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是覺得這位大人的脾氣讓人異常琢磨不透,他依言往山上走去,這次索性連話都不說了。


    這獵戶一不說話,上山的氣氛就變的壓抑了許多。


    倒是方從哲先開口了,問向青年獵戶道:這東山上麵對著京營靶場的方向是不是有一塊小土包?


    獵戶不解的問道:東山上對著京營靶場的土包多著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


    方從哲用手比劃了一下道:應該是在半山腰的位置,上麵原來光禿禿的隻有一棵小樹。


    哦,大老爺您說的是那個地方啊,在往上不遠就到了,原來是個土包不錯,現在可不是了,說是個大土坑還差不多,前幾日那個土包剛被炸掉了。不知道大老爺您找那處土包做什麽?


    沒什麽,快走吧。


    方從哲說完,氣氛又沉默了下來,直到獵戶領著一群人到了方從哲要找的那處土包的地方。


    隻是此時那所謂的土包已經變成了一個坑坑窪窪的土坑,這其中還有方從哲的指揮功勞。


    方從哲佝僂著身子慢慢推開扶著他的方安朝著土坑走去,越是走近,他似乎耳中隱約還能聽到京營演武那日聽到唿救聲。


    方安上前不解的問道:老爺,您這是?


    方從哲顫抖著手指著前麵道:快找,快找找我兒世鴻在不在這裏。


    那獵戶聞言道:大老爺,這裏一眼就能看到頭,您的兒子怎麽會藏在這裏?我知道這山上有幾個山洞,我們去上麵看看吧?


    方從哲沒有理會獵戶的話,朝著幾個護院怒吼了一聲道:都愣著幹什麽?快找啊?


    那幾個跟在後麵的護院聽得一頭霧水,正如那獵戶所說,這裏一眼就能看到頭,什麽都沒有,找什麽啊?莫非老爺丟了兒子魔怔了?


    方從哲見幾個護院還沒有動作,他悲憤的閉上眼,兩行濁淚從眼角流了下來,然後用細若蚊蠅的聲音道:我兒世鴻我兒世鴻可能被我親手炸死了。,說完,方從哲慢慢蹲下身老淚縱橫。


    老爺,這,這是怎麽迴事?少爺他,方安驚恐的問道,見方從哲沒有言語,方安迴頭朝著幾個護院吼道:都愣著幹什麽,快找啊?看看土裏有沒有少爺的線索。


    說完方安也蹲在方從哲的身旁安慰道:老爺,您保重身體,這些不過是您的猜測,說不定少爺不在這裏呢?


    方從哲猛地抬起頭道:對,對,這些不過都是我的猜測,我兒一定不在這裏的,對不對方安,我兒一定不在這裏。


    方安忙不迭的點頭道:對,老爺,少爺不在這裏,我先扶您到旁邊歇著。


    不用了,我要親眼看著他們找。


    那幾個護衛也聽見了方從哲的話,得了方安的吩咐,幾人在旁邊見了幾根樹枝跳到坑了找尋起來。


    這些人看家護院還說的過去,但這種找尋線索的事情卻生疏的很,找了半天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那裏拿著樹枝到處扒拉,一直也沒有什麽發現。


    方安對著方從哲道:老爺您看,是您多心了,他們什麽都沒找到,若是少爺在這裏被炸死,至少會留下一點線索。


    方從哲握著方安的手道:方安,你說那幾十門紅夷大炮轟下來還能留下什麽嗎?


    老爺,少爺不在這裏當然不會留下什麽?若是真的在這裏,就算幾十門火炮打過來也總會留下點東西的。


    過了盞茶的時間,幾個護院還是一無所獲,這時在方從哲他們之前離開方府的姚順帶著一群衙役也趕了過來。


    見到方從哲,幾人先朝著他行了禮,方從哲擺了擺手。


    姚順見方府的一行人和那獵戶都在這裏,心裏疑惑,剛想開口詢問,方安連忙上前把姚順拉到一旁小聲道:姚大人,我家老爺猜測在少爺這裏被炸死了,府上的幾個護院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麽線索,你趕快讓衙役們去幫忙尋尋吧。


    一聽方安的話,姚順心下駭然,忙開口問道:被炸死了?,然後姚順仔細的看了看這裏,一時沒看出這是什麽地方,好端端的怎麽會被炸死在這裏?而且到底是什麽人有這能耐能搞到火藥在這裏炸人玩。


    姚順再一往山下遠處望去,馬上目瞪口呆的道:那裏不是京營的靶場?那這裏原來豈不是那個小土丘?難道你說你們家少爺被炸死是幾日前神機營的那一輪試射?


    方安歎了一口氣道:老爺沒說,我也沒敢問,是與不是姚大人還是趕緊讓人找了再說吧。


    姚順點了點頭道:本官這就去安排,隻是若是那一輪試射的火炮轟過來的時候你家少爺在這裏,恐怕就算能找到什麽線索也基本上看不出來是不是你家少爺的了。,說完姚順轉身去安排了。


    這些衙役一下了坑,就比那幾個護院專業了許多,此時除了衙役和方府的幾個護院外,那兩位跟來的柯推官和仵作也一起跳下了坑。


    這一次沒用多久就以一個衙役喊道:大人,我這裏有發現。


    方從哲一聽見聲音連忙朝那邊跑去,到了土坑邊上,方從哲沒有那些衙役和護院的身手跳不下去,他竟連形象都不顧,坐在坑的邊上,沿著土坑的邊緣嘰裏咕嚕滾了下去。


    方安一下沒拉住就讓老爺摔了個跟頭,心裏很是自責,一旁的姚順和方安急忙跟著跳下了坑將方從哲扶起來。


    方從哲起身一把推開二人朝著那名說話的衙役踉蹌的走去。


    來到那衙役身邊,方從哲緊緊抓這那衙役的胳膊慌張的問道:你發現什麽了?


    那衙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接觸當朝首輔,再見那披頭散發滿身泥土的樣子心裏很是慌張,他急忙拿起找到的東西道:大,大人,小人發現了一塊衣服的布片。


    方從哲接過那布片仔細的看了看,隻見手裏烏漆墨黑的一片東西,哪裏看得出來向布片的樣子。


    方從哲看的毫無頭緒,也不理會站在他旁邊的順天府尹姚順,直接朝著不遠處還在找尋線索的柯北道:柯推官,還請你過來看看。


    姚順在一旁麵皮發紅,當著自己這順天府尹不理卻叫一個推官來看,看來這方大人是實在看不上他那點斷案的本事。


    不過好在姚順知道事態不同尋常,畢竟涉及這方閣老的兒子,而且還有可能被他親手轟成了渣,索性他也不去計較這些小事。


    柯推官聽見方從哲招唿,放下手雷的事情快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方從哲遞過手裏的碎片交給柯北,然後問道:柯推官看看,是否能查出什麽線索?這是不是我兒的衣服?


    柯北接過那片碎布,然後放在眼前仔細的看了看,用手撚了撚那片被燒焦的碎布邊緣,看了看手上的黑灰,然後將那塊碎布放在鼻尖聞了聞。


    然後柯北搖了搖頭道:方閣老放心,這塊應該不是貴公子身上衣服的碎片。


    方從哲心下稍微安定了一些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一旁的方安道:不知柯大人是如何看出來的?


    柯北笑著對方安道:方管事不懂刑名自然看不出這其中的訣竅,柯某作為推官,區分這些布料是最基本的手段,無論是完好的還是燒焦的,都難不倒柯某。


    說著柯北將手裏的碎布拿到眾人麵前道:現在的布料通常可分為棉麻紗綾羅綢緞,各位請看這碎布的邊緣,燒焦後的葛布會聚成團,捏碎後會有極細小的顆粒感。


    接著柯北又將那小碎步的一塊焦黑的地方搓了搓,露出裏麵的一塊看不太清的顏色,然後道:再看這碎布的顏色,為褐色,這種顏色的布料通常是勞苦大眾菜會用的顏色,而且我方才聞了聞這塊碎布,除了焦味泥土味外還有麻布的麻味,而且一看這塊布就是埋在土裏被炸出來的,而且時間已經不短,上麵沒有發黴,也隻有麻布才能做到,一來方少爺不會穿這種褐色的麻布葛衣,另外時間上也不符合。所以柯某斷定這不是方少爺的衣物碎片。


    姚順看了一眼柯北,心想這家夥又在賣弄學問了,你直接說一句時間不符不就完了。


    就在方從哲鬆了一口氣的時候柯北又接著說道:不過。


    不過什麽?,方從哲連忙問道。


    不過我聞這布料的味道上還有一股屍體腐爛的味道,這應該是穿在死人身上的衣服被炸掉的,那就是說此處在被紅夷大炮轟過之前,這裏必定埋有屍體,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屍體不是方少,方閣老還請放心。


    一聽此處有埋屍,姚順心裏就知道此處要麽是有案子發生,要麽就是那輪火炮把人家的墳給掘了,他對著幾個衙役道:你們四周都往下挖挖看,看看有沒有被炸毀的屍體。


    這些衙役不知道還要挖土,所以這次過來準備不全,沒有帶上挖掘的工具,他們隻得取出身上的佩刀開始小心挖土。


    不多時,又一個衙役道:大人,這裏發現一段碎屍。


    這邊話音剛落旁邊又有人喊道:大人我這邊也有。


    從第一個發現屍骨後,發現屍骨的聲音不時響起,方從哲跟著姚順和柯北以及那個仵作到處去查看。


    經過一番查驗後那仵作道:大人,就目前發現的散碎屍骨來看,此處埋了不止一個人,根據小人查驗來看,這些屍骨至少在五人以上,至於具體多少人,因為有一些屍骨實在碎小,小人一時無法辨別,而且根據這些屍骨的情況來看,此處掩埋的屍體至少都在十日以上,應該與方少爺無關。


    姚順看了一眼方從哲道:既然這些屍首與方公子無關,那就把這些屍骨收攏一下就地埋了吧,興許是上次京營試炮把人家的的墳頭給炸了。


    柯北一聽姚順這說法,急忙反駁道:大人,這些屍骨不過才掩埋月餘,而且看這些屍骨的形狀也並非老者,這事怎能如此處理?說不定這就是一樁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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