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裏結婚,隻請老家裏的客人,城裏的那幫,在城裏請,我元旦後會有安排的……”我邊吃菜邊說。


    “哦……”爹點點頭:“這樣也好!不然這麽遠,路途不方便。”


    “那我是要專門從南江趕迴去參加你城裏的婚禮喜宴的,這兒,我就不來了!”宋明正說。


    我才宋明正一定是想到柳月也會參加城裏的喜宴,所以他也去城裏參加。


    我突然有些反感宋明正,你宋明正已經是有老婆的人了,老婆都已經懷孕了,你還老是不死心想和柳月複婚,這不是胡鬧嗎?不說那個王巧玲不答應,就是柳月也不會給你機會的,你還是趁早死了那條心吧。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霸道無理,自己要和晴兒結婚,卻又不想讓柳月和別的男人好,自己不能給柳月一個幸福和生活,卻又不希望柳月擁有除我之外的幸福和生活。


    以前,我還帶著巨大的酸楚衷心祝願楊哥和柳月好的,可是,現在,我連這份祝願都沒有了,我覺得自己越來越自私了。


    可是,柳月好像並不責怪我的這種自私和霸道無理,對於我自然不自然對她和別的男人接觸表現出的不快,並沒有生氣,甚至還主動安慰我。


    我不能原諒我自己,我不能改變我自己,我不能放棄我自己,我不能給予柳月什麽,卻又不能接受柳月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但是,我還必須經常去麵對這一切,麵對柳月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帶給我的刺激和傷痛。這就是我目前的心理現狀,糾結矛盾,反複糾葛……


    我們一起繼續喝酒,吃菜,交談。


    “宋書記,有個事,我想和你說說……”爹很鄭重地看著宋明正。


    “大叔,您說。”宋明正看著我爹。


    “就是……就是今天這事兒……”爹說:“今天這事兒,俺想,過去就算了,俺們也沒損失什麽,就是受了點皮肉苦,俺們鄉裏人家,受點皮肉苦沒什麽……那些人,俺想,你就別為難他們了,該批評的批評,都有家有業的,辛辛苦苦養家糊口不容易,你可別把他們飯碗給撬了啊……”


    “是啊 ,使勁訓訓就好了,讓他們改正,不再欺負老百姓就行了,別砸了鐵飯碗啊……”娘也說。


    “唉……大叔,嬸子,您們可真是善良醇厚的老實人啊,那些人,要是像您們說的能自覺改正,就好嘍……”宋明正笑笑:“大叔,嬸子,這事您就甭操心了,迴頭我會處理的……”


    “爹,娘,您們瞎操的什麽心啊,這公家單位有公家單位的規矩,該怎麽處理,都是有條條框框規定的,豈是您們說了就行的?這事,您們少摻和,公家單位的事情,你們找知道個啥啊,淨亂湊合……”我衝爹娘一陣責怪。


    爹娘被我嗆了一頓,也不生氣,嘿嘿笑著,不提這事了。


    我知道宋明正一定不會輕饒了這幫人,一是他得給我一個交代,在我麵前顯擺一下他的權力,給我出氣;二他需要殺雞儆猴,在南江縣裏樹立起新書記的權威,讓那些老幹部地頭蛇拉幫結派的諸人們都小心點。


    至於怎麽處理,我就不用操心了,這是宋明正的事情。


    喝了一會酒,開始吃水餃。


    吃完水餃,宋明正又和我們一起聊天。


    聊了接近又一個小時,秘書又來了。


    宋明正看了秘書一眼:“他們都忙乎完了?”


    “是的,都在車跟前等您的!”秘書謹慎地說著。


    “嗯……好吧,你先迴去,我這就過去!我們接著去下一個鄉鎮,繼續去調研……”宋明正對秘書說。


    秘書答應著離去。


    宋明正看著我:“你是跟我走還是在家裏呆一天?”


    “我今晚在家裏住,明天迴江海!”我說。


    “嗯……也好,迴來一趟不容易,在家多陪陪父母,”宋明正點點頭:“在外參加工作的孩子一迴家,父母就像過節一樣啊,對於他們來說,沒有比見到自己的孩子迴家更高興的事情了,我那時從農村出來,每次逢年過節放假迴家,爹娘都是興高采烈,每次離開,又都戀戀不舍……俗話說‘兒走千裏母擔憂啊……’”


    宋明正的話我很有同感,笑著點點頭。


    “明天一大早,我安排秘書帶我的車來接你!到縣城喝杯茶,然後送你迴江海!”宋明正又說。


    “不用這麽麻煩了,我自己迴去就行了……”我說。


    宋明正擺擺手:“這哪裏成?你這不是讓人家笑話我宋明正對不住自己兄弟嗎?嗬嗬……這迴好了,村裏鎮裏都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沒人敢再欺負你們家了,你就安心好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


    我其實不喜歡狐假虎威借著宋明正的名聲顯擺,甚至有些討厭這樣,但是,今天的情況並不是我要這樣的,是我被動接受的,是那幾個鄉丁地保帶給我的,我自己也無法掌控。


    然後,宋明正和我爹娘握手告別。


    送走宋明正,我留在了家裏。


    在家裏,爹娘和我說了很多話,這麽久不見,自然是又很多話要說的。


    晚上,爹娘和我坐在堂屋裏看電視,爹娘仍舊處在興奮中,不停盤算結婚儀式的各個細節、需要請的親朋好友名單、喜宴的花費等細節。


    “娘,在家裏擺酒席結婚的費用,我和晴兒出錢,不用您們花費……”我說。


    “你這孩子,這是說的什麽話?”娘用責怪的口氣說了我一句,然後站起來去了裏屋,一會出來,打開一個布包,一層又一層,最後展現在我麵前的是厚厚幾遝人民幣。


    娘拿出兩遝錢給我:“寶寶,這是2萬塊,是爹娘攢了給你娶媳婦用的,你收著,用於城裏結婚的費用,剩下的錢,爹娘用來在老家裏給你置辦婚禮,置辦酒席,你們隻管迴來結婚就成,別的不要操心……”


    我不要:“娘,我和晴兒不缺錢,俺們說了,結婚不要家裏的錢,俺們自己手裏的夠了……”


    “你這孩子,怎麽不聽娘的話呢?”娘輕輕拍打了我的肩膀一下:“好兒子,聽娘的話,這是爹娘的一點心意,你們在城裏,花銷大……我和你爹,就你這一個兒子,我們要錢有什麽用,還不都是給你花的,你不要,我們兩個留著幹嘛?”


    我拗不過娘,就把錢收下了。


    夜深了,爹娘迴裏屋休息,我躺在隔壁的炕上。


    裏屋隱隱約約傳來爹娘的說話聲,我知道他們一定是還沉浸在我帶來的這個消息的喜悅中,白天的噩夢被我帶來的喜訊衝淡了。


    夜晚的深秋的山村,很寂靜,近處沒有一點聲音,除了我爹娘的隱約低語,我連樹葉落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清楚;遠處傳來秋風忽動山裏的低嘯。


    我很久沒有獨自在故鄉的院子裏靜靜躺著了,前幾次,都是和晴兒一起。


    躺在老屋的炕上,在這靜謐的夜裏,我毫無倦意。


    雖然昨晚幾乎沒有睡,但是我依然不困。


    我再一次佩服我的精力驚人。


    年輕真好!


    我睡不著,就下了炕,悄悄出了家門,沿著小溪邊的樹林,唿吸著山裏清新而涼爽的空氣,隨便走著。


    深山裏深秋的夜晚,我在瑟瑟秋風裏徘徊,透過清涼的空氣,遙望彎月月,不禁為那短暫的華美,黯然神傷。


    秋天,總是那樣讓我心悸,讓我有一種痛苦的享受,我喜歡深秋的夜。在這樣的夜晚,我可以靜靜地品味著生活的滋味;可以溫柔地思念深愛著的咫尺天涯間的女人。那種感覺,就像在仔細地琢磨著一杯香茶,讓人留戀,也讓人陶醉。夜,讓我體會到生命的堅強和溫馨。


    夜空的月亮閃出淡淡的銀光,一切都顯得靜謐而神秘,淡然平靜的月光十分安詳,讓我想起柳月的麵容和目光。這種光澤,這種自然的不刻意,一切都會隨風逝嗎?


    風隨意地暢行,沒有了世俗的喧囂,沒有了肆意的勾心鬥角,在此刻我隻想獨自聆聽風吟,任深秋的風肆虐地在我的臉頰遊走,那種遐意的感覺卻已久違。隻要閉上眼睛,慢慢地,慢慢地,它就會悄悄地蒞臨。


    我知道,此刻,我屬於這故鄉的深秋的夜。隻有夜晚來臨,我才可以用一顆年輕的心真我的生活。不必刻意去想去做什麽,也不必故作深沉地掩飾某種心情。夜對我來說,是一種奇妙的閑適,是一方無暇的天空,是一種無拘無束的灑脫和浪漫。


    雲淡風清,月色飄零,這種境界,真的好坦然,沒有世俗的浸染與雕刻。在一刹那,我接受著月亮深情神秘的眼眸,沐浴著秋風最細膩的撫慰,一遍遍唿喚著我心底裏女人的名字。玫瑰花香與高山流水的琴音在那刻偷偷一起湧出,一種恬然的幸福,平靜的漫過了心頭。對心靈深初女人的思念心情,如那陽光下花兒開放的香的自然流露……


    我獨步走在村旁河邊那片古老的柳林,獨自享受著屬於我的空間和時間。我是夜的精靈。夜是我痛苦、孤獨時最忠實的聆聽者,是我開心得意時最親密的分享者。夜是一種享受,是對生命中一種永恆的眷戀!我知道,這冷清的秋月夜,是為了成就秋日的高遠與蕭索。


    緣起緣落緣似水,塵世間的一切都自有它的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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