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跟著這個年輕巫師,穿過人群,向山上走去,黑巫族人們的眼光中都透出不解和憤怒神色,但大巫師顯然餘威尚在,在場中人並無一人出來阻擋。倒是他們走了不久,就有黑巫族人向圖麻骨嘰哩呱啦說了一通,隨即許多黑巫族人紛紛附和,想是眾人不願看到邪惡的外族人再進祭壇。


    圖麻骨大聲嗬斥了幾句,同時向山腰祭壇方向看了看,眾黑巫族人的聲音這才漸漸小了下來。


    將臣與山本明月跟著前麵帶路的那個巫師,走上了祭壇前麵的那個平台,二人幾乎同時注意到,在平台的前端,原本用巨大岩石砌成的地麵,龜裂成無數細縫,從昨晚大巫師站立之處向四麵八方延伸出去,而在最中心處的岩石,更是成了粉碎之狀。


    二人對望了一眼,山本明月神情沒什麽變化,將臣心中卻微微震動。南疆這一帶地處邊陲。隻是此次親眼所見,南疆巫術之詭異莫測,實是不可小覷。


    嘰裏咕嚕,前頭的巫師在用古怪生僻的黑巫族語催促了,將臣和山本明月返身走了過去。


    祭壇深深,裏麵的昏暗像是無盡的隧道,將他們的身影吞了進去。


    遠離南疆黑巫族聚居七裏峒以南,那一片高聳險峻、連綿起伏的山脈,就是南疆人聞之變色的十萬大山。


    這裏,終年都似乎不見陽光,烏雲縈繞,黑風唿嘯。偶爾有膽大獵人在災荒年頭入山打獵,卻都是再也沒有迴來。


    而在南疆五族之中,從許久之前就有祖先傳下的警戒,絕不許進入那片邪惡的山脈,因為那裏有南疆所有族人都為之恐懼的魔王,和他手下那些恐怖的蠻族人。


    多少年來,這份共同的戒令代代相傳,一直在南疆五族中流傳下來,隨著時光飛逝,被黑雲籠罩的十萬大山裏,更增添了幾分神秘。


    而通往那片恐怖神秘世界的唯一通道,此刻依然安靜地存在於那個山腳之下,陰森森的洞穴之中,不時傳出怪異的尖叫聲,讓人聽了牙根發酸,身體發冷。在南疆的傳說中,那就是神秘恐怖的魔王所發出的憤怒咆哮。


    一身黑衣的巫妖,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在這個洞穴之旁,盡管此刻已經天亮,但在他的周圍,卻彷佛還籠罩著黑暗一般。


    在他的身後,緩緩出現一頭巨獸,四足踏地,突出的利爪極其鋒利。背腰弓起,長而粗壯的脖子上,是一個巨大頭顱,乍一看還幾乎以為就是中土傳說中的神龍,細看之後卻發覺還有區別,巨獸血盆大口,牙齒極其尖利,一雙眼睛中更不時放射出兇光,警惕地向四周張望,似欲擇人而噬。


    巫妖在這頭巨獸身前,幾乎隻有它的三分之一高。但不知怎麽,這頭惡龍卻對這個黑衣人恭敬之極。


    巫妖似乎也和他身邊這頭惡龍一般,保持著十分警惕,此刻也正向四周細細查看,在確定沒有人跟蹤之後,他才轉頭對那惡龍點了點頭,道:“迴去吧!”


    惡龍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悶響,大概算是答應了,但這聲音聽來簡直就如咆哮一般,震耳欲聾。


    巫妖顯然早就習慣了惡龍的反應,片刻之後,身形一閃,消失在了石洞之中,融入了黑暗裏。而惡龍身軀太過龐大,顯然無法鑽進石洞,看它模樣,似乎正要有所動作,忽地身體動作一窒,突然停了下來。


    巨大卻低沉的咆哮聲中,兇惡的惡龍緩緩轉了過來。似乎有什麽動靜突然驚動了敏感的惡龍,此刻的它一副兇惡模樣,再度向四周望去,同時嘴巴上方的鼻子不停伸縮,顯然嗅覺靈敏,正向空氣中聞嗅著什麽。


    隻是周圍一片寂靜,什麽也沒有發生,而惡龍聞了一陣之後,也沒有什麽發現。惡龍似乎有些迷惑,但過了許久之後,它終於還是決定放棄,再次轉過身子,低聲吼叫,四足用力,轟然巨響聲中,這隻巨獸竟然直接是往高聳險峻的山脈上麵衝了上去。


    它身影矯健,巨足飛奔,腳上利爪深深抓入山上岩石土壤之中,如鋼釘一般深深釘入,穩定身子。隻見它在山梁上奔跑如飛,轉眼之間就衝上了很高的山峰,漸漸消失在一片烏雲之中。


    而在那個陰森森的洞穴原地,許久之後,遠處一叢花草背後,忽地發出一聲長長籲聲,似乎緊張了半晌,這才放鬆下來。


    片刻之後,韓鳳兒雪白的身影,從花草叢中飄了出來,落在那個黑暗洞穴之外。她麵對著那個黑暗洞穴,臉上漸漸浮現出沉思表情,半晌之後,似乎做出了決定,牙關一咬,身影晃動,也飄進了那個洞穴,向著那個神秘世界,悄悄潛入。


    七裏峒,黑巫族人祭壇。


    昨晚的一場大戰,似乎並未影響到這裏寂靜的氣氛,在那個年輕巫師的帶領下,將臣和山本明月默然無聲地走在祭壇之中。


    穿過長長的甬道,來到祭壇深處那個石屋之前,年輕的巫師微微點頭,也不與他們說什麽話,轉身就走,片刻之後就沒入了黑暗之中。


    周圍,隻剩下了他們二人。將臣與山本明月對望了一眼,將臣淡淡道:“我們進去吧!”


    山本明月點頭答應,兩人一起走了進去。


    這個屋子中依然很是昏暗,前方深處依然燃燒著一堆火焰,火焰前頭,依然還背對著他們坐著一個佝僂的身影。


    這一個熟悉的場麵裏,恍惚間,昨晚的事情彷彿不真實起來,也許隻是一場夢吧……


    一陣輕微的咳嗽,在那個老人身上響起,火光照耀下的他的背影,劇烈地顫抖,打碎了這裏的寂靜,讓人們重新迴到現實中來。


    “你們來了,”大巫師在咳嗽停止之後,用變得有些沙啞的聲音,慢慢地道:“過來吧!”


    將臣和山本明月走到他的身後,安靜的坐下,在這個瘦弱的老人麵前,不知怎麽,兩人都有些不知該說什麽話好的感覺。


    大巫師似乎輕輕歎息一聲,道:“剛才我的那些族人對你們無禮了,不要見怪。”


    將臣微微點頭,道:“不敢。”


    大巫師又咳嗽了兩聲,卻沉默了下來,沒有再說什麽了。將臣與山本明月隻得耐心等待,不料這一等,就是半天,那個大巫師居然像是睡著一般,一動不動,一點反應也沒有。


    將臣心中越來越是焦急,一來不知道這個大巫師到底心裏在想什麽,二來昨晚一場突如其來的d亂,讓他幾乎痛悔一生,若是萬一因為自己而誤了靈兒,真是百死不贖了。


    此刻等待良久,見大巫師似乎仍然沒有開口說話的樣子,旁邊山本明月還有耐心,一點也不著急。


    將臣心中焦灼,委實不願再耽擱下去,當下開口道:“前輩,我向您請求的那件……”


    一個“事”字還未出口,大巫師忽然插口截道:“年輕人,我來說個故事給你聽吧!”


    將臣一怔,向旁邊山本明月看了一眼,卻見她也是皺了一下眉頭,眼中大是迷惑,顯然也不知道這老傢夥在想什麽。隻是此刻畢竟有求於人,將臣隻得在心裏歎息一聲,忍住了心裏迫不及待的焦灼,耐著性子道:“前輩,您請說吧!”


    大巫師帶著沙啞的聲音,在這個黑暗的祭壇深處,幽幽的響起了,彷彿過了千百年的時光,在此刻又悄悄迴轉……


    “我們南疆地處大荒人民共和國的南方,從來不及大荒國腹地繁華,但卻自有獨特淵源……”


    將臣默默點頭,南疆這裏的獨特風俗,的確與中土不同。


    “現在天下人都知道,我們南疆這裏,一共有五族並立,一同住在這片土地之上。但實際上,在許久許久之前,苗、黎、壯、土、黑巫五族,其實乃是同一支古族,名叫”巫族“的。”


    將臣與山本明月都是一怔,這些事情不要說是將臣從未聽說過,就是山本明月都沒有印象。


    大巫師的背影,被熊熊燃燒的火焰折射出微微扭曲的影子,倒映在地麵之上,在他的聲音裏,同時還夾著火焰中木柴迸裂的“劈啪”


    聲音,幽幽的,帶著過往時光的滄桑。


    “族中傳說,上古時候,古巫族經營南疆邊陲,勢力強大,族中代出巫力高深的異人,其中更以每一代侍奉巫神的巫女娘娘,巫法最為強大。”


    “所謂巫女娘娘,就是從古巫族之中每代選出一位天賦靈力至高的處女,在祭壇之中侍奉巫神,鑽研巫法,並統領全部巫族族人。這種日子,一直過了許多年,許多年……”


    將臣與山本明月都微微抬頭,他們俱是聰明人物,此刻都知道大巫師說的關鍵之處,就要出來了。而此刻的小灰,卻不知道悄悄在黑暗中摸到哪裏去了。


    “但是,就在古巫族第十一代巫女娘娘繼位的第三年,南疆邊陲的十萬大山之中,突然發生了異變。”大巫師的聲音,依舊沙啞,但他的聲調,卻悄悄高了起來,彷彿他內心隱約的激動,正慢慢流露出來。


    “在十萬大山之中,竟然出現了一個號稱”獸神“的怪物,沒有人知道那個怪物的來曆,好像他就是這樣憑空出現在險峻兇惡的十萬大山中一般。”


    “一開始,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個怪物的存在,但漸漸的,巫族的先人們感覺到了異變。十萬大山連綿起伏的山脈雖然險峻,但森林茂盛,動物繁多,巫族中高明的獵手一直都可以進入打獵。但從那個時候開始,十萬大山之中,突然誕生了惡毒的瘴氣,人吸入一口,即全身潰爛而死。更詭異的是,原本正常的野獸,竟也紛紛發生了怪異的變化,有些變做獸頭人形的怪物,兇殘之極,見人就殺,死而分屍而食,令人毛骨悚然,巫族之中,一時人心惶惶。”


    將臣與山本明月不由得又互相看了一眼,大巫師所說種種,果然大是詭異,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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