如果說馬書記是報社的老板,那麽,梅玲似乎覺得自己應該是報社的老板娘才對,我稱唿馬夫人為老板娘,梅玲似乎覺得是對自己的威脅或者貶低,難怪會不高興,或者梅玲已經下意識裏將自己當做報社的老板娘了。


    確實,在目前的報社,除了馬書記,就是梅玲了,沒人敢和她作對。梅玲的威風和權勢是顯而易見的。


    我說:“好,那改口,不叫老板娘,叫馬夫人,怎麽樣?活幹的質量怎麽樣,老板夫人滿意不?”


    梅玲似乎對我的改口比較滿意,說:“活幹的非常漂亮,馬書記昨天親自去看了,非常滿意,他老婆什麽都不懂,老板滿意,她自然是滿意的……”


    我說:“錢給我朋友了嗎?別拖欠人家錢哦,別讓我這個中間人為難啊!”


    “給了,給了,全部給齊了,一分不少……”梅玲說。


    我點點頭:“嗯……那就好!他開發票給你了嗎?”


    “開了,原來開了一張,不合格,這個柳總啊,看來也是老油條了,他給我開的發票基本是空白的,就蓋了他們公司的一個章,其餘的說是讓我自己填,嗬嗬……他太聰明了……可是,他看錯我了,給老板家裏做事情,我能幹這樣的事嗎,這不是對我人品人格的侮辱嗎?我氣的把發票撕了,狠狠教育了他一番,讓他又重新給我開了一張……”


    梅玲繪聲繪色,說起來像是真的一樣,她撒謊的本領確實可以說是一流,胡扯起來,臉不變色心不跳,若無其事一般,真的可以用厚顏無恥來形容了。


    672我什麽都沒看見


    我不想再和梅玲說這個了,懶洋洋地說:“好了,我的問題問完了,你的盤問結束了嗎?你的使命完成了,可以給老板迴複了,我再重複一遍我的話:我什麽都沒看見,我也沒興趣看見……”


    我的話既是再一次表白自己,又隱含著送客的意思。


    梅玲坐在哪兒不動,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看著我說:“你看你,我剛才說了,老板不知道,是我自己來找你的,我就是為了保護你才找你的……你怎麽不相信我呢?”


    我說:“我要是相信你,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好了,不管是你自己來的還是受老板旨意來的,我都無所謂,反正我什麽都不知道,別說沒看見,就是看見了,我也什麽都不知道……馬書記對我那麽好,我報恩都來不及,怎麽會給馬書記的工作添亂呢?”


    梅玲誠懇地說:“我真的是自己來的,老板真的不知道……嗬嗬……老板對你好,報社上下都看在眼裏,都知道,都眼紅,特別是劉飛,最眼紅了……你能有感恩老板的這個心思,我相信你發自你內心的,知恩圖報,這是必須的……老板對你好,我對你難道不好嗎?我不要你報恩,我隻要你對我別這麽差就好了……”


    我說:“我哪裏對你差了?你是領導,我怎麽敢對你不好呢?”


    梅玲衝我拋了一個媚眼:“人家不要你把我當領導對待,人家要你把我當女人來對待,當成你自己可以任意玩弄的女人來看待!你想一想,我們倆多久沒在一起弄那事了,我說的讓你對我好,就是要你日我,隻要你日我,我就喜歡,你也舒服,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嗎?”


    我心裏一陣作嘔,看著梅玲:“我怎麽看你像是發晴的母狗,整天除了弄那事,就不想別的了……”


    梅玲說:“誰讓你讓我一直得不到呢,讓我一直處於饑渴狀態呢,你讓我吃飽了,我就不發晴了……”


    我沒說話,站起來,大步走到門口,打開辦公室的門,提高嗓門,對著外麵說道:“梅社長,走好,不送了,歡迎領導常來視察工作!”


    這時正是下班時間,樓道裏不時有人走過。


    梅玲怏怏地站起來,幽怨地看了我一眼,一扭一扭地走了。


    梅玲走後,我鬆了口氣,似乎沒事了。


    我想不光我鬆了口氣,梅玲也鬆了口氣,就是不知道馬書記會不會也鬆了口氣。


    馬書記可不是像梅玲那般好好糊弄的,今天梅玲過來,我認定馬書記是知道的。


    我抽了一顆煙,然後出了辦公室,下班。


    辦公樓裏已經安靜下來了,大家都下班走了。


    我下樓,走到二樓,隨意一瞥,看到馬書記辦公室裏亮著燈。


    馬書記還沒走。


    我心中突然一動,看看走廊裏沒人,就悄悄走過去,走近馬書記辦公室的門口,裏麵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男人是馬書記,女人是梅玲。


    我將耳朵貼近門縫,偷聽起來。


    有朋友說我像個大內密探,007一般,到處偷聽,什麽事情都知道,其實,我也是沒辦法,我不偷聽,上哪兒知道這麽多秘密呢,不知道這些事情,故事又怎麽能開展下去呢,總不能搞成一個懸疑故事啊,這些秘密我知道了,就等於大家都知道了。所以,該偷聽的,我還得聽,雖然這顯得不大光彩。


    “你把他看的太高了,他哪裏有這個心數和水平,不過一個小娃娃……”這是梅玲的聲音:“我剛才去試探他了,他根本什麽都沒看到,倒是對你的打火機產生了高度的興趣,年輕人,到底還是玩心大!哎——都是你太多慮,可惜了那張發票,可惜了到手的錢……這可不是小數呢……”


    “凡事小心一點沒有壞處,你別看他年輕,心眼多著呢,可不是你認為的那麽簡單,我看他,早晚是個人物,雖然他城府不必劉飛,但是,依照他成長的這速度,早晚會超過劉飛,他早晚是個不可小窺的人……”馬書記的聲音:“不管這事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反正不要在這事上打主意了,其他機會多的是,何必非得在這一棵樹上吊死……這事,他不知道最好,我寧願相信你說的他說的都是真的,寧願相信他不知道……不過,他是個聰明人,不一般地聰明人,我相信,他就是看出了什麽,知道了什麽,也會讓自己忘記的,讓自己不知道的,爛在肚子裏的,他很明白,不管上麵怎麽看中他,不管那市委書記和張部長怎麽賞識他,他要想進步,還得靠我,他的官途和官運都還是攥在我手裏,隻要他在報社,隻要我在報社幹,他就翻不了把,就跳不出我的手心……”


    我心裏一個寒噤,繼續聽下去。


    “那要是你離開報社了呢?你還能控製了他?”梅玲說。


    “我離開報社?我即使離開報社也是要提拔的,也不會是降級,隻要我越混越高,他就不會背叛我,這一點,我心裏有數,他比我更有數,在官場混的,下級對上級的忠誠是建立在上級不倒台的基礎上的,上級完蛋了,樹倒猢猻散,反偏不認人,這是常有的事……你別看劉飛江峰之流現在對我畢恭畢敬的,那是因為我在台上,我能決定他們的命運,假如有一天我真的完了,他們對我會怎麽樣,都難說呢,特別是這個劉飛,江峰我倒是覺得他還有點人性,講點良心……”


    “你隻會越幹越好,越爬越高,你假如的事情,是永遠也不會出現的,”梅玲說:“我還指望著你做更大的官,等著沾你的光呢,等著繼續為你服務呢……我想,這一天應該是不遠了……”


    馬書記笑了:“對這一點,我還是很有信心的,3年之內,我一定要爭取邁上副地級這個高地……人總是要有個奮鬥的目標的,沒有了理想,就沒有了前進的方向,也就沒有了動力……可惜,這次考副廳級的大好機會,沒抓住,失之交臂……唉……”


    馬書記重重地歎了口氣,聽起來顯得極其懊喪和失落。


    梅玲說:“哎——別灰心,這也未必就是個壞事,機會還還有的是,你年齡正是好時候,學曆也很高,業績又很棒,直升機做不成,那就曲線救國啊,你不是一直早就有這種準備嗎,我們不是一直在創造各種機會嗎,普遍撒網了不少,說不定,到時候就能捕捉到入網的魚兒,就看機會了,就看誰能最快入網了……到時候,抓住機會,直接抓住入網的魚兒,弄個魚死網不破,不還是能實現你的理想嗎?”


    馬書記說:“那就要看機會了,要想實現自己的理想,不但要玩好上麵的和下麵的各種各樣的人,還得善於抓機遇,機遇隻會垂青於那些有智慧的人,垂青那些追求上進的人,垂青那些有遠大抱負的人……我們要像狩獵的人,要隨時注意觀察周圍的風吹草動,要隨時看到那些潛在的和已經露頭的獵物,隻要是對我們有利的,隻要是能被我們所利用的,要毫不猶豫地立刻下手,不但下手要快,而且要穩、準、狠……”


    馬書記的聲音裏充滿了殺氣。


    這是我第一次從馬書記這裏感覺到陰冷而狠毒的殺氣,心裏不由又打個寒噤。


    “不但要抓住獵物,還得掃除掉擋住獵手視線和射擊路線的障礙,”馬書記繼續說:“在官場,不狠不行,心軟不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擋我者死!”


    馬書記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我聽起來卻覺得很重,極其有分量。


    “到底還是你高瞻遠矚,看的很長遠,打算的也很周密,現在能看到未來,能預知到將來可能有的危機,這次雖然你沒有考上副廳級,但是,你以前未雨綢繆的安排,包括這次考試期間的周密部署,我還是佩服地五體投地的,那位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想阻擋你進步的人,這次雖然沒死,卻也是弄了個半死不活,大傷了元氣……我看,她經過了這次折騰,已經喪失了和你一爭高低的能量和底氣了,對你是沒有威脅了,你完全不用把她放在眼裏了……”


    “到底是女人家,頭發長見識短,”馬書記說:“你說這話,我看還是出於對她的妒忌,你不願意承認她比你強,我給你說,要說能力,要說真本領,你和她沒法比,其實,我倒是覺得,你沒必要什麽都非要和她爭,你們都是混官場的,但是,你和她走的路子是完全不同的,你們之間,沒有可比性,你靠的是玩人,她靠的是素質和能力……你是邪路子,她是正路子……”


    “哼……我看你是胳膊肘子我往外拐……我給你兢兢業業出力,為你鞍前馬後奔波操勞,腿為你跑著,錢為你賺著,人讓你操著,你沒心沒肺、不疼不癢,倒為別人說起好話了……”梅玲的聲音很不高興。


    馬書記的聲音有些無奈:“你們女人啊,你這個女人啊,就是喜歡攀比,你找誰攀比不行啊,非要和她比,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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