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明正打完電話,我在辦公室坐不下去了,出了報社,獨自來到江邊,來到那充滿傷感而又甜蜜迴憶的江邊,在蕭蕭的寒風裏,看著冰雪覆蓋的江麵,聽著江邊柳樹枝條在風中發出的瑟瑟聲音,坐在江邊的石凳上,出神地看著遠處連綿的群山的影子,心裏不由平添了幾分憂鬱和苦楚。


    我發覺自己活在無法衝破的世俗裏,自己是那樣的虛偽和委屈,自己的心靈被一層厚厚的繭殼包圍著,無力衝出。我的心裏愈發沉悶和壓抑,感到無比的寂寥和失落。


    我站起來,沿著江麵漫無目的地走著,接著就看見在冰河上有一身著大紅防寒服的垂釣者,他在他自己鑿開的冰窟窿裏用短竿等待那魚。


    他一動不動,宛若塑像一般,口中的哈氣彌撒在周遍空氣中,白色的動感與周圍的靜止的冰雪形成“動靜一如”,大紅色調與白色雪海形成“強烈對比”,自然與人“物我和諧”。


    我沒有說話,悄悄走進冰上,走近他,原來是一位老先生,我站在旁邊,看他雕塑一般地坐在那裏釣魚。


    我不說話,是因為他也絲毫沒有和我聊天的意思。就這麽半天過去了,他開始收拾釣竿和魚簍,我看到,魚簍是空的。


    我有些同情他,忍不住問道:“老先生,一條也沒有釣到?”


    他沒理我,隻顧收拾自己的東西,我以為他沒聽見,又問了一遍,他才說:“釣魚不是為了魚!”


    說完,老先生顧自就走。


    就因為老先生的這句迴答,我心裏一震,在他身後大聲問:“老先生是幹什麽的?”


    他頭也沒迴:“釣魚的!”


    老先生走遠了,留下我站在那裏發愣。


    一無所得卻樂在其中,難得!世風浮躁,這樣的人委實不多了,盡管也許他隻是沒有釣到魚而做出的無所謂。


    一無所得,就是有所得,精神層麵的所得,是無染的心境和清澈的心源。


    我在皚皚的冰雪江麵上孤獨地走著,前方是越發空蕩的雪原,冷風吹起,雪末飛進我的脖領,打在我的臉頰上。


    天氣很隱晦,陰沉沉的,唿嘯的北風預示著另一場風雪的來臨。


    看著大江另一側的高樓林立,自覺往事如風,浮光掠影的逝去,在記憶裏隻是輕輕一閃。想著一個人的心事,陌生著一人的陌生,身體卻不知不覺的浸入了繁華的燈紅酒綠當中。絡繹不絕的車輛,街道兩邊燈火通明,映襯著另一麵的紙醉金迷。而我卻仿佛一粒沙子,雖然被如水的空間包裹,卻無法融入。


    想著剛剛離去的老先生,又想起了柳宗元的那首《江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此時,我似乎感受到了剛才離去老先生的那份孤獨。


    雖孤獨,但依然在獨釣。


    我驀然感到了一種堅定的情操,有著梅香傲骨的剛毅,有著出水芙蓉的超脫。


    我不由感慨,也開始輕視自己曾經的那份世俗,好多人做事都是給別人看的,我雖沒那樣全部那樣去做,但始終沒有脫離那種境遇的陰霾。


    我有時會忘記了自己心中的那一把尺子,衡量自己做人做事的標準。我有時失去了曾經的那份自信,在別人的淹沒中學會了躲藏。或許,我該撿起被世俗鄙薄的那份真實與坦蕩,不為證實給別人看,隻想讓自己別活得那麽虛偽,別活的那麽委屈。


    想到這裏,我又想起了柳月,想起了柳月那純潔而高尚的眼睛和情操,想起了柳月曾經給予我的無盡教誨。


    我在江麵上徘徊了許久,思考了許久。


    我走累了,就到了岸上,在行人稀少的江邊沿著小路往迴走,這時,我看到前方一個穿著黑妮子大衣的男人站在江邊,衣領豎著,圍著圍脖,正在江邊矗立,一動不動。


    難道,也有人似我這般的心情,來江邊解悶的?


    我走進過去,那男人轉過身來,是楊哥。


    我一愣,楊哥不上班,跑到這裏來幹嘛?


    我趕緊和楊哥打招唿:“楊哥,你好!”


    楊哥看著我,微笑了下:“小表弟,我站在這裏半天了,看你在江麵上走來走去,怎麽?出來散心?”


    楊哥久違的一聲“小表弟”讓我的心一顫,自從我扶貧迴來,楊哥就再也沒有這麽稱唿過我,今天怎麽突然這麽叫我呢?我出事後他故意不告訴柳月,就已經說明他一定知道了我和柳月之間的曖昧和過去,卻又叫我小表弟,是何用意呢?是在調侃我?


    原來楊哥早來了,已經在這裏看了我一會了,我剛才隻顧自己思考,竟然就沒覺察到。我來不及多想,笑笑:“在辦公室寫稿子累了,出來放鬆放鬆腦子,順便想在江上溜冰的,可是,都是雪,不滑,沒法溜……怎麽?楊哥,這麽冷的天,你來這裏幹嘛?”


    楊哥嗬嗬笑了:“和你一樣啊,腦子累了,出來放鬆啊,不過,我不是想溜冰,我就是想站會兒散散心……”


    “哦……”我點點頭,想走了,我覺得我現在和楊哥之間無話可談,站在這裏會很尷尬的。


    “怎麽?你這就要迴去了?”楊哥看我的腳步開始邁動,問我。


    “是的,”我點點頭,看看時間:“快到中午了,我要迴去吃午飯了……你不迴去吃飯嗎?”


    “哦……嗬嗬……”楊哥笑起來:“飯當然還是要吃的,我也要吃飯的……哎——哪裏有個小酒館,小江,咱倆去哪裏搓一頓如何?我請客!”


    說著,楊哥指了指江邊的一座木屋酒館。


    看來,楊哥好像想和我聊天,而我卻毫無興趣。但是,楊哥提出來了,我也不好拒絕,因為沒有理由拒絕,就點點頭:“好的,楊哥,我請客吧……”


    楊哥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好了,小表弟,別和我客氣了,哪裏又讓老弟請客的道理,還是我來吧,走,去吧,炒幾個熱菜,溫一壺酒,喝上幾盅……”


    看到楊哥很有興致的樣子,我也就做高興狀,和楊哥一起去了小酒館,找了一間有取暖爐子的小屋子,楊哥點了4個熱菜,要了一瓶二鍋頭,溫上,和我對飲起來。


    “最近工作和生活還好吧?”楊哥和我邊飲酒邊說。


    “還好!”我說。


    “自從國慶節一別,除了中間參加你的婚禮一次,其他時間,我和你就一直沒有正兒八經喝一次酒啊,”楊哥有些感慨地說:“這3個多月,接近4個月了,期間發生了不少事情,我去省城學習,你出了事故,你和小許結婚,你平反複職,柳月的弟弟死而複生……世事多變幻啊,最揪心的就是你的事情,我在省城學習,鞭長莫及,幸虧你交了好運,又迴來了……”


    我有些黯然,心裏又想起了楊哥瞞著柳月的事情,悶頭喝了一杯酒:“謝謝楊哥掛牽和關心!”


    “不要客氣,這事我聽張部長一說,我立馬就急了,我當時就想,這事需要馬上讓小許知道,正好小許下鄉去實踐活動,我想法設法通知了她,讓她趕緊迴來在你身邊陪你……”楊哥說:“小許真不錯,危難時刻見真情啊,這種時候,我知道,人最需要的是親情和安撫……”


    楊哥大談我和晴兒,卻壓根不提柳月,更不提他和柳月通話的事情。


    他不提,我更不會提。


    “你和小許終於結婚了,很好,好好過日子,好好疼小許啊,你們倆,很合適的一對兒……”楊哥繼續說:“小許和我在省城一起的時候,天天嘴邊掛的最多的就是你,一提起你就來了精神……那天聽說你出了事,當時就急的哭了起來,非要連夜就往迴趕……”


    我聽了心裏有些感動,卻有不大樂意這話從楊哥嘴裏說出來。


    “楊哥,你去省裏參加培訓學習,是不是要提拔了啊?”我不想聽楊哥繼續說我和晴兒,就打斷楊哥的話,轉移話題。


    “哦……嗬嗬……提拔?”楊哥笑起來:“你看我要提拔了嗎?你來提拔我?”


    我忍不住笑了:“可惜,我沒有這個權力啊,要是有,我一定提拔你……你在這個位置上幹了好幾年了吧,也該提拔動動了吧?”


    “這官場往上爬,好比一個金字塔,每一個級別都有大小不同的金字塔,在地市級,這正地級就是金字塔的塔尖,越靠近塔尖,就越難爬啊,我現在已經是正縣級了,邁上副地級這個坎,難啊,”楊哥微笑著說:“我要是想再進一步,就不是市裏說了算了,要省裏來決定了,再說,提拔,也未必就是好事,說不定,還不如不提拔呢?”


    “為什麽呢?”我看著楊哥。


    楊哥說:“很簡單啊,我這個縣級的位置,雖然級別不如副地級的高,但是,是實權派,手裏有實權,而提拔副地級,進常委是不敢想的,要是幹了副市長還好說,多少手裏有點權力,要是到了人大和政協做了副主任和副主席,那就完了,基本和退休沒什麽大的差別,什麽權力也沒有了,而副市長這位置,基本是給縣裏的書記們準備的,所以啊,我這個常務副部長,還是不動的好,就這麽幹著吧,當然,要是上級來了調令,也是沒辦法的……”


    我說:“哦……原來如此……”


    楊哥說:“是的,現在的人都現實了,大家圖級別,更圖實權,實權為先,其次才是所謂的級別,你也經常出去參加人大政協的活動,你應該能看出來,你看看那些人大主任和政協主席,出去也基本就是個擺設,那些局長縣長書記,表麵上都恭恭敬敬,背後誰把他們放在眼裏的?而那些人大主任政協主席們,曾經也是很風光的實權派,混了一輩子官場,到了這個地步,他們心裏其實也是多少有些發虛,有些悲哀的……反正我是覺得,與其那樣,我還不如就在這個常務副部長位置上幹到退休,再多為黨和人民做幾年事情啊,哈哈……”


    379 你看的很透


    楊哥說的很符合實際,我在采訪中的確是感覺到了。我不由點點頭:“楊哥,這官場你看的很透啊!”


    “混了這麽多年官場,我要是再看不透,那不是白混了?俗話說的好,有經曆才有閱曆,我在官場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多少也有些體會,你剛剛開始進入這個圈子,有些事情,多了解一些,對你今後少走彎路,是很有好處和必要的。”


    楊哥看著我說:“比如,幹部的調整,這是最敏感的問題,仕途升遷是官場的首要大事,為官者成敗榮辱全係於此。幹部問題不但關係事業成敗,而且可以影響一地一單位的民風。


    “現在的幹部管理製度還是上級任命製,基本程序是:領導提名、組織考核、集體研究決定。這幾年的變化無非是在組織考核過程中增加了一項群眾評議和公示的內容。選拔、調整幹部的關鍵是領導提名,沒有領導提名,無論你如何優秀也不可能被提拔任用。


    “提名前的私下溝通又是關鍵的關鍵,其他程序隻是必要的形式而已。既然提名前的私下溝通是關鍵,以人劃線和任人唯親就不可避免。在法治還不健全的條件下,人治的手段必不可少,在這個問題上清高不得,迂腐不得……”


    楊哥講的混官場的理論性很強,和柳月講的有很大區別,柳月講的那些為官之道經常是從身邊的實例出發,更多是突出做人做事的道理,而楊哥顯然是官場理論的資深實踐者,又是幹組織工作的,講起來自有一番味道,我不由凝神聽起來。


    楊哥看著我繼續說:“事實上,由於官員的任命機製均是由上級操控,自文革後,在理想幻滅,信仰淪喪後的近20多年來,中國官場中的官員,凡為了奔一個美好前程者,其躋身官場的立足點和出發點顯然不是把為崇高的事業服務作為當官的宗旨,而是把為自己的長官或上級服務作為核心任務。


    “任何一個在中國官場呆過一段時間的人都能夠感覺得到,中國官場中能夠唿風喚雨的最成功的官員,其最顯著的特點是會‘做人’,而不是會做事。當然,既能做事,又會做人的成功官員也不乏現實的例子,但這絕對不是那些最成功官員行列中的主流。隻會做事而不會做人的官員,是升遷無望的。


    “這是因為,官員的考核與任免,主要不在於他們能做出多少政績,而在於他們與上級的關係密切程度。能搞掂上級的,就能飛黃騰達,就能戴穩烏紗,而與上級關係疏遠的則鮮有升遷的機會。凡能在領導生活圈裏如魚得水者,無不得到提拔重用,而隻限於在領導工作圈裏折騰的,其升遷的機會寥寥……”


    楊哥一番話說的我有些驚悚,我當然明白楊哥說的‘做人’指的是哪方麵,是如何做人,而在這方麵,我顯然比不上劉飛。我對自己最有信心的是做事和正規做人。


    楊哥看著我的表情,笑了笑:“如何混官場,如何在官場裏學會遊刃有餘,這是一門大學問,這是中國特色的大學問,你還屬於初涉者,我不能給你灌輸太多,多了你也接受不了,以後我說的這些東西,你在實踐中都會慢慢體會到,當然,以後,我還會繼續告訴你更多的東西,嗬嗬……不說了,來,喝酒!”


    我對楊哥從實踐中的出來理論心悅誠服,對楊哥心裏的抵觸情緒輕了一些,和楊哥喝了一杯酒。


    “小江,柳月的弟弟突然死而複生迴來了,你知道到底是怎麽迴來的嗎?”楊哥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我一怔,接著就搖搖頭:“我不知道啊,難道你不知道?”


    楊哥苦笑也搖搖頭:“我就知道那天你結婚喜宴我們喝完酒之後,她弟弟突然出現了,兩人相認了,但是,具體到底是怎麽迴事,他們是怎麽知道是姐弟關係的,我一概不知,我問柳月,她總是淡淡地迴答我,說因為是親姐弟,一見麵,心有靈犀,心靈感應,就相認了……嗬嗬……我知道柳月是蒙我的,她不願意告訴我實情……”


    “哦……”我心裏突然有些高興,柳建國的事情,具體的細節和過程,除了我和柳月,誰都不知道,柳月不想告訴楊哥,顯然是想讓這事隻成為我們之間的秘密,隻屬於我和她之間的秘密。


    “唉……柳月還在對我有意見呢,生我的氣呢!”楊哥突然又說,接著歎了口氣。


    我的心一跳,說:“為什麽?她為什麽對你有意見,為什麽生你的氣呢?”


    “你說呢?小表弟?”楊哥看著我,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我?”我的心又是一跳:“我說什麽?我哪裏知道呢!”


    楊哥依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不知道,好吧,那我告訴你……是因為你!”


    “因為我?”我故作不解地看著楊哥,其實心裏基本明白是怎麽迴事。


    我的心裏有一絲緊張,楊哥轉了大半天圈子,看來終於要切入正題了。


    楊哥是想揭露我和柳月過去的事情呢還是想揭穿他和柳月的真相呢?


    我的心砰砰跳著,心裏愈發緊張起來。


    我這個贗品小表弟看來終於到了要被血淋淋展示的時候了!


    我不知道即將迎接我的是什麽,腦子裏一時有些混亂,強自鎮靜下來,看著楊哥深不可測的眼睛。


    “是啊,因為你啊,”楊哥又重複了一遍,說:“也隻有你才能讓她對我這麽發火生氣啊!別的人和事,她不會對我這樣的……”


    我索性繼續裝作糊塗:“不明白什麽意思?”


    “嗬嗬……”楊哥看著我,寬厚地笑起來:“就是你去年10月份出事,她在北京出差,我在省城西京學習,我最先知道了消息,她和我通電話的時候,我沒有告訴她,結果,她迴江海知道後,就生氣了,為這事,一直對我耿耿於懷呢,我怎麽給她解釋她都不聽,和她認識這麽久,這個丫頭,還從來沒有對我這樣過,這次看來是真生氣了,犯了倔脾氣了,看來啊,小表弟,你這麵子可是真不小啊……”


    我臉上的神情有些尷尬,沒說話,看著楊哥,我現在知道楊哥叫我小表弟是純粹的自娛自樂。


    “唉……”楊哥歎了口氣:“其實呢,我這也是出於好心啊,你出了事,我當然很著急,可是,我想,那個時候,我最應該告訴的是晴兒,也隻能去告訴晴兒,因為那時候隻有晴兒是最有資格知道這事的,可是,柳月……我要是那時告訴了柳月,她在北京正忙地焦頭爛額,脫不開身,再一著急,徒勞無益,反倒傷了身心,我當時真的是這麽想的,可是,柳月就是不理解……”


    我依舊看著楊哥不說話,我不知道楊哥是在自我解脫還是想向我表白什麽,或者希望我能傳話給柳月。


    “我當然理解柳月作為表姐對小表弟的關心和愛護,我也知道柳月對你一直是很牽掛很放在心上的,”楊哥繼續說:“但是,我經過綜合考慮,還是決定不告訴她,因為我想,或許不告訴她,對事情的處理會更好一些,對大家也都會更好一些,對晴兒迴來之後的事情也會更好一些,對你和晴兒的今後也會更好一些……”


    楊哥好像不想在我麵前揭穿我和柳月的關係,好像仍然是想讓我以為我不知道他知曉我這個小表弟是贗品,但是,在話裏又隱隱提出了晴兒和柳月的微妙關係。或者,楊哥是想繼續維持以前大家的彼此心照不宣,故意維持以前的微妙狀態,不管我知道不知道他已經覺察。


    總之,楊哥今天突然開始稱唿我小表弟,不是在故意捉弄我,或許是他想努力維護我和柳月表麵的表姐弟關係,努力想尋求一種表麵的和諧和安寧。但是,楊哥的話裏又不失時機地提醒我,讓我意識到自己對晴兒的責任,讓我意識到自己的現狀。


    那一會兒,我的腦子高速運轉,得出了這個結論。當然,這隻是我一廂情願的猜測,我不是楊哥肚子裏的蛔蟲,我無法洞察楊哥的真實心思。


    “哦……”我點點頭:“她這個人,就是這性格,有時候強脾氣上來,就這樣……楊哥你不要見怪……”


    我說話的神態好似和柳月很知己,貌似我比楊哥還要了解柳月。


    楊哥看了我一眼,眼神裏充滿了寬容和理解,笑笑:“她的性格脾氣,我當然了解,我怎麽會怪她呢,她就是再生我的氣,再對我有意見,我也不會怪她的……我隻是怕她氣壞了身子,隻要她過得好,我不會勉強她任何事情的……她的開心對我很重要的……”


    從楊哥的話裏,我聽出了一種男人的包容和寬廣,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慚愧,如果我和楊哥換了位置,我會有楊哥如此這般的寬容嗎?我會這麽包容柳月嗎?我對柳月,有時候似乎感覺更多的是一種依戀和不舍,而楊哥,好像對柳月更多是一種疼愛和憐惜。


    難道這就是小男人和老男人的區別?


    我喝著烈辣的二鍋頭,心裏懵懵地想著,心情又變得憂鬱起來……


    380 過去的1995年


    楊哥也不說話了,默默地喝酒,然後看著窗外陰霾的天空,一會又看著我,說:“過去的1995年,你經曆了很多波折,幾番沉浮,起起落落,不能說是驚濤駭浪,可也算得上是大風大浪了,還好,雖然經曆了這幾番苦難,你都挺過來了,也算是經受了人生真正的磨練和考驗……這一年,你無論工作還是身心,都有了長足的進步,我看到了你的成長,為你感到高興……”


    我轉過臉,看著楊哥,笑笑:“謝謝楊哥,其實,我的成長離不開大家的幫助和指導,包括柳月,包括你……這一年,坎坎坷坷我走過來了,不知道以後,還會有什麽疾風暴雨呢?嗬嗬……”


    我故作輕鬆狀地笑著。


    楊哥也笑了:“其實,我對你關心不夠,當然也和我忙有關係,但是,也和你找我少有關係,平時我那裏,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沒事的時候也不來看看我……”


    楊哥的口氣好像有些埋怨,但是也不是生氣,我撓撓頭皮:“你那麽忙,而且,組織部又是大衙門,我沒事不敢去啊,見了組織部的人,我就發怵……”


    “嗬嗬……見了我你發怵嗎?”楊哥笑起來:“你這是找理由托詞吧!”


    我笑了笑,沒說話。


    “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我相信你經曆了這幾番沉浮,一定會有很大的收獲,不僅僅是你工作上的收獲,在我看來,對你這個年齡段的年輕人而言,能力和知識、意誌的成長和鍛煉遠遠要比工作上的收獲重要的多……”楊哥語重心長地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小江,我確信你是一個男子漢,做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就一定要經得起人生路上的各種摔打,什麽是摔打?就是要在挫折和苦難中磨練意誌,錘煉身心,隻有具備頑強意誌的人才能獲得成功……人生路漫漫,官途路漫漫,在漫長的路途中,不可能沒有困難,在困難麵前,有的人退縮了,畏懼了,有的人卻迎著風雨不畏嚴寒走了上去,去克服戰勝困難……隻有苦難才能造就生命的頑強,隻有苦難才能磨練意誌,做到經得起摔打,才能麵對你今後一定還會遇到的各種挫折和打擊,堅持到最後,你就一定能夠成功……比如,你身邊就有一個很好的例子,就是柳月,這是一個弱女子,在她嬌柔的身軀裏麵,卻有著無比堅強的意誌,她是生命的強者,生活的強者……她值得你學習,也值得我欽佩……”


    我默默地點點頭。


    “現實永遠是殘酷的,現實就是現實,思想中的很多美好願望隻能留在心裏,因為現實是不可迴避的……事業是這樣,工作是這樣,生活是這樣,男女之間的感情也是這樣……麵對現實,或許是一個人最好的選擇,當然,更要牢記自己的責任,作為一個男人對家庭的責任,對妻子的責任,對他人的責任……”楊哥繼續說。


    我看著楊哥,沒有說話,我聽出來楊哥是在旁敲側擊點撥我,我不傻,我聽得出來。


    我半晌沒有做聲,突然問了楊哥一句:“楊哥,你和黃鶯的關係怎麽樣了?”


    楊哥一愣:“咦——你怎麽知道的?”


    “我……”我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忙說:“那天,宋明正請你吃飯,我作陪,黃鶯也參加了,我後來聽宋明正說其實他那天酒場的真正目的是想給你介紹黃鶯認識……”


    “哦……嗬嗬……這個宋明正啊,煞費一片苦心啊,也真是讓他費心了……”楊哥笑著說:“你和黃鶯熟悉不?你覺得黃鶯怎麽樣?”


    “我……我接觸過幾次黃鶯,雖然不多,但是,我覺得這人還不錯的,人長得好,人品也很端正,是屬於那種中規中矩的良家婦女……我覺得你倆挺合適的……”我說。


    “哈哈……”楊哥笑起來:“你小子,還挺會說話的,你們好像都是這看法哦……”


    楊哥說的“你們”我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不知道還包括誰。


    “小江,你是不是希望我和黃鶯結為伴侶?”楊哥看著我。


    “是!”我點點頭。


    “那麽,也就是說,你不希望我和柳月在一起了?”楊哥直截了當又問。


    “我……”我沒想到楊哥突然問起這句話,不禁有些無措,忙說:“我……我不知道……”


    楊哥看著我,臉上帶著笑,但是笑得有些勉強。


    我和楊哥之間的氣氛霎時有些尷尬,空氣仿佛有些冷。


    正在這時,楊哥的大哥大響了,楊哥站起來,拿起大哥大,看了我一眼,然後出去接電話。


    楊哥一出門,我鬆了口氣,感覺有些冷熱,抬手想擦擦額頭的汗,一抹,卻什麽都沒有。


    楊哥今天和我喝酒談天,好像是漫無目的,可是,卻又感覺他目的很明確,楊哥說話迴答問題極是把持得住,我剛才問他和黃鶯的事情咋樣了,他轉了個彎沒有迴答,卻反問起我來了。


    我再一次感覺到,在楊哥麵前,我不是嫩,而是很嫩。


    小男人終歸是難以和老男人較量的!實力明顯不在一個檔次上,差距是明顯的。


    我不禁有些沮喪。


    一會兒,楊哥迴來了,神色自若,和我繼續喝酒談天。


    我不知道楊哥剛才接電話為什麽要避開我,難道是對我有了戒心?


    想到這裏,我有些不大自在,心裏疙疙瘩瘩的。


    吃完酒飯菜,我身上暖洋洋的,和楊哥出了酒館,楊哥直接去了組織部上班,我沒有迴報社,直接去了市中區政府,找了歐陽區長。


    我事先沒有打招唿,直接就去歐陽的辦公室,也算巧,他出去下鄉剛迴來,正好和他在辦公樓下相遇。


    見到我,歐陽顯得分外熱情,高興地和我握手,邀請我去他辦公室坐坐。


    我去了歐陽辦公室,迫不及待問他:“歐陽區長,那事怎麽樣了?”


    歐陽先給我跑了一杯茶,然後才坐下,看著我:“江主任,大恩不言謝,感謝的話我就不再說了,這事有了重大突破性進展,我把磁帶送過去了,當天下午公安就傳訊了季主任,又重新審訊了頂替的駕駛員,聽公安的人告訴我說,一開始,季主任態度很強硬,拒不交代,說你是誣陷他的,後來播放了磁帶,他唰就變了臉色,到昨晚深夜2點,季主任終於全部交待了,駕駛員早就扛不住了,一五一十全部說了,真相終於大白,糾風辦的主任帶頭搞不正之風,酒後無照醉駕肇事逃逸,而且找人頂替逃避,影響十分惡劣,市裏主要領導也已經給匯報了,聽說市領導氣地拍了桌子……今天早上,季主任被送往看守所了,簽於季主任的身份,市領導又特地派人過去看了看,又告訴公安不要虐待不要為難他,在看守所裏有什麽合理的要求盡量滿足……沒想到,季主任就提了一個要求……”


    歐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什麽要求?”我問歐陽區長。


    “要求將他單獨羈押,給他一間單獨的囚室!”歐陽區長說。


    “哦……公安答應了?”我問歐陽。


    “沒有,現在看守所裏人滿為患,已經超負荷運轉了,各個囚室都關地滿滿的,哪裏還有單獨的房間呢?”歐陽搖了搖頭:“再說,季主任以前查糾風的時候,對公安很狠,這下子他落到公安手裏,你想想能有好果子吃嗎?”


    “那是怎麽辦的?”我又問。


    “這個要求沒得到滿足,季主任又提出,要求將他和少年犯關押在一個牢房!”歐陽說:“這個要求被滿足了,公安算是給了他一個麵子,也算是給了市領導派來的人一個答複。”


    我大惑不解:“這個算是什麽麵子呢?幹嘛他要求將自己和少年犯關押在一起啊?”


    歐陽區長笑起來:“江主任,你還不知道這看守所裏的道道,知道嗎,看守所其實比監獄可怕和黑暗,犯人進了看守所,就好像是當兵進了新兵連,到了監獄,就好像是新兵連結束到了連隊……”


    我被歐陽區長的比喻逗笑了:“真的?我竟然不知道,看守所真有這麽可怕?”


    “是的,絕對不誇張不虛構,這季主任一定是很明白這裏麵的情況,所以堅決要求將自己和少年犯關押在一起,他算是聰明人了……”歐陽區長說。


    我仍然不大相信,看著歐陽區長:“我怎麽感覺很玄乎呢?看守所不會這麽黑暗這麽恐怖吧?”


    “嗬嗬……等你有時間你親自去問問看守所裏的幹警,或者問問進過看守所的人,你就明白了……”歐陽區長笑起來:“我實話告訴你吧,季主任的選擇是很明智的,這樣,他可以少吃很多苦頭,起碼不會被痛揍毒打,不會被灌肥皂水,不會吃尿上尿的饅頭……”


    我下了一跳:“歐陽區長,真的啊,你見過看守所裏的這些事?”


    歐陽區長笑了笑,搖搖頭:“我沒有親眼見過,但是,早些年,那時我還是一名老師的時候,我們學校的一名青年男老師被人誣陷強奸女學生,被抓進了看守所,我和他是好朋友,經常去看望他,一來二去,和那裏的管教也混熟了,通過我朋友和那些管教,了解了不少看守所的內幕,這些內幕通過牢房的牢頭,可見一斑,等我說完,你就明白季主任為什麽堅決要求和少年犯在一起了……


    “每個犯人剛一分到號中,都先被牢頭來個下馬威,挨頓揍,俗稱排骨對拳頭,當然了,是你一個人的排骨對一群人的拳頭了。打完之後,再給由牢頭給分鋪。生人一般都會被分到後麵鋪的,和小偷,強j犯睡在一起。小偷、強奸犯,在犯人中也是被人鄙視的,打架、殺人、詐騙的、是受人犯人們尊敬的。


    “牢頭的衣服永遠是板板正正的。號裏很潮濕,洗完衣服不容易幹,那麽,牢頭就會指定一個人,先洗幹淨手,捏著衣服領子邊,不停的抖,一直抖幹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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